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曲子录杀人的事儿?”
见她不再执意道谢,赵延煜满意了些,不过听到她的问话后,他脸黑了一瞬,很快恢复,端起酒杯,随意道,“偶然发现的。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也在想办法让苦主告状。刚好昨天午后我听说知州夫人带着官媒去傅府提亲,当时有人在说那混蛋和你的亲事,有我在,不会让你嫁给他那样的人。”
傅清凝倒好奇起来,“怎样的人?”
赵延煜默了下,认真看向她,“你真想知道?”
傅清凝含笑点头,傅诚提起曲子录的时候似乎也是有什么隐情的一般。
“曲家就两兄妹,最先是郊外的农户,还是饭都吃不起那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妹妹给人做了外室,又生下孩子,这才渐渐地好了起来,现在更甚,如今已是让人不敢小觑的知州夫人了。”
傅清凝有些讶异,赵延煜继续道,“曲家势起,但却只得了曲子录这一颗独苗,难免宠了些,但他们大概也怕曲子录年纪小小就拉丫鬟做荒唐事,所以,自他十岁之后,身旁都是小厮和书童。没想到矫枉过正,他竟然……”
说到这里,他清咳一声,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傅清凝先是疑惑,随即了然。矫枉过正,怕是他只爱蓝颜了吧?
赵延煜也不知她懂了没有,只道,“他不喜欢女子,要是你嫁过去,就是害了你。”且还有更腌臜的,那曲子录在床上喜欢动粗,身边的随从都被他弄死过几个,不过大多都是有身契的,没闹出来罢了。
他在傅清凝面前说这些,也确实难为了他。傅清凝活了两辈子,当然明白他的话,看到他面上的不自在,有些疑惑,赵延煜为何会在知州夫人还没提亲事之前就撺掇苦主去告状呢?
要说他路见不平想要多管闲事,根本不必查得这么细,但一晚上他就做出这许多事,环环相扣,让刘知州不判都不行,很明显赵延煜早有准备。
傅清凝心里的疑惑生起,却并没有问出来,兴许这里面掺和了赵家的私事呢,她端起茶杯,对着对面的赵延煜敬了下,看到他白皙如玉的脸,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不会是他想要冒犯你吧?”
话出口,傅清凝立时就后悔了,一般姑娘家都单纯得很,哪里会知道这些腌臜事。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秃噜出来。
对面的赵延煜一口茶水喷出,不止如此,他还呛咳起来,傅清凝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又赶紧道歉,“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傅清凝欲哭无泪,越描越黑了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状告
无论哪个意思,都表示傅清凝没那么单纯,连这些闺阁女子不应该知道的事她也知道个大概。
等赵延煜咳够了,又喝水压了压,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眶红红的,里面隐隐还有雾气,“傅老爷还真是坦诚,这种事情都跟你说。”
傅清凝:“……”要是反驳,就更说不清了好么?
曲子录喜欢蓝颜什么的,真不是傅诚说的,他还刻意避开了的。
爹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让你背锅的。
傅清凝心里愧疚了一秒,默默向傅诚道了歉。余光偷偷瞄赵延煜,要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姑娘……
赵延煜又喝了一口水,总算压下了喉咙的痒意,“他算计过我,要不是我谨慎,差点就栽了。”
傅清凝垂着头的眼睛微微瞪大,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还会承认,还真是和她不见外。那边的赵延煜继续道,“本来我打算慢慢来,没想到他居然敢觊觎你。我自然不会放过!”
最后一句,带着些戾气。
见他语气神情和方才一样,没有想要和她疏远的意思。傅清凝倒有些讶异,也就是说,她这么“不拘小节”,赵延煜也不在意?
看着他还有些红的眼眶,想起他方才的呛咳,似乎……他在她面前多了些烟火气。以前两人见面,他都斯文有理,神仙公子一般。这样呛过之后,两人之间似乎亲近了些。
他言语之间这样维护自己,傅清凝心里复杂,“他哪儿是觊觎我啊,我现在的名声……我心里最清楚,他觊觎我爹的银子还差不多。”
赵延煜忙安慰,“名声这些我不在意的。我家也不缺银子,我心悦你,想要娶你,纯粹是因为你这个人。”
傅清凝心情更加复杂,她能听出来赵延煜话语中的真诚,半晌,她低声问,“你们家都有些什么人?能给我说说么?”
