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进了。”方疏凝答,“嘉宾名单已经确定、展出的新品也整理归纳好,跟岚月公馆的负责人约好了下周见面。”
“岚月公馆……”Marion听到此,若有所思,而后粲然一笑,“他们那个负责人可真不错,青年才俊,倒是个实打实的人中龙凤。”
这评价算挺高的了,方疏凝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Marion似乎察觉苗头,兴致忽起:“你知道的,到时候和他见了面可以来跟我分享感受,如果觉得还不错,我来帮你牵线搭桥,我认识他母亲的。”
方疏凝挑起眉:“我说这位姐姐,您怎么比我妈还盯我盯得紧?”
Marion却只是笑,一看手表才惊得起身:“我都忘了今天是Niko学校的亲子活动日,要是迟到了小家伙可会发脾气的。”
Niko是Marion收养的一个中法混血男孩,现年七岁,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功夫一绝,常常令方疏凝自觉望尘莫及,也令她对小屁孩选择了避而远之的态度,并十分疑惑Marion为何要找一个小魔王来折磨自己,徒增皱纹。
Marion的解释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后,母爱便会无尽泛滥,尤其是像她这种单身女人。
方疏凝不置可否,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是个例外,结不结婚是一回事,生孩子那可就是原则问题了。
看着Marion手忙脚乱地离开,她乐得闲看热闹,待到下班时间,才拿起包走出办公室。
在开车出地下室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数种办法如何甩掉齐巍的车,可出了大楼一看,才发觉自作多情了,人今天压根没来。
没来也好,倒省了她的事儿,方疏凝哼着歌慢悠悠往回家的路上开。
待到回去,才发现那辆本该在公司楼下的车现下却大喇喇地停在自家门口,她将车停进车库,气势颇足地推门而进。
客厅,齐巍与周清筠女士相对而坐,面前各摆着一杯清茶,听见声音,相继侧头,后者轻飘飘地扫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朋友专程给你送香水椰来,我留他喝一杯茶。”
方疏凝眼皮抽了抽,二十多年母女情分,周女士话中意思分明是:你干什么吃的?连个男的都搞不定?竟然还让人家找上门来了,丢不丢人?
她皮笑肉不笑地踱过去,顺带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在周清筠身边坐下:“妈,您先上楼,这里留给我解决。”
周清筠没说什么,轻轻抿一口茶水,还是依言离开。
她一走,方疏凝便自如起来,抱着手睨向对面的人,并不先开口。
齐巍却被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主动交代道:“我去过柏池的公寓,发现你不住那儿,才想到这里的。”
方疏凝点点头:“没用的。”
“啊?”齐巍没听懂。
“你这样没用的。”她语气淡淡,“我对你不来电,对你这样的追求手段更不来电。”
从小到大,她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况,被人找上门来也不是第一遭了。
“先当朋友都不行吗?”齐巍依旧不死心。
方疏凝倏地正了神色,眉眼微漾,缓声道:“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说的话绝不是在敷衍你。”
“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不交朋友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认可以及花的这些心思,但是抱歉,我做不到任何回应,即使当朋友也不行,因为我不需要朋友,也不适合当你的朋友。”
落地窗外缓缓驶过一辆黑色跑车,是隔壁的人回来了。
但两人都没侧头看。
齐巍滚了滚喉咙,只觉有些艰难,因为知道她说的话里不带半分玩笑意味。
“带上你的东西走吧。”
方疏凝已经算给他留情面了,最狠的一次,把一个小男生活活给说哭了,夹着眼泪花愣是忍着没掉下来,还是周清筠哭笑不得地将他送回了自己爹妈身边,被磋磨得自此以后在幼儿园见着她都绕道走。
“刚才,阿姨留我吃饭……”他说出这话来也觉得艰涩,兼且底气不足。
还真是够顽强的。
方疏凝笑了笑:“随你吧。”
她起身走出门外,意在透风。
隔壁花园里,柏池已经换了身衣服,蹲在Butter面前喂它吃东西,一下一下顺着它头上的毛,姿态懒散却温柔。
别的不说,他对Butter是真的宠。
方疏凝静静看了片刻,没出声打扰,直到柏池站起身,微偏着头打量她。
“有麻烦?”他问,下颚轻抬,指向不远处的那辆“外来跑车”。
方疏凝摇摇头,只道:“我建议你把你朋友领回去,否则要是搞出什么心灵挫伤可不赖我。”
柏池缓缓摩挲着狗链,不动声色:“这么大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似乎已经预想到客厅内的境况,并不惊讶,巧妙地转移话题:“听方叔说,爷爷很惦念我?”
