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待我多冷峻——浮生无望
时间:2019-10-12 09:40:25

  “咳!”
  一直昏迷的若若忽然咳出几口水, 湿漉漉的长睫颤动几下,仍是昏睡,唇畔却翕动几许,喃喃道——
  “谢淮……”
  谢淮神色恍然,拭了拭她凉沁沁的侧容,黑沉眼眸中蒙起远山的雾。
  “……没大没小。”
  他轻笑一声,心中如释重负,然垂眸瞥了瞥湿透衣摆下轻颤的手,一时又陷入沉默。
  “……”
  良久,谢淮阖了阖眸,却是缓缓起身,欲离开此地。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安小公子的心起起落落,对谢淮早已刮目相看,见他离开,不禁问道:“你,你不留下来了吗?”
  谢淮顿了顿,语气难辨道:“……不必,若他人问起,你只说是你救的她。”
  说罢,提步离开。
  安小公子错愕不已。
  藏在芦苇荡中,暗中观察的夜初也错愕不已。
  怎么,他的小主子谢淮,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吗?
  回到偏僻的小院子中,夜初仍心存疑虑,却见谢淮换了一身墨色衣裳出来,淡淡抬眸,问他道:“昨日查的事如何?”
  夜初连忙道:“已查清了,那安王世子会于明日去济安堂为圣上挑选生辰贺礼,到时御前的宫人也会随行。”
  谢淮冷笑不语,幽幽地掸了掸衣摆上的微不可见的尘埃。
  夜初思量几许,问道:“不知您打听安王世子的消息做什么?若是要报仇的话……属下明日多带些人去。”
  “不必。”
  谢淮敛眸,凝望青空:“我一个人,才最好。”
  安王世子利用他在圣上面前揭露出了安王的暴行,他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说得过去?
  夜初不解其意,但也不好追问过多。心中又想起方才一事,思来想去,还是笑问道:“对了……您今日救了若若小姐,为何不留下陪她。前几日你们多有嫌隙,如今不是正好借机和解?”
  “……”
  谢淮轻呵一声,却道:“因为,我要让她愧疚啊。”
  朔雪院里乱作了一团。
  侍女们捧着衣裳锦帕匆匆行过,梨花榻前,安罗涟丽眉紧蹙,神色难看。金大夫被拖着往朔雪院一路疾行,连声哀叹。
  “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去了?”
  金大夫行至榻前,为若若诊脉。
  他先是皱了皱眉,又缓下几分神色,最后叹道:“在湖中呛了许久的水,若是再晚一刻救上来,只怕不好说。”
  安罗涟容色苍白,后怕不已:“那如今呢?”
  金大夫匆匆提笔开方子,道:“如今已无大碍,但还需温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对了,那救她上来的人是谁?夫人可要好好谢过人家,若不是那人及时按出小姐胸口的浊水,只怕小姐要去掉半条命。”
  安罗涟回了神,朝一侧安小公子感激道:“好孩子,多亏你今日救了若若,若若她欠你一命。”
  安小公子攥紧了掌心,抿嘴道:“姑姑,我……”
  “你瞧你,衣裳都没换,湿漉漉的。快去换一身衣裳,免得染上风寒。”安罗涟温声打断了他,吩咐侍女领他下去换衣裳。
  安小公子被携着走了。
  日暮时分,霞色旖旎,廊下檐灯缃黄,室内青丝帷帐轻轻放,映出一缕烛光。
  朔雪院总算安宁了几分。
  安国侯正随圣上出行,得知小女儿落水,便匆匆辞别圣上,往府中赶来。
  若若躺在锦被中,悠悠转醒。
  昏睡一场,思绪还有几分混沌,怔了一会儿,眼前才缓缓浮现今日之事——记得晨时安小公子携她看狼,狼挣断了绳索,追得她掉入了湖里。
  然后便是少年冷峻的眉眼。
  若若咳了咳,涩声道:“谢淮……”
  在榻旁守候的安罗涟闻声扬笑,挑开帷帐,眸中泛起雾色:“可算醒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如何是好呢?”
  “娘……”若若轻声呢喃道:“表哥呢?”