赵延煜闻言,猛然抬头,眼神里满是惊喜,“当然。”
他眼神灼灼,傅清凝被看得脸热,忍不住瞪他一眼。
赵延煜没生气,似乎还更高兴了,他语气雀跃,“我家中人不多,我爹我娘,我们兄妹四人,还有就是二叔一家,至于别人,都不用在意。”
要是和梁洲城各家比,确实人不多,但比起傅家,已经很多了。不过,傅清凝要是嫁人,确实想要嫁这种家中人不多的,关系简单,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和气不和气?
说了这些,两人相处久越发随意了。敲定了接下来对知州夫人的应对,然后赵延煜送了她回府。
她这边刚到傅府门口,里面的傅诚和吴氏就得了消息了,面面相觑,吴氏不确定道,“这一回不会是真的吧?”
傅诚面色慎重,最关键的地方是傅清凝愿意让赵延煜送她回来,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接受了他,总感觉女儿要离他而去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傅清凝下了马车进门,走了不远就看到傅清珠站在拱门处,面上神情奇异。“姐姐,赵公子送你回来的?”
傅清凝见她面色不好,心里呵呵,笑问,“你看到了?”
傅清珠面色扭曲一瞬,“你们怎么认识的?”
傅清凝不惯她这毛病,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一般,“你查案子吗?问这么清楚?”说着,脚下不停,进了后院。
傅清珠紧紧跟着她,傅清凝不耐烦回身,“为何跟着我?”
傅清珠面色难看,“我要问问大伯当初分家的事。祖母说我爹留下来的银子和铺子并不多,傅家家大业大,大伯不至于苛待我爹,我想问问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想想那连永文拿老夫人的东西就跟拿自己家的一般,不用想应该大半都填了连家那窟窿了,而且当初大家都认定二房全家都没了的,老夫人花起那些银子来应该更没有顾忌。不过,吴氏现在可是有孕,傅诚也忙得不行,老夫人花了银子,问他们有什么用?
傅清凝皱眉,“清珠,这你应该问祖母。”
傅清珠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祖母说了,她不会做生意,年年亏损,这么多年下来只剩下那么多了……”她咬牙,“我不相信!”
她越说越生气,“如果真是祖母花了也罢了,毕竟我爹身为人子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但若是祖母贴补了外人,大伯难道不应该管管?反正我今日非要问个清楚。”
说话间,怒气冲冲越过傅清凝,飞快去了正院。
傅清凝恼怒,怕她气着了吴氏,赶紧追了上去。
可能是先给傅清凝说的时候引起了她的火气,傅清珠一到正院就问,“大伯,祖母那边关于我爹留下来的银子只剩下三万两,铺子每个月都亏损,这是怎么回事?”
傅诚和吴氏面色都不太好,“你学的规矩呢,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傅清珠被呵斥一顿,勉强压下怒气,福身道,“大伯,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早上我才得知原来当初您和我爹是分了家的,大伯母说起我的嫁妆。说是二房的产业全部交给我做嫁妆,不过都放在祖母那边,我才去问了祖母,没想到银子只三万两,铺子每个月没有盈余不说,每间还要亏损几十两,这肯定不正常,想要请大伯帮我查查帐。”
傅诚闻言,诧异道,“只剩下三万两?分家之事,傅家有家规,长房得各祖产,其余各房大头还是铺子和银子,你爹不算铺子,光银子可是有二十多万两的。”
傅清珠浑身戾气更甚,气的眼睛都红了,“祖母说就三万两了。”还让丫鬟送上一个匣子,“这些都是近来的账本。”
傅诚伸手拿起翻开一本,越看眉心皱得越紧,又拿起另外几本看,全部看完,面色不太好,“这布庄亏损可以说是料子被潮,这粮铺怎么能亏损几十两?”
几十两银买粮食得买多少了?这还能亏损掉,那掌柜可真是人才。
傅诚把账本合上,放回匣子,看向傅清珠,“你想怎么办?”
“查!”傅清珠咬牙,“吃了的全部吐出来,谁拿了就给我还回来。”
傅诚眼神一闪,看了一眼傅清凝,笑道,“你姐姐现在也在做生意,你以后也要接手你爹的铺子,不如这件事你自己来查?”
傅清珠愣了下,福身出去了。看样子还真打算自己来。
傅诚嘴角微勾,显然心情不错,转眼看到傅清凝时,又伤心起来,“清凝啊,听说那赵公子送你回来的?”
傅清凝哑然,半晌点头道,“是。”
她这样坦然,傅诚倒是疑惑,傅清凝从小到大,除了他们夫妻之外,也没见她跟谁特别亲近,这么快就接受陌生人?想到什么,傅诚问道,“让人去衙门告状的人是他?”
