皇姐——春溪笛晓
时间:2019-10-11 08:35:38

  习惯一个人的亲近很容易,想要摆脱这种习惯却很难。
  至少她现在还没想过自己怎么去接受未来的驸马。
  哪怕她觉得自己将来必然会嫁人生子,却始终没去想过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接受和另外一个人亲密无间。
  不过,男子应该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生来就该坐拥后宫三千的帝王。
  容双握住姬晟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粘人精怎么平衡偌大的后宫,将来莫不是会被一干妃嫔连着骨头吃了。上回她算是看出姬晟对柳七娘无意,根本只当个妹妹看待,不由说道:“七娘那边是不成了,下个月便要选秀,你得上心些,挑个管得住后宫的皇后。”
  姬晟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
  一开始他确实存着要气一气容双的心思,才特意在她面前提起选秀,没想到容双没生气,他自己气得半死。
  她真心实意和他说这些话,自然是因为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将对方拱手让人。
  至少他做不到。
  姬晟说:“朕知道的。”他把脑袋埋进容双颈窝,“那皇姐想要什么样的驸马?”
  容双没想到姬晟会主动问这样的问题。
  这是愿意给她挑驸马了?
  容双坦然相告:“我还没想过。”
  姬晟心里又酸又涩,想到那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家伙,忍不住问:“你喜欢薛昌那样的,还是喜欢谢霁那样的?”
  容双摇头:“都不喜欢。”
  姬晟一喜。
  容双认真想了想,实诚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姬晟:“非要比较的话,那还是像柳侍郎那样的吧。”
  左右柳侍郎是他亲表哥,她也没真要嫁柳侍郎,只是拿来举个例子,容双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才是。
  容双说得十分自然,姬晟脸听完一下子黑了。
  黑得透透的。
 
 
第53章 有缘
  容双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凝了, 姬晟又是一脸气怒。
  主动开口问的是他, 生气的也是他,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我不会嫁到柳家的。”容双对此早有计较,倚在姬晟怀里说,“柳侍郎知晓我与你之间的事, 怎么可能当我的驸马?”
  世间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女,都不会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伴侣。若是过去了就罢了,谁也没法管过去的事,可她要是嫁到柳家, 时常与姬晟相见, 到时可就是三个人的尴尬了。
  同理还有朝中那些出色的青年才俊。
  他们若是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就不可能当她的驸马。
  她不想害人又害己。
  姬晟伸手抓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语气还是很不善:“你想过要嫁他!”
  “当然要想啊。”容双觉得自己挺倒霉, 本来十五岁入京,正是择婿的好年纪,结果入了皇家玉牒,蹉跎到二十出头还没找到心仪之人。容双说, “若是我仍在北疆, 孩子早都出生了。”
  可惜京城这些人她看来看去, 没哪个是适合她捎带走的。
  姬晟紧扣着容双的五指:“那我呢?”
  容双一怔。
  姬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要嫁我?”
  容双在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说,按照她爹娘的择婿标准, 姬晟怕是第一个要出局,不说他身份太麻烦, 就说他的长相就不成,太招摇了,容易招蜂引蝶,还是柳侍郎那种类型比较宜家宜室。
  所以,从一开始容双就没考虑过姬晟。
  “你不成。”容双说,“容家只剩我一个,将来我的孩子要分一个给容家,你可是一国之君,难道还能让自己的孩子姓容不成?”
  “你如今也不姓容。”姬晟环住容双的腰,把她牢牢地困在怀里。
  不管从那方面来说,她都是姬家人了。
  “当年之事,”容双仰头看着姬晟,“过去几年的事我虽然记不太全,可也能推断出当初先皇收我为义女怕是权宜之计,需要让我有个适合的身份。在我心里,我永远是容家的女儿。”
  她一双眼睛澄明如朗朗碧空,看不到半分阴霾与犹豫。
  姬晟把手臂收得更紧。
  若是公主之尊不是她想要的、皇后之位也不是她想要的,那她想要什么?
  如果她什么都不想要,他要怎么把她留下来?
  姬晟说道:“还有呢?只孩子这一样吗?”