  安罗涟温柔地笑了笑:“你表哥正在侧阁中守着呢,说是要等你醒来。你可要好好谢过人家,是他救了你。”
  廊外传来安小公子的声音:“姑姑,若若表妹醒了吗?”
  安罗涟起身,欲掀开帷帐出去:“已经醒了,你来远远看一面,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若若怔了怔,勾住安罗涟的衣摆:“娘,是外祖父家的表哥。”
  安罗涟回身,抚了抚她,笑道:“是啊,你不记得了?便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哥救了你啊。”
  不……
  若若凝了凝恍惚的眸,她记得,分明是谢淮……
  安罗涟起身离去,不出片刻,帷幕外便传来安小公子愧疚的声音:“表妹,今日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
  若若回神,咳了咳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不用愧疚。”
  安小公子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就在若若以为他没话要说时,他却忽然扬了声,凝顿道:“……是谢淮表哥救的你,不是我!”
  “谢淮……”
  “你莫听他们的,今日我亲眼所见,是谢淮表哥救的你……你若好了以后,去谢谢他吧。”
  安小公子留下这一番话,便深深行了个礼,神色愧疚地退下了。
  若若望着青丝帐顶,捂了捂心口:“谢淮。”
  翌日清晨,安小公子救了府中四小姐一事不胫而走,宣扬了开来。
  僻静院落中,洗墨为谢淮感到愤愤不平。
  昨日他亲眼瞧见,表少爷晨时出了门,湿了衣裳回来。救四小姐的,应该是表少爷,而不是什么安小公子才对!
  洗墨面上几分哀怨,幽幽地望着谢淮。
  谢淮却从容不迫地立在廊下,将墨色衣袖缓缓束好,塞了一油纸包进去。然后便提步下廊,似是要出门。
  洗墨连忙问:“表少爷,您往哪里去?”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不奢望谢淮告知自己他的去向。毕竟谢淮性情冷淡,从来不与他说这些。
  谁知谢淮长身微顿,停下了从缓的脚步,语气难辨道:“东坊的济安堂,记得了吗?”
  洗墨一愣一愣地:“记,记得了。”
  谢淮不再多言,淡淡离去。
  洗墨立在院中,一时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告诉他去了济安堂呢?难道说其中有什么内情……
  “啪——”
  谢淮才走,院中的门便忽地被推开。
  洗墨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瞧见了若若小姐。她青丝飞决,两靥绯红,白皙纤手扶着门框喘了喘气,显然是一大早便从朔雪院跑了过来。
  “……”
  “东坊的济安堂!”
  “谢淮……呢?”
  洗墨先若若一步开口。
  那一瞬,他如同福至心灵,醍醐灌顶,脱口就将谢淮的去向告诉了若若。
  若若神色懵住:“……噢,噢。”
  洗墨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少爷一早便去了东坊的济安堂,四小姐若有事,可以晚些再来。”
  “……诶?”
  若若面色微绯,轻轻挠了挠脸道:“不必了,我去济安堂寻他吧。”
  济安堂是一间药房,闻名于晋安城。其中尽是名贵草药,稀世药材,便连千年人参、冬虫夏草都有。
  因此,晋安的贵人们也常常来济安堂。
  宣铧帝的生辰将至,安王世子如今居于皇宫,便想着为宣铧帝买一枝老参,以示善意,至于宣铧帝用不用这老参,他便不管了。
  毕竟,他也没有多关心宣铧帝。
  随行的宫人们恭敬道:“世子,济安堂到了。”
  安王世子淡淡道:“我一人进去便好,你们留在外面。”
  宫人们却行礼道:“世子,圣上命奴仆们侍奉您左右,奴等不敢怠慢,还是随您一同前去吧。”
  安王世子敛了敛眸,森然一笑:“是吗。”
  自古帝王多猜忌,看来宣铧帝对他这个昔日争权落败的皇弟之子,还是不放心得很啊。
  安王世子倒也没说什么,正提步要迈进济安堂,却听得身后嘲讽一声笑——
  “世子如今做狗做得真不错。”
  安王世子神色瞬冷,回眸紧紧盯着来人:“……谢淮。”
  谢淮神色淡淡,深眸却来回扫了安王世子几眼,随后轻笑一声,低声道:“看来世子深谙奴颜屈膝之道,如今判若两人,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
  “……轮得到你说话!”