柏池幼时是在老爷子身边呆过一段时间的,自然而然地就省了称呼前面那个姓氏,亲近感随之倍增。
“你听错了,是我。”方疏凝面不改色。
“是吗?”柏池轻笑一声,难得没有反驳。
齐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在门口观望二人许久。
方疏凝回眸看了一眼,发现状况,朝柏池使了个眼色,旋身去车库装作找东西。
柏池复又蹲下身,继续喂Butter吃饼干,动作比刚才愈发漫不经心。
脚步声渐近,齐巍在离他两米之远的地方站定,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他。
柏池显然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眼见着“存粮”所剩不多,他抱起Butter正要回屋,齐巍终于出声。
“原来我猜的没错。”
柏池脚步停下,却并未回身,只拨着Butter下巴上的毛逗弄,语气淡淡:“那又怎样?”
他反问,态度不见得友善。
“我前两天给你打的那个电话,在你眼里是不是很愚蠢?”
“谁知道呢?”柏池勾起嘴角,“反正也不是你的真正目的。”
想试探他和方疏凝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方法,可他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
齐巍舔了舔后槽牙,似乎在试探,冷笑道:“我争不过你,我认输。”
Butter在柏池怀里舒服地呜咽一声,他手上动作愈发轻柔。
“你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手是我,而是因为你的目标是她,注定会输。”
他冷静地道出这个事实,也不管别人是否能接受。
齐巍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柏池从未阻挠过自己,原来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注定不会成功,所以才会在一旁置身事外般观望,跟看猴戏似的。
他恨得牙痒,却不得不问:“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说看。”柏池很好讲话的样子。
“为什么她说,十八岁以后就不交朋友了?”
柏池闻言,逗弄Butter的手终于凝住,眼波也轻荡,半晌,才缓声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柏池:你就是个渣渣
第14章
方疏凝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从车库里慢慢走出来,正好迎上送别齐巍的车尾。
她探过去,问:“这就走了?”
柏池好笑地看她:“难不成你还要留他吃个饭?”
方疏凝勾勾嘴角,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套。隔着半人高的花圃栅栏,从他手里接过Butter逗弄,而后上下打量他,微偏着头问:“最近怎么总看见你?你不是很忙的吗?”
柏池手肘撑在秋千架上,闻言,眉间微动,并不着急答话。
他最近很闲的确是事实,似乎要把往年没休过的假都一次性补齐,连陆放都几次三番地打电话来“慰问”他,是不是身体某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不得已要停飞一段时日。
“想休息一段时间。”他答得云淡风轻,又意有所指般道,“也该抽出时间来去看看长辈……”
方疏凝装作没听懂,正巧家里的阿姨来唤她吃饭,将Butter往他怀里一丢,便顺势溜之大吉。
周末。
她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被周清筠女士板着脸从被窝里拉出来,守着她神志不清地洗脸刷牙时,在一旁道:“我朋友的女儿蜜月回来给我带了礼物,没法陪你一起,你一个人开车注意点儿。”
方疏凝吐掉泡沫,口齿不清地问:“冷战阿姨?”
周女士一掌拍在她额头上:“没大没小。”
她哼笑一声,继续刷牙。
周清筠不放心,继续道:“老爷子近些年来精神可不比以往了,你多顺着他的心意,别惹他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惹过爷爷不高兴了?他最喜欢的就是我好吧?”
周女士睨她一眼,出言嘲讽:“那人家叫你约上阿池一起你怎么不听?”
