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没书念,菲菲能出国多好,我还能拦着她?那不是畜生吗?”
“但我就是心里头憋着……哥,你说我为啥命这苦呢?”
二柱子声音里头微微带着点儿哭腔了:“我谁也不怨,都是命。但是这辈子就算是我亲爹亲妈找着了,我也不带认他们的了。”
沈寅初也蹲在他旁边,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只是伸手拍了拍二柱子的肩膀,使劲儿搂了一把这个一直当成弟弟的大孩子。
二柱子今年,也才十八岁啊。
“哥,我听说马三儿判了枪毙,到时候还要游街,那天我去看去。”
马三儿被判死刑,其中一项罪名就是参与拐卖妇女儿童。
沈寅初理解二柱子心里头的怨气:“行,去吧。我陪你上外头放两个二踢脚去,大过年的,等你缓过来再进屋,不然良叔看了心里头也不好受。”
俩人带上老四,白露也蹦跶着跟着去了,沈寅初把炕上沉迷漫画的小闺女也硬扛走了。
先放了几个二踢脚,震得耳朵嗡嗡地。还有闪光雷、窜天猴,沈寅初不让俩小子用手拿着,都插在地上雪堆放,人站远点看。
老四给俩小侄女买了不少烟花棒,拿在手上就能放,五颜六色很好看。
沈寅初不担心白露那个傻大胆,本来想替为霜拿着,没想到小闺女面无表情地拿着烟花棒点着了,几个一起拿也不怕。
见她爹看着她,为霜还应付式地在空中胡乱画了几个八字:“放完就回去看书吗?”
白露在一边嗤笑她爹:“霜霜胆子可大了!她漫画可多鬼故事了!”
今年过年晚,二月十八号才是年三十,年前陆陆续续家里头来了不少人做客。大胖小胖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大胖的亲弟弟,是个医学生。
沈寅初这下真的见识到自己闺女的人设了,为霜终于不看漫画书了,跟着人家听做手术听到入迷。
他终于明白了,今年小丫苏鲤看《刑事侦缉档案》看入迷的时候,为什么为霜也一直跟着一起看。
先前他还以为小闺女是看古天乐,现在才知道,人家看的估计是剧情……
十六号,老村长家杀猪,特地亲自领着儿子来把老沈家预定的猪肉送过来。
看着沈家两个白白净净的小闺女,老村长笑眯眯地问了出来:“白露为霜啊,将来都想做什么啊?”
这个时代,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能听见“科学家”、“警察叔叔”,而不是清一色的“明星”、“网红”。老村长本来也就是走过场一问,不过沈家两个孩子的回答,倒是非常地不走过场。
家里头沈寅初一直都注意让两个孩子自由发展,几乎没人问这样的问题,倒是老村长今天问起来是头一回。
“当然是回家跟我爸继续卖煎饼果子啊,”白露扭头看她爸,“爸,烤冷面咱家现在不卖了,煎饼果子会不会换啊?”
她才不像是这些幼稚愚蠢的大人一样,她是老大,当然要回家继承她爹的小摊啊!
当初爸爸在外头工作的时候,妈妈每天晚上都趁着她们睡着了的时候偷偷地哭,后来爸爸回来卖煎饼了,虽然幼儿园同学会嘲笑她,可是妈妈再也没哭过了,家里头换了新房子,还给妹妹买了钢琴。
“还卖麻辣烫!还卖炸鸡架!”
沈寅初哭笑不得地把这个大宝贝抱起来,顾不得她挣扎,使劲儿地在闺女脑门儿上亲了一大口。
“行,回家继承家业!你放心,等你毕业回家的时候,肯定不用亲自去摊煎饼了,你爹哪舍得叫你烟熏火燎的?”
小丫不乐意,在后面嘟囔:“闺女是亲闺女,妹子不是亲妹子了?”
沈寅初叫她抓了个把柄,愣了一下,索性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侄女不是你亲侄女了?”
小丫愣了一下,大笑。
好吧,她也舍不得她亲侄女烟熏火燎的啊。
一家子都看着站在地上的为霜,这个回家摊煎饼果子了,另一个总要有点尖端一点的理想吧?
“我要当法医!”
为霜回答的一个结巴都不打,看来深思熟虑很久了。
沈寅初这会儿脸是真的黑了。
早知道,他就不给家里头买录像机了,还有大胖,整那一大堆录像带!一群女人天天看TVB,看,看出事儿来了吧!
他家里头娇娇软软可可爱爱的小闺女要去当法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小肥章!么么啾!
小胖人气也太高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拎着这胖小子谢过各位小姑姑哈哈哈哈
第91章
为霜的事儿,叫全家吃了一惊。一向开明的老太太听说了法医究竟是做什么的,也忍不住皱眉头。
“那不就是过去的仵作?可别把咱丫头吓着……”
不过,好在离沈为霜考大学还有很远,这个问题暂时不需要太操心。
沈寅初乐观地想,没准儿到时候闺女就不想这事儿了呢?回头家里谁也不许看TVB!录像机收起来!
