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一番话将每个人都照顾到了,但蔡邕可没心情去夸赞他的周到,只顾着抹眼泪。等到了地方落座,茶汤还没有端上来,蔡邕就举着个袖子擦起眼泪来。
  “老朽年近花甲,只得了昭姬一个骨肉。千挑万选,盼她有个好归宿……”他说到这里就呜咽起来。
  丁夫人长叹一声,蔡昭姬嫁到河东不到一年,河东就被封锁成了疫区,这事在上流圈子里已经被人感叹过好几回了。但能怎么办呢?面对伤心欲绝的老父亲,外人只能不痛不痒地劝两句:“河东爆发虏疮,连天子都因此驾崩。这是天灾,不是凡人事先可以料到的。”
  蔡邕更加难过:“若只是陷里面出不来,还算好的!卫氏大族,总比黔首好过多了。”
  “那是那是。”
  “可我哪知道,他们竟然族大欺人!”
  丁夫人微微朝前倾身:“这话从何说起?”
  蔡邕睁大眼睛,直直盯着丁夫人:“卫仲道染疫的时候,是照着《防疫条例》做的隔离,可不是我家昭姬的错吧。”
  “啊。”
  “衣袜吃食,草药熏香,样样都替他张罗,不是我家昭姬懈怠吧。”
  “那是自然。”
  蔡邕一拍桌子:“那他卫家凭什么说是昭姬没有贴身侍奉,才致使卫仲道亡故的呢?如今我那孩子就住破草棚里给个骨灰盒子守孝,抬头见星辰,朝起闻风声……昭姬啊,我的孩子,何时吃过这种苦……”
  丁夫人在蔡老大人的哭声种沉默了。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是卫氏欺凌许县的女儿,藐视曹家;往小了说,为夫守孝该怎么个守法,也是别人家的规矩,清官难断家务事。
  刚好这个时候曹新带着厨娘送茶汤上来了,丁夫人这才找到一个打破冷场的借口。“来,蔡翁,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蔡邕端起茶碗就灌,下一个瞬间就被烫了个激灵,一碗茶全撒身上了。好好的一个文豪,瞬间成了落汤鸡,就连隔壁暖阁里都传出一声笑。
  “蔡翁,哎呀,快带蔡祭酒去更衣。”
  “更什么衣?”蔡邕也意识到了丁夫人想打哈哈,甩开上前来的婢女。就两脚踩在坐具上,仿佛一只停在鹦鹉架子上的公鸡。“我知道卫觊在曹公跟前得力,便是卫家五房跟袁术通信,清查先帝遇刺时都没有牵扯他们家。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将昭姬捞出来!这世上肯在这件事上出头还能做成的,除了闭门不出的仲华公,就只有丁夫人您了。”
  他站在高处,却近乎哀求地看着丁夫人:“从前夫人劝我说卫氏不是良配,如今实在没脸来求您。但我这把年纪了,只要子女少受点磨难,脸面有什么重要的呢?”
  丁夫人的面容平静得像一座神像,带着高高在上不偏不倚的端庄。“这件事,我应下了。我去与仲华说,在河东为蔡琰准备一间院落,让她从卫家搬出来。等到疫区解禁,就接回许县。”
  蔡邕喜极而泣,膝盖一软,差点从坐具上栽下来,被人扶了,才站回地面上。他又是道歉又是感谢,一步三回头,穿着那件湿淋淋的衣服模样滑稽地出去了。
  丁夫人一直将他送出大门,回过身来召集了几个小家伙,才黑了脸,问道:“方才暖阁里发笑的,是哪个?”
  孩子们一下就慌了神。最大的曹·话痨·铄低头不语,曹节和曹彰小脸煞白,就连几个月大的曹植和曹冲,啥事不懂,但条件反射地不敢哭了。
  丁夫人身边的健妇一直是帮忙管教孩子们的,这个时候半点不虚,直言相告:“是丕公子。”
  曹丕看了圈兄弟姐妹,只看到损友孙权在幸灾乐祸。他知道无从抵赖了,只得破罐子破摔:“就是我笑的。我看那老东西前……前倨后卑,才笑的。”
  丁夫人嘴角勾起,鼻子里发出“哼”一声冷笑。“前倨后卑,出自哪里?”
  曹丕昂首挺胸,小嘴巴巴的,张口就来:“《战国策》中讲:苏秦十说亲王不成,资用乏绝,去秦而归。形容枯槁,面目犁黑。归至家,妻不下纫,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及至受封于赵王,父母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1】这就是前倨后卑的出处。”
  “你读这则典故,就只学到了要在别人有难时嘲笑他吗?”