方疏凝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洗脸,清水一下下拍在脸上,装聋作哑。
坐在车上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她正准备发动车子,侯秘书打来电话。
“小姐,您出发了吗?”
她偏头夹着手机,将车子开出车库,顺嘴答:“出门了,爷爷在催我了吗?”
“不,不。”侯秘书立刻道,“您小心开车,安全为主。”
她闻言,莫名想发笑,侯秘书总是这般数十年如一日地强调安全,小时候没少操心过她和柏池,且忙于替他们收拾各种各样的烂摊子,搞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我是想问,您是和少爷一道过来的吗?”
“啊……”方疏凝舔舔唇,“怎么?”
侯秘书在电话那头斟酌措辞:“您知道的,老爷十分疼您二位,若您回国后头次过来,却没有和少爷一起,老爷恐怕会多想。”
“我知道了,谢谢你,侯叔叔。”
她挂了电话,将车停在路边,在驾驶座上深呼吸几下,而后推门下车。
开门的人是柏家的阿姨,一见她就笑着道:“少爷很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方疏凝干笑两声,一边退回一边拨柏池的号码。
“找我?”
清冷又不带波澜的声音,似乎并不惊讶。
“你在哪儿呢?”
“有事?”
方疏凝咬了咬下唇:“我记得你前两天说,要抽时间去看看长辈?”
“哦……”柏池意味深长地答,“我有说过吗?”
方疏凝暗自磨牙,不得不顾全大局,语调尽量温和:“我现在要去看爷爷,你要不要考虑搭个顺风车?”
“今天已经有安排了……”
方疏凝沉吟两秒,冷笑:“是吗?那不打扰你了。”
话是这样说,却没有挂断电话,依旧保持着贴于耳边的姿势。
双方静默数秒。
柏池终于报出一串地址,并甩下四个字。
“过来接我。”
方老爷子早些年在长泞可是光辉伟大形象的代表,得过的奖牌奖章一面墙也摆不完,身上的荣誉称号更是数也数不清,压得身子都重了不少,从来都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外人提起他向来也是又敬又畏。
可人固有一老,尤其是方老太太去后,老爷子身子也日渐不如以往硬朗,便从喧嚣浮华的都市搬离,如今长居在秋樟山的别墅,一众仆人警卫照料着,日子过得悠闲自得。
只是苦了方家人,每每去看他,都要长途驾驶数小时。
方疏凝在市区附近的大楼下接到柏池,对方手上提着三五礼品盒,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略带嘲讽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柏池施施然坐上副驾,车子随即启动。
开到半途,他突然问:“吃饭了吗?”
“吃了。”
其实只吃了个橙子。
柏池淡淡哦了一声:“我没吃。”
方疏凝难得温声道:“去爷爷那里再吃吧。”
“我要按时吃饭的。”柏池笑得更温和,“你知道的。”
方疏凝确实是知道的,柏池这小子其实有些公子哥脾气,倒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只按时按点吃饭这一条绝不能破,迟一会儿都得翻脸。
“我不信你在飞机上也能准时吃上饭?”
“为什么不能?”柏池侧头看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闻言,方疏凝面色微滞,恨他一眼,并不答话。
“前面有个服务区,找个位子停车。”他重新躺回靠背上,闭目假寐。
方疏凝不置可否,反正方向盘在她手上,停不停她说了算。
果然,当柏池再度睁开眼时,服务区将将从视线里闪过。
他侧头,意味深长的目光。
方疏凝扯动嘴角:“我车上有牛奶和面包,先垫垫肚子?”
柏池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打量两眼,并不着急打开,只若有所思地道:“你从前……”
他突然收了声,良久,没再开口。
方疏凝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从前终归是从前,无论再怎么样都回不去了。
抵达秋樟山别墅时,侯秘书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少爷,小姐,路上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侯叔叔,好久不见了。”方疏凝率先下车与他打招呼。
“是啊,上一回见小姐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侯叔,近来身体还好吗?”柏池也从车上下来,态度自然地插话。
侯秘书点头:“好得很,多亏了少爷上次带来的中药方子,把我这老毛病都调理得差不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