今年,沈家一大家子都好好地休息过了个年。横竖盛城的店是开在大学旁边,寒假人少,初八之前回去准备就行。
望山屯的房子不光有火炕,炕上靠窗户边还砌了小火墙,靠上去热乎乎的。一家子索性就在村里头待着了。
不过,现在沈寅初是村子里头的红人了。年前年后,家里头就没断了人,连一向喜欢炫耀两下的周翠萍都开始不耐烦了。
老太太发话:“把炕桌啥的都摆到西屋去,叫寅子上那屋见客去!别搞得谁都不消停!”
年初一,二柱子和良叔来得最早,沈寅初把俩人送走,一抬头,瞧见沈玉凤来了。
“老板,我来给您拜年了!”
当初刚离开上冈市的时候,沈寅初本来计划把店叫小丫看着,可是小丫和二柱子都想跟着去盛城。看着炸鸡店的沈玉凤机灵能干,他就先让她管着试试。
没想到,这个姑娘倒真的是个精明人。不光是把两边店里头管得井井有条,账目也一丝儿错挑不出来,先前沈寅初还隔三差五叫二柱子回来看,现在这姑娘坚持两天给他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店里头的大事小情。
听偶尔过去看的苏淼说,每天她都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整那么客气干啥?叫沈哥就行了。”
这丫头干活实在,沈寅初也就不拿她当外人,店里头业绩好也给她发一百奖金。这会儿看她两只手拎得满满的,赶紧过来接。
“进屋,进屋坐。”
沈玉凤这丫头有心眼,沈寅初看了一眼两只手上拎着的东西,老沈家一家的口味都照顾到了。连老太太爱吃的柿饼都有。
看看人家这心思,再琢磨琢磨小丫的性子,沈寅初摇摇头,跟着进了屋。
沈玉凤虽然走在前头,却一直打着棉门帘,等沈寅初进了门才放下:“沈哥,我先给老太太拜个年?”
她笑呵呵地进了东屋,一圈儿年拜下来,还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东西。
苏鲤跟她客气了几句,沈玉凤有眼色地没打扰这一大家子说话,出来跟沈寅初聊店里头的事儿,还怕苏鲤多心,叫上二柱子一起。
她才出屋,老太太就说:“这丫头精,你们在盛城的时候,雷打不动一个礼拜来家里头看两趟。进屋就干活。”
小丫以前就认识沈玉凤,坐在炕上吃着瓜子:“精点儿也没啥不好,横竖是给咱家干活。”
周翠萍想得多一点儿,小声问小丫:“那咱家那做菜的秘方,没事儿吧?”
“没事儿,妈你放心吧。”
小丫心里头明镜儿的,她哥别看表面上对这些人大方,实际上可紧着呢!那鸭货的料,到现在都是老苏太太先熬出卤汁加好香料,才送到这头店里头做。
而且,横竖就是个小吃,香料就那么几样,真的是有心人也瞒不过去。现在外头就有卖酸辣粉和麻辣烫的了,虽然味道跟老沈家的不一样,但是上下也差不了多少。
她当初也担心过这个,她哥安慰她。
“没事,这一行就这样,哪有什么小吃真就是靠秘方的?他们学这会儿功夫,咱家已经做大了。现在店都开到盛城去了,你还怕这些摆小摊的?”
“她要是真精,就应该知道,跟着咱家干好处才多呢。你看二柱子,现在不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小丫嗑着瓜子,时不时给为霜喂个瓜子仁,跟她妈眨眨眼:“咱家不用担心沈玉凤,要担心那也是二柱子那小子担心。”
二柱子的确是挺担心的。
一开始跟在沈寅初身边的时候,他就不是固定在哪个店里头打工的,非要说的话,倒像是给沈寅初打下手的。
他沈哥不亏待他,开的工资比沈玉凤还多,但是这会儿看见这姑娘嘎嘣脆地跟沈寅初报告着店里头各种大小事情,二柱子倒真怕沈寅初把沈玉凤带到盛城去。
那个加盟餐车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二柱子可是听了大胖跟沈寅初提起来。将来这摊子肯定有人要帮忙管起来的,他可是瞄着这边、一心打算好好让他哥看看他本事的!
结果,这个沈玉凤倒是殷勤得不行。他坐在屋里头,看着沈玉凤站着给沈寅初看自己记下来的一些小账目,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索性也站起来了。
沈寅初余光打量着二柱子站起来了,心里头偷笑,面上倒显不出什么来。
这次沈玉凤来拜年,联络感情是其中一个目的,拿出这么些账目不动声色地表一功也是,不过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觉得店里头应该推出点新品刺激刺激消费了。
这个简单,沈寅初准备直接把紫菜包饭在这边推出就行了。
“紫菜包饭,是主食是吗?跟饭包差不多?”