  容双觉得姬晟今天不太对劲。
  既然已经开了头,说个清楚也不难。容双说道:“我很小气,不爱和人分东西。我要嫁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个,身边再不能有别人。”她被姬晟的手抓得有些热,手指动了动,想挣开,没挣动,只能由着姬晟去了,口里接着说,“我记得上回你说要选秀了,让我帮你掌眼。”
  姬晟背脊一僵。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他不信她真的把他忘了,故意用选秀刺激她。
  结果她一点都不在意,还屡屡劝说他要广纳后宫。
  容双说道:“要是我喜欢你的话,我早生气了,可我一点都不生气啊。”
  不生气就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
  真要在意的话她早拿刀把他那玩意剁了,叫他再敢想着找别人。
  姬晟为此生过很多次闷气,当然知道容双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不肯承认:“那是因为你把这几年的事忘了。”
  容双安静下来。
  记得这几年的事,她就会生气吗?
  当时她没能哄到云初原谅她,有心思和姬晟谈情说爱吗?
  “反正,我想不起来了。”容双缓缓说道,“我们说好的,过了三月,你就让我去封邑。”
  姬晟想起李老尚书那句“她不要嫁给你”,心里又气又恼,恨不能把她给吃了,让她哪都去不了。他想说一句“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又怕把她逼急了,他们连现在这种朝露暮霭般的亲近都没了。
  姬晟不再多说,只默不作声地把容双往床上带。
  选秀还未开始,春闱却近了,接下来几天姬晟都忙碌得很,不仅屡次接见今科考官,还提前叫人搜集了应试士子往年的诗文著作送到案前仔细品读,瞧瞧其中有没有见解独特之人,将来好好培养提拔。
  赶巧这几日容双的月事来了,姬晟夜里不闹她,只抱着她睡,还伸手给她捂肚子,活像活的汤婆子。
  许是换的汤药多加了些滋补药材,这回容双没再疼痛难忍,白日里看姬晟给她挑出来的士子文章,晚上还有闲心和姬晟讨论一下哪些人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自己的见解却没多少,哪些人文字稍逊、观点却颇为新鲜。
  两个人似都没把那日的对话放在心上,相处起来空前平和。
  等容双月事走了,姬晟又夜夜与她厮缠,还嫌肠衣用着不舒坦,仍是每日叫人送她汤药。
  转眼到云初婚期,两边已经赶着把六礼走完了,趁着容双还在京城早早完婚。
  云初这位京城新贵虽没什么故交,不过他未婚妻孟家那边叫了一堆连亲带故的人来捧场,这亲成得倒也热闹。
  云初大婚之日,容双也亲临忠勇侯府。
  因着云初双腿不便,许多事都从简,到黄昏礼成,看着也算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容双这位长公主的到场给足了孟家面子,孟家那些来送嫁的娘家人都十分高兴,屡屡来向容双敬酒。
  有孟家人起头,容双是云初这个新郎之外被敬酒最多的。
  饶是只亲亲抿了几口,容双回宫时还是喝得微醺。她倚在车中半合着眼养神,却听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容双睁开眼,撩起车帘往外看去。
  入眼的是个骑在马上的纨绔少年,他锦衣玉冠,一身矜贵,眉眼都带着开心的笑意,仿佛永远不会有半点烦恼。
  不是李老尚书家的小孙子李昭又是谁?
  李昭喜滋滋地说:“又见面啦,我们有缘!”
  虽说被他祖父说过自己没可能当驸马,但见都见到了,李昭还是美得不得了,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
  这样的小孩当然是讨喜的,至少容双很喜欢。她笑了起来:“对,有缘。”
  “我跟你说,最近东郊的桃花开了,沿着河岸开了一整片,可漂亮了。”李昭眉飞色舞,“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桃花流水鳜鱼肥,眼下的鱼儿最是肥美,要不改天我带你去吃啊!若是明儿你没空,后日也行,我都可以!”