傅清凝又点头,“是。”
傅诚心情越发复杂起来,酸溜溜道,“他倒是护着你。”
吴氏就没有这样酸涩的心情,笑吟吟瞪他一眼,“有人护着清凝,这是好事。你又不能护她一辈子。”
傅诚抹了一把脸,“……”这是嫌弃他老?更心酸了好么?
他不满,“谁知道他能心甘情愿护多久?”
这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人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兴许赵延煜自己都不能保证。半晌,傅清凝才道,“爹,我能保证自己过得好,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要实在不行,我就回来。”
过了两天,知州府的聘礼就到了,官媒带着人抬了三十台聘礼来,三十台聘礼不算多,却也不少了,抬着从梁洲城几条繁华的街上张扬而过。于是,好多人都知道了知州府二公子和傅家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傅家运道好的,这就攀上了知州府,以后又有银子又有权势的,以后在梁洲城还不横着走?又有人说知州夫人会算计,娶了傅二姑娘,这岂不是掉进了银子窝里,可劲造呗。
没几天,梁洲城的人又听说了一件热闹事儿,那傅二姑娘,把她爹留下来的铺子里的掌柜,告了。
本来恶奴欺主,贪些银子而已。哪家都有,好多人都暗地里收拾了。但她铺子的掌柜格外不同,那些可都是傅老夫人的娘家人。
第二十四章 要债
傅清珠这一告,衙门那边还是很给面子的,立时就去拿人,连家当家人连穹很快就下了狱。
梁洲城中好多人最近都在说这件事。刚好老夫人这几日可以勉强下地了,听到这件事气得不行,那边连家的人就求上门来了。
连家本来只是普通商户,和傅家根本不熟,只是有一次傅父有一次去外面看布料的时候碰上了山贼,一路狼狈逃窜,刚好撞上了遇上连家人,贼人见这边人多,这才退去,连家勉强算是救了傅父。后来傅父选继室,不想继室太过精明,也不想继室出身高,这才选上了连家。
没想到结亲之后,连家每况愈下,傅父当初在时,念及当初的恩情,几次三番帮忙,却还是无法扶持起来,后来傅父病逝,傅家由傅诚接手,他就没有傅诚那样的耐心了。再说,连家人有事,都是找傅信帮忙,后来两兄弟成亲之后老夫人就主张着分了家,就更不会管了。
傅信没了之后,连家也还经常来,不过老夫人将傅信的产业捏在手中,傅诚也没管她怎么花,愿意填窟窿就填呗,只要铺子还在,不闹到他面前来就行。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傅信的女儿居然没死,他是有后人的,所以,老夫人拿去的傅信的产业应该都要留给傅清珠才行。
上门来的人是连家现在的当家夫人,连永文的母亲张氏,一身素衣,钗发凌乱,哭哭啼啼的,“姑母,永文都还没出来,老爷又被抓进去了,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老夫人还没痊愈,靠在床头被她哭得头疼,“清珠就是恼我没看好铺子,你们把银子凑了还给她,她便不会揪着你们不放了。都是亲戚,哭哭啼啼的,你也不怕丢人。”
张氏哭音一顿,“不是我们要闹,是清珠非要跟我们翻旧账。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
老夫人不敢置信,“那几间铺子都是信儿手中盈利最多的,我交给你们这么多年,就没问过你们要银子,怎会没有银子?”这意思分明就是说连穹做假账的事情她知道,只是不说而已。还觉得和连家心照不宣,那些都是她扶持娘家的银子。如果一直没有人问起,这些银子自然就归了连家,但是如今傅清珠要问,连家那边是留不住的。
张氏目光闪烁,“爹病着,永文读书又费银子……”
老夫人摆摆手,“我这边没有银子,我的私房都要凑出来还给清珠。且还不够,当初我给你们做生意的,如今怎么样了,你们得凑些来给我。”
张氏闻言,不接这话。不满道,“这清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她只是个姑娘家,以后嫁的又是知州府,要那么多银子做甚,平白落下个斤斤计较的名声。这满身铜臭味儿的儿媳妇,知州府不见得就喜欢。”
傅清珠和傅清凝走到门口就听到这番话,傅清凝心里好笑,这人真是得寸进尺,连家的银子肯定是没花完的,不想赔银子,反倒还想要从老夫人这里抠银子出来。
傅清珠听了,气得怒火冲天,飞快进门,“无论如何这银子必须赔,祖母,先前我还说孝敬您一些,如今您还是先凑出来给我看了再说。”
“忒没规矩了,长辈面前这样说话,傅家的教养就是这样?”这话是张氏说的。
傅清凝隔着门帘听到这些,她站在门口有些踌躇,这个时候她是不想进去的,一团烂账,她掺和进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