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挥手打发那人:“去去去,一边呆着。”
方疏凝推车门下来,齐巍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哥,众人一道朝会所里走。柏池不见身影,南婷倒是在人群中。
她觉得这情况有些耐人寻味,自己回来这么久,高中初中同学聚会没参加过,现下倒是来凑柏池大学同学聚会的热闹,可不就是有那么点意思吗?
包了个大包厢,什么娱乐设施都齐全,不过到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来玩这些的。
酒过三巡,气氛高涨。
有人提议玩真话游戏,每人前面摆一个酒瓶,由参与者轮流提问,荤素不忌,尺度不限,符合要求的就继续立瓶子,反之则将酒瓶放倒。
倒是比真心话大冒险来得含蓄,方疏凝在意大利时也和人玩过这种,并不陌生。
游戏即将开始时,柏池推门进来。
南婷回头看他,笑着问:“电话打完啦?”
瞧瞧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方疏凝在心底轻哼一声,面上也显露讽意。
柏池淡淡“嗯”了一声,扫视一圈,只南婷边上有个空位,走过去坐下,正对着方疏凝。
二人都没说话。
有人向他解释了游戏规则,他侧身听完后微微颔首,每人掷骰子比出大小后,第一个问题由南婷身侧的人提出。
“这开门大吉的就不搞大家伙了,这样,我们在座的人里面,有没有你曾经暗恋过的,或者说有过好感的?有就立瓶子,没有就放倒。”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抱怨,还说不搞人呢?这还不算搞?
方疏凝一听见这个问题就懵了,这游戏对她太不公平,所有人里她以前认识的就柏池一个,要真是立了瓶子,不就相当于把对他的心思公之于众了吗?
齐巍率先放倒瓶子,南婷依旧立着,其余众人或倒或立,柏池则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酒瓶口,没有多余的动作。
方疏凝踌躇不定,在这事上,头一回觉得为难,想承认又不屑承认,手指屈在膝盖间缓缓用力,手机适时震动,她心上一松,连忙接起,边说话边退到一旁:“喂,Marion,我在外面呢……”
天知道她有多感谢Marion的这通来电,即使她是打来给她介绍男朋友的。
打完电话回去后,第二个问题也开始了,由南婷来提。
方疏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瓶,直愣愣地立着,无人问津,柏池却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
“第二个问题,我们在座的人里,有没有你现在有好感的?想进一步了解的?”
南婷意有所指地开口问。
方疏凝真是讨厌死这个人了,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上一个令她为难,她选择性地只听最后一句话。
她对柏池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再多了解只怕会把自己给气着,于是选择利索地放倒瓶子。
齐巍这回倒是把瓶子立起来了,南婷依旧立着,而柏池……也立着。
如此一来,在场所有女性生物都有些蠢蠢欲动了,空气里也有不知名的情愫在躁动着。
方疏凝将目光投向他,心下惊疑不定,难不成柏池现在换口味了?真对南婷动了点心思?
她尚且处在疑惑之中,第三个问题又开始了。
由柏池来提。
他无视众人的目光,突然启了瓶盖,将瓶中酒一饮而尽,以手背轻揩了揩嘴角,眼眸低垂,模样消沉又勾人。
良久,终于缓声道:“初夜……不是在座其中一位的。”
第10章
这招太狠了,直到此刻,众人才后知后觉原来第一个问题真的很温柔。
不过说狠其实倒也还有几分余地可留,毕竟大多数人的初夜都和在场任何一位没半分关系,于是纷纷坐着没动,面前的酒瓶顽强地矗立着。
柏池手上还拿着酒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动作悠闲自得,缓缓将酒瓶放倒,瓶口微调,正对着对面那人,不着痕迹地暗示着什么。
南婷面色瞬间灰白,不可置信般看着他的侧脸。
自然,也不能看出朵花来。
方疏凝觉得柏池绝对是来搞自己的,这个问题明显针对她,还不惜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漠然地望过去,他眉骨轻扬,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
她说过的,他一向睚眦必报。
今天让他不满了太多次,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方疏凝静默良久,终于伸出手,动作缓慢地将瓶子放倒。
顾不得周遭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她抱着手,身子后仰倒在椅背之上,姿态竟恢复一贯从容。
要玩是吧?