  曹丕愣住了,他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放弃了跟丁夫人盘逻辑。“母亲打我吧。”他硬邦邦地说。
  “就你这小身板,还没长到能禁得住打的时候。”丁夫人偏头示意,“去院子里那颗老桃树下站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吃饭。”
  曹丕起身就走。
  “三兄。”一母同胞的曹彰扑过来保住曹丕的脚,“你给母亲认个错,就不用罚站挨饿了。”
  曹丕抽脚,但曹彰壮得跟小牛犊似的,任曹丕怎么抽都抽不动。
  “母亲,”曹彰又喊,“三兄刚回来,你不要罚他好不好?”
  丁夫人蹲下来轻轻按住曹彰的黄头毛:“阿彰松手。”
  曹彰一哆嗦,松开了曹丕的脚。
  英勇无畏的丕公子终于冲出了暖阁,来到了结青果的桃树下。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么犟的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战国策·秦策一》,有删改。
 
 
第155章 端午
  曹丕在数桃子,顶着初夏的大太阳。
  第一遍,四十五个。
  第二遍,四十八个。
  第三遍,四十六个。
  后来他终于数明白了,老桃树上一共有四十九个青桃子,恐怕不够他三天吃的。
  小曹节抱着个小食盒,跌跌撞撞地躲到灌木丛里看他。她似乎很怕曹丕,想上前来又不敢的模样。她自以为躲得很好,然而后边一串乳母婢女,仿佛一条巨大而招摇的尾巴。
  “哼。”曹丕用鼻子出气表达了对异母妹妹智商的不屑,乌溜溜的眼珠子往曹节藏身的地方斜。
  “干嘛?!”
  小丫头被吓到了,丢下东西转身就跑。“啪”一声,小食盒砸在地上,盖子都掀开了,两个圆滚滚的小包子骨碌碌滚出来,原本雪白到透明的面皮上沾了草屑,说不出的可怜。
  而小曹节压根就顾不上被她抱了一路的包子们,嫩黄色的小身影在婢女们惊慌的呼喊声中,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曹丕……曹丕朝天翻了个白眼。
  “哎呀,真可惜,这可是米大厨新做的水晶包,席上我想从竹竹碗里偷一个都没偷到,不想却是要巴巴地送给你的……啧啧啧。”曹铄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拿手绢将两个小包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掉灰尘。
  半开的木盒子里还剩四个完好的,曹铄就把盖子盖好,又是一个漂亮完整的食盒了。
  曹丕咬牙:“你都多大了?抢奶娃娃的东西?还竹竹,叫得真亲热。”
  “啊,这名字不好听吗?”
  曹丕梗着脖子:“她是环夫人生的,我是我阿母生的,我们天生就不是一派。”
  曹铄收了脸上的笑容:“那阿彰呢?他也是卞夫人所出。”
  “他已经被养成夫人的儿子了。你们都是她养的,就我不是,我是阿母唯一的儿子了,所以她才罚我。”
  “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曹铄的手高高扬起,但久久没有落下。
  曹铄瞪着曹丕。
  曹丕通红着眼瞪着曹铄。
  瞪着瞪着,曹铄也红了眼眶。“他们卞家,也就一个卞夫人拿得出手,别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教得你什么乌七八糟的?”
  “那是我舅家!”
  “丁家才是我们正经舅家!”曹铄跟着抬高音量,“且母亲需要去嫉妒妾室作甚?就只有卞家那群吃饱了撑的自己吓自己。好哇,我们亲生的兄弟姐妹跟你不是一派的,反倒是姓卞的跟你一派?阶层财富、见识武力都天差地别的两家之间论起真情来了?笑话!什么时候卞家的子弟出息了,不用扒着曹家公子吸血了,再来论亲情吧!这事我定是要告诉卞夫人的,你等着吧,你生母第一个饶不了你!”
  曹铄说完,拎起食盒就走。曹丕这才知道怕了,扑上去抱住曹铄大腿。曹铄自幼体弱,哪里经得住曹丕的全身重量,当即感觉腿上挂了个两百斤的秤砣,挪了两步就动不了了。
  “曹阿丕——你吃的什么……重死了。你才五岁……”
  “二兄别走,咱们从小一起在辽东长大的亲兄弟,你可不能害我。”
  “谁跟你从小?刚你还说我跟你不是一派的。”
  “二兄~”
  “二你个大头鬼!”