“凉的,不那么腻。饭包口感偏厚重一些,这个紫菜包饭口感要清爽得多,店里头吃也行,带走也行。”
沈寅初跟沈玉凤交代了一下,两人又对了一下回头推出的时间,这才把沈玉凤打发走。
他才进屋,就看二柱子像根弹簧似的从凳子上弹起来。
沈寅初心里头暗笑,面上不说什么,给这小子点别的想头紧紧弦儿也挺好。不然,菲菲那事一出,这几天这小子颓得不行。
“回头到了盛城,你到时候送一批烤紫菜回来,顺便教店里头人怎么做紫菜包饭,两边店里都可以卖一点。”
“知道了,哥,”二柱子说完这句话还觉得不保险,“要不我现在就先回去吧?正好看看店里头水电有没有事儿。”
“那倒不用,临走的时候都收拾得好好的了,”沈寅初真是拿他当弟弟一样的,毕竟是刚开始创业就在一起的,后来的人恐怕很难有这样的感情了,“这几天好好歇歇,过完年回去可就累了。”
“知道了,哥。我爹说今天还杀个小鸡子,我回去拎过来!”
没等沈寅初叫住,他就一溜烟跑了。
小丫也瞅着二柱子一溜烟跑出去了,抓了一把自家炒的瓜子递给沈寅初:“哥,你跟二柱子说啥了?”
“没说啥,沈玉凤来了,这小子有危机感了。”
沈寅初吃到了一个苦的,呸呸吐了两口,正好大黄猫从脚底下路过,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天降瓜子皮。
“赶紧逮住了!这猫跑出去好几天没回来了!”
大黄猫嘴上还叼着个东西,看见沈寅初,一下放在他跟前,抬头喵喵叫着报功。
“哎呀,这不是黄皮子吗?”
小丫瓜子都扔了,一把拎住大黄猫,皱着眉头闻见猫身上一股子臭味儿——黄鼠狼遇袭的时候会放屁驱赶敌人,猫八成是中招了。
“我去洗洗吧,洗干净了再给露露霜霜玩。”
“去吧,我去把这黄皮子埋了。”
望山屯在砬子山上,这年头山上还不像后来那么荒,先前二柱子还逮了两只野鸡来,就是山上逮的。
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这山上有不少,小东西用后世的眼光看起来倒是很萌。会在田垄上站起来看人,两只小黑眼睛绿豆大。
这东西别看小,糟蹋起鸡鸭来真恨人。比公鸡还小,咬住脖子就不放,还光吸血不吃肉,透着一股子邪性劲儿。就因为这,不少人都觉得这东西邪性,索性叫黄大仙,真的碰见了也不打。
老沈家隔壁老马还供了保家仙,供的就是黄大仙。
沈寅初拎着黄皮子一出门,就叫隔壁马大婶儿看见了,这人嚎了一嗓子:“沈寅初!你干啥!这是俺家家神啊!”
她跺了两下脚:“大过年的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这不是咒俺家都不得安宁吗?”
都是邻居,沈寅初也不愿意跟她吵架,好声好气地说了两句:“婶儿,我家猫叼回来的。昨儿我家猫跑山上去了,不定是哪一路过路神仙倒了霉了呢,你别急。”
马大婶儿原地嘀咕了两句,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黄大仙可记仇!大过年的这样,也不怕有报应!”
她这话沈寅初就听不下去了,他索性一把把黄皮子扔地上:“婶儿,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黄大仙要是真有法力,能叫个猫给咬死了?你站在这红口白牙地咒人,不怕有报应?”
这会儿正是过年时候,村里头人多,一帮子人路过都向着沈寅初,也有出来和稀泥的。
“马家大嫂,你那保家仙供了这么些年了,还是住那个土房儿,还信啥?”
“就是,大过年的还没完没了的呢?年前俺家来个黄鼠狼咬小鸡子,叫狗咬了,现在也没咋的啊。”
“都是封建迷信,马大婶儿,现在不兴这个了!”
大过年的,又一帮人帮自家说好话,沈寅初也没跟个农村妇女一般见识,出去挖个坑把黄大仙埋了,正好碰见二柱子拎着小鸡子回来了。
他问了两句,笑嘻嘻道:“哥,老马家真是不长眼,拜什么黄大仙儿,还不如拜你这财神爷呢。你放心,回头我叫我爹瞅着,她家要是敢整啥事儿,全村一人一口唾沫也喷死她了!”
沈寅初看着二柱子终于不颓唐了,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难得接了他一句捧:“笑话,本财神爷还怕一个黄大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