那她就陪他好好玩。
柏池见状,满意一笑,眼神中流露赞赏的意味。
齐巍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梭巡,手上的打火机一开一合,火苗轻轻跳动,他抿着唇不语。
后来再提的问题可就实在是小清新了,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这一环节结束后,大家又各玩各的去了。
Sherri打电话来提醒有一封工作邮件需要方疏凝查收,她起身出了包厢,在幽暗的走廊尽头站定。
回复到一半,有脚步声渐近,高跟鞋陷在厚地毯之上,消减了尖锐的撞击声,也磨得人心痒难耐。
她抬头,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眸。
南婷在离她十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语气僵硬:“我们谈谈?”
方疏凝恍若未闻地继续回邮件,待一切都处理好后,才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问:“谈什么?”
“柏池。”
南婷耐心等待良久,缓声道出这个名字。
方疏凝心底腹诽一声,忍不住轻嗤道:“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南婷向前两步,胸腔起伏,尽量克制般问:“你和柏池,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和你有关系吗?”她淡然反问。
“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和他之间究竟有过什么。”南婷牢牢注视着她,姿态不经意间流露高傲,“总之我想告诉你,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是你能比的,我们相识快十年,你觉得你能插得进来吗?”
方疏凝默默听着,倏地轻笑一声,看着在自己面前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她,打趣道:“认识快十年了……那怎么还没在一起啊?”
她说这话其实也是在讽刺自己,只可惜南婷听不出来,她面上过不去,话语上却不饶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方疏凝笑得愈发灿烂,甚至忍不住想给她拍掌助兴:“喂,你说的这些话,柏池本人知道吗?”
不等南婷回应,她又一口气道:“还是说,你完全活在自己意淫的世界里,仗着和他认识的时间够久,就把他当成自己的所属物,借此来对他身边的各色人物指长道短、明讽暗刺,并为之沾沾自喜?”
南婷彻底惊了,微张着嘴无法反驳,一张脸青红交加。
方疏凝懒懒地看她一眼,心下摇头,这段位,还不够她练手的。她从小到大和同龄人吵架就没输过,这并非得益于有一个当外交官的父亲,而是完全掌握了周清筠女士的真传,毕竟她是个在言语上能把外交官压一头的女人。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提醒她一句:“还有,你认错人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南婷突兀地打断她,“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不过那个人不是我……”她缓缓走近她,几乎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也不会是你。”
方疏凝双目无波地注视前方,看见齐巍推门出来,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她后退一步,脱离南婷的气息,语气平淡地告诉她:“你香水味太浓了,友情提示你一句,柏池最讨厌这味儿。”
说罢,姿态从容地走向包厢门口。
齐巍见她走近,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你们聊什么呢?”
“聊天气。”她漫不经心。
“哦。”齐巍没说什么,面色有些异样,他手上拿着手机,向她示意道,“你还没通过?”
方疏凝点点头:“手机没电了。”
她在想,回去肯定不能再坐他车了。
聚会结束,方疏凝先走一步,躲过了齐巍的视线,在停车场堵住柏池的车。
她靠在墙上,见迈巴赫在面前停下,直起身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前,扣起食指中指敲了敲车窗。
车窗应声滑落,她抱着手,声音平稳:“你,下来。”
南婷如今见着她可真是怵得慌,直怕她又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刺自己,遂回头去看柏池,期望他能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替自己解了这个围。
岂料柏池竟也是一副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模样,甚至善解人意地打开了中控锁,朝她道:“抱歉,你自己打车吧。”
南婷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他三秒,不情不愿地推开了车门,在和方疏凝擦肩而过之时,恨然低语一声:“你别得意得太早。”
方疏凝根本不在意她,动作利落地坐上去,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待行驶过一段路程后,她终于说了上车以来第一句话。
“好玩吗?”