  曹铄虽然嘴上犀利,但他向来是个耳根软的,受不了弟弟妹妹的撒娇卖萌,对曹节是这样,对曹丕也这样,到底是帮他去丁夫人跟前求了情。就心志坚定这一条,他差着面子上“甚好甚好”的曹昂八条街。
  然而眼下曹昂、曹榛都不在,他就是这个家里的兄长,所以丁夫人不得不照顾曹铄的颜面。等到了第二日给孩子们量体裁衣的时候,因为吃青桃子而把牙都酸倒了的曹丕也被顺道捞进了屋子。
  时间已经是农历四月二十八,端午近在眼前,连从拉门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是暖的。刚刚住进了主人的偏宅在丁夫人的安排下采购了大量的箬叶与黍米。箱笼行礼还有没打开的,包粽子却是第一位的——这是汉帝过七七后第一个重节。
  “如今二郎忙于医治虏疮,郎君带兵在外,这许县的节礼可就全压在夫人身上了。”曹新大管家站在廊下,笑眯眯地跟女主人说话。
  丁夫人亲自给最小的曹植、曹冲量了身高,才直起身子,笑道:“许县藏龙卧虎,想把每个人才都照顾到是不可能的。除却在单子上的那几家得劳烦大管家亲自跑一趟,剩余的,不如将煮好的粽子、编好的香草放学宫门口分发,你看如何?”
  曹新弯了弯腰:“二公子以为如何?”
  曹铄正被一个五十多岁的高瘦老妇拉着量臂长,猝不及防被点名,脖子都差点崴了:“我?这些母亲做主就好了呀?”
  丁夫人面向门外的院子端坐在坐具上,姿势优雅地煮茶、分茶。“明年你的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怎么还是这个玻璃样的心思?”
  曹铄闹了个大红脸,只得刻意避过亲事的话题耍泼道:“打小您一直夸我好性子,如今却反而嫌弃起来了?果然是下头有了弟妹,就不疼我了。这世事无常如悲风残月,沧海桑田,人情冷暖……”
  “吃茶!吃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一屋子的弟弟妹妹们哄堂而笑,连不懂事的两个都跟着乐起来,小手拍得通红。
  曹铄瞪眼,假装凶他们:“都吃茶!吃茶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小曹植流着口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
  曹铄:……
  得了,笑声更大了,连婢女仆妇都偷偷捂嘴了,何况主人家。在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里,以曹丕和孙权的声音最为突出。
  “难道不是还该在城门口建粥棚吗?”曹丕嚷嚷,“学子吃粽子,农夫流民也得有一口荷叶粥吃。去年在辽东过节的时候祖父就是这么说的。二兄你好笨。”
  孙权:虽然不好直说,但曹铄真的傻乎乎的。
  丁夫人安抚地递给二儿子一碗凉茶。“阿丕倒是比你机灵,就是倔,还不服管教。”
  曹铄委委屈屈地接了:“母亲……”我吃他的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可怜模样看得丁夫人又是一阵愁。曹铄这个性子,老婆还真不好挑。挑得软和了,怕小两口子将来被外人欺负;挑得厉害了,只怕是曹铄要被媳妇欺负了。
  转眼到了端午,许县像是被菖蒲和艾叶铺成了一座大森林。家家户户熏雄黄做清酒不提,街道上也是一溜的香草盆栽加人工小水渠,竹节制成的水杯飘在流水上,里面盛着各式小玩意儿:草叶编的蛐蛐、食指大小的香泥娃娃、甚至是去年晒干的山楂果、杏仁核和决明子。很多连阿生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典故,这个城市接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口,也带来了数不胜数的风俗。
  曹丕牵着傻二哥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学宫路上,东看看西摸摸。离开了府邸,他才露出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来:“二兄,快点,快点呀。颜氏铺子还在前头呢,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买颜氏的画笔。”
  曹铄心疼地握住了钱袋。“来了——你个小魔星。”
  孙权也催促道:“学宫巳时要开讲坛呢,我们快快地买完,快快地去听。”
  两个儿童活蹦乱跳,曹铄跟在后面大喘气:“讲坛下午也有,何必——”
  “等到下午,我要去看颜夫人的端午画展。”小魔星答道,“《千里冰封图》,二兄你听说过没?”
  曹铄:“没……”
  曹丕双手叉腰,投过来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那可是颜夫人带着九大弟子,画了两年才成的。以辽东的雾凇林和冰河为灵感,绘制了冰封沙漠、都城、海洋,乃至百万生灵的奇景——二叔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这是颜夫人从写实走向幻想艺术的突破之作。”
  他摇头晃脑,将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的,每次遇到这类文艺向的背诵内容,曹丕就格外有天赋。他还没有正式开蒙,除了背几则《左传》、《诗经》,就是喜欢画画。
  只可惜他说了那么多,对着曹铄仿佛对牛弹琴。傻二哥面无表情,冷漠异常:“哦。”
  “二兄,你除了发呆,就不能发展点有价值的爱好吗?”
  “小屁孩,你懂什么叫有价值?”
  “嘶——反正我比你懂。”曹丕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蹦跳两下,“我会画画,会背诗,你会什么?论吃,你饭量比不上阿彰;论睡,你睡不过阿权,真是愁死小弟我了……啊——孙权你干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