  安王世子被他眼中的轻蔑激怒,向前狠狠逼视道:“虽不知你那日使了什么法子脱身,但我能让你跌一次,便能让你跌千百次!”
  随行的宫人们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但见二人争锋相对,便不由得劝道:“世子,还是少起事端为宜。”
  谢淮面不改色,淡漠地望着安王世子:“世子,你家主人来牵绳了,何不跟上?”
  “……”
  安王世子眼中暴戾之色骤起,终于无法忍耐,玄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忽地就朝谢淮挥来。
  按理说,他是打不过谢淮的,便是上次,也是被谢淮按在地上打。
  然今日谢淮不知为何却只躲避不还手,安王世子侧面擒他脖颈,他袖手轻轻一推,游刃有余地避开。分明能再还上一掌,他却并未再动,只是淡淡地望了安王世子一眼。
  安王世子勃然大怒,全当他是挑衅,下手愈发毒辣,招招致命。
  宫人们惊慌不已:“世子,莫打了!”
  夜初远远立在墙上,看得这一幕,想起谢淮之前吩咐的“不必向前”,一时难解其意——
  你说他大清早便来济安堂挑衅安王世子,安王世子动了手,他却又不还手,图的是什么?
  忽见此时,不远处的青石道上,行来一个碧青色的影子。
  夜初凝了凝眸,见是安国侯家的小姑娘。
  若若来济安堂寻谢淮时,便见的安王世子挥袖打向谢淮,身后还乌泱泱跟了一群宫人。
  谢淮步步后退,安王世子紧逼不舍,竟从袖中抽出一枚寒光凛冽的匕首,狠毒地要落在谢淮面上——
  若若惊慌失色:“住手!”
  谢淮顿了顿,没再后退。
  安王世子的匕首在他面前一寸停住,亦没再落下。
  宫人们如获大赦,纷纷将安王世子拉了回去:“世子怎能当街伤人?按律是要入大理寺受惩的!”“还是回宫去罢。”
  安王世子一言不发,只是凝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若若惊慌失措地奔到谢淮身前——
  “……”
  原来如此,被利用了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谢淮做得真好。
  安王世子狠狠拂了拂袖,将匕首扔了出去,随即转身回宫。
  若若面色如纸地奔到谢淮身前,颤颤巍巍地抚了抚他的衣摆,问:“表哥……你有没有受伤?”
  谢淮沉默不语,暗中却将袖中那包了赤红颜料的油纸包掐破,红痕瞬间沿着清瘦的腕骨蜿蜒而下,溅落在地。
  瞧上去,伤得“很重”。
  若若玉眸瞬间蒙上雾色,心疼道:“你流血了!”
  谢淮语气难辨:“……只是一点血而已。”
  若若却愧疚难堪,垂眸哭道:“是我不好!是我要你收敛,才让安王世子伤了你,以后……以后只要你安然无恙,你想如何便如何,我再也不说你了!”
  不远处,瞧这这一幕的夜初瞠目结舌。
  “……妙啊。”
  谢淮仍不动声色,垂眸望了望若若,轻声道:“哭什么?难看死了。”
  若若抽噎一下,哭得愈发梨花带雨。
  “……”
  谢淮敛了敛眸,微不可闻地叹了叹,然后俯一俯身,用那只干净的手将她抱在衣襟前。
  他顿了顿,道:“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
  若若更觉愧疚,靠了靠他的衣襟,低低道:“……嗯。”
  二人和好如初。
  待回了安国侯府,谢淮推拒说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去处理了所谓的“伤口”,便出了房门。
  若若关怀道:“还疼吗?”
  谢淮长睫颤动两下,淡淡地:“……不疼。”
  “那就好……”
  若若松下一口气,便没再深究。亲自为他斟了一盏茶后,却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今日去济安堂做什么?”
  谢淮面不改色地接过茶盏,道:“……怕你落水病死,去寻几株药。”
  若若凝眸,恍然间又蒙上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谢淮神色凝顿:“……”
  然不待他说话,若若便抬袖揉了揉双眸,低声道:“……我知道难看,但我就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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