“你指什么?”柏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方疏凝平复着呼吸,顺过气后,终于一语中的:“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把当初那件破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讲?!”
她话音刚落,被急刹刺耳的声音遮盖住最后几个字,身子猛地弹出去,又被安全带收回来,手用力扶在车窗沿,心下急跳。
柏池毫无预兆地将车停在路边,搭在方向盘上手缓缓收紧,良久,侧过头来看她,面色不明:“破事儿?”
“难道是喜事?”她稳住呼吸,反唇相讥。
说实话,她这些年都在刻意忘掉那件事儿,如果柏池不提,她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当初就是这样约定好的。
虽然是她单方面的守诺,但她觉得柏池也应该见好就收,不该再提起那件戳两人心窝子的事。
“方疏凝,那件事对你来说,就真的是个洗不掉的污点?”他牢牢注视着她,眉间微微蹙起。
“是。”
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上了床,导致他无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并为了这件事而不敢有所行动,只能将一腔爱慕压在心底,想来他心里也是有些怨气的吧,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提醒她,让她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他、欠着他。
“柏池,我没有对不起你,当初那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后果也应该由两个人一起承担。”
“是啊。”柏池倏地轻笑了一声,又像是在自嘲,“那你承担了吗?你不是逃了吗?”
方疏凝哑口无言,那不是为了给他和纪晚创造解释和好的机会吗?况且,当初也并非仅仅因为那件事……
“我……”
“闭嘴,或者下车。”他冷冷打断她,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会让自己忍不住掐死她。
方疏凝看他三秒,回身推开车门,果断下去。
车门合上的瞬间,车子疾驰而去,果真半分留恋也无。
得,又谈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方姐可是辩论社的“ACE”
南婷其实是个弱鸡小可爱
比起纪某人 她已经很善良了
但是别怕 还是那句话
方姐无所畏惧
现在的小打小闹都是为了以后的甜
大家冲鸭!
第11章
早上的时候下了点雨,不大,地面被润湿,四下都水盈盈地反着光。
方疏凝出门时带了把雨伞,以防万一,毕竟长泞近来的天气阴晴不定。
走出渺岸大门还需一段距离,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前段时间都是周清筠女士开车送她上班,她如今离开,车也不知借给了哪个亲戚。
好在周清筠女士是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到长泞,她又即将过上有母爱滋润的日子。
一道嚣张的引擎声在身后响起,她正要回头去看,黑色车身已经席卷着强劲风力与她擦肩而过,渐渐拉开距离,不出片刻便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看来昨晚是彻底把这家伙给得罪了,方疏凝想。
从前二人吵架冷战大多都是她先服软,可这一回她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都是给他惯的。
来到公司,Sherri站起身向她问好,汇报跟岚月公馆负责人的见面约在下周,顺便道:“Kristy,这里有你的花,早上送过来的。”
“花?”方疏凝垂眸看向桌上一束包装精美的粉色风信子,指尖捻起上面的小卡片,除了一句问早安外再无多言,她又翻看了背面,漫不经心地问,“有说是谁送来的吗?”
“没有。”
得知答案后,她放下卡片,边进办公室边道:“先放你哪儿吧。”
她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下班时被人拦在门口。
齐巍倚在自己的车身上,戴着一副茶色墨镜,指间转着手机,见她出来,将墨镜取下,站直身子朝她走来。
方疏凝顿住脚步,面无波澜,只细细打量他,没想到这人是来真的。
他来到她面前,笑着问:“下班了?”
她微微挑眉:“花是你送的?”
齐巍点头:“喜欢吗?”
粉色风信子,表达倾慕之意。
她其实挺讨厌这花的。
她没回答,只勾了勾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上班的地方?”
“人托人呗。”
他是新郎的校友,自然能打听到,方疏凝了然,也不再多纠结:“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