  容双看他神色飞扬,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差点就要答应了。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周围护送她回宫的禁卫哗啦啦半跪在地,齐齐行礼喊人:“陛下。”
  容双往前看去,只见姬晟不知道什么时候骑马出了宫门,黑着一张脸杵在那里看着她和李昭。
 
 
第54章 察觉
  容双敛起笑, 看着李昭麻溜下马去向姬晟行礼。
  小孩儿性情开朗, 行个礼也闹得抑扬顿挫, 容双放下撩起车帘的手,又忍不住笑了笑。
  在她心里,她也才和李昭一个年纪, 甚至还比李昭小几岁。若是没有发生那么多事,她怕是会和李昭玩得挺好,两个人一起当盛京无法无天的小纨绔,闹腾得人见人愁。
  安安分分待在深宫或者安安分分嫁入后宅, 于她而言都是从未想过的事儿。
  只可惜世事不饶人, 已经发生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她父兄还是死在沙场上,她母亲还是伤心地追随父兄而去, 她还是一个人到了盛京。
  容双靠着靠背半合起眼, 不再关心外面的动静。
  李昭许是被打发走了,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才被人从外面打开。
  容双睁开眼,看到立在车下的姬晟。
  姬晟已是青年模样, 眉眼虽i丽如画, 气势却端肃冷凝, 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好看是好看。
  锋利也锋利。
  容双起身走出车外,正要下车, 却被人拦腰抱住。
  跌入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皇姐,”姬晟看着落入自己怀里的人, 眉眼满满的都是阴鸷,“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
  她眼里从来都没有他。
  任何一个人,都能让她开怀地笑。
  她只对他一个人无情到底,从来吝于正眼看他、吝于给他真心的笑,她对他从来都只像是对待小猫小狗一样,高兴了逗一下,不高兴时连个眼神都不会给。
  她不想嫁给他。
  不管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她都不想当。
  刚刚他远远地看到她撩起车帘和那李昭说话,眉眼都染着笑意。
  她从来不这样对他笑。
  她明明该属于他。
  姬晟抱着人往回走。
  容双眉头直跳,感觉姬晟情绪不太对。
  “我自己可以走。”容双开口说。
  姬晟一语不发,没有放她下地的意思。
  容双看着姬晟映着月华的侧脸,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这喜怒无常的家伙生气。难道是因为她遇上李昭,听李昭说了几句话?
  “皇弟。”容双喊。
  姬晟不吭声。
  “――姬晟。”容双改了称呼。
  姬晟看向她。
  眼神透着冷。
  “放我下地。”容双的声音也冷了。
  姬晟抱紧怀里的人,脚步并不停顿,还牢牢地钳制着她的腰和腿,不让她挣开自己的怀抱。
  他不会放开她的。
  她本来就该属于他,只是她偷偷骗了他、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她并非要置他于死地、不让他知道她并非要夺权篡位。
  他只是,他只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让那么多人有机可乘。
  姬晟抱着人快步回了寝宫。
  他心底涌动着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他想把她关在这个地方,再也不让她踏出半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她,这样她就只能属于他、只能仰赖他,再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近乎疯狂的想法,以前的他绝不会有。只是这几年来他困于病榻,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她加诸于他身上的一切还给她,心性自然再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变。
  哪怕知道她不是想害他,而是在救他,这种疯狂想法依然时不时冒出来。
  “姬容双。”姬晟喊她。
  容双抬头看他,对上一双饱含痛苦、挣扎与怒气的眼睛。
  容双一怔。
  她莫名也有了几分怒意:“我和别人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她不明白李昭只是追上来说几句话,姬晟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他想当你的驸马。”姬晟说,“他在你面前表露过这种想法,你难道听不出来?”
  容双顿住。
  她差点忘了,他叫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连她每顿吃了什么、一天喝了多少杯茶水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更别提她和其他人说过什么话。
  她想知道李老尚书手里那道诏书写着什么都无从下手。
  这样的日子,真的会结束吗?
  姬晟真的会放她走吗?
  不管是出于一位帝王的戒心,还是出于一个男人对自己占有过的女人的私欲,他都不会放过她。
  所谓的放她去封邑,也许是换个地方禁锢她,也是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容双浑身发凉。
  也许从她违背母亲的意愿带着将士遗孀回京那天起,她就注定无法重获自由。
  容双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垂眸说道:“什么都随你。”
  姬晟攥住容双手腕,把她抵在宽大的龙床上。见容双仿佛因李昭生他的气,姬晟越发怒不可遏。
  她明明一直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是不让她和那李昭往来,她就这么和他置气,难道她真喜欢上那个小纨绔了?
  她不过才见了李昭三面!
  “你以前见一个爱一个,朕管不了,”姬晟冷声说,“可现在不一样了,姬容双,你已经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了。朕不许你再喜欢别人,不许你再勾三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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