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欢找了颗景观树蹲下,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她数到三百秒的时候,空旷寂静的斑马线上传来男人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你做什么?”
她像颗蛋一样抱腿蹲在地上。
寇羽剑眉紧皱,不解望着她。
“难道没人教你,和女生一起走路不能太快吗?”她其实是痛地,走不了太快。
寇羽眸光冰冷转了转,没有说话。
好似嫌她麻烦。
池欢冷嘲,“看来你真的很不懂绅士风度是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得好好教教你。”
他像听到什么笑话,冷飕飕勾起一边唇角,“今天之后还有以后?”
池欢脸色一僵,听出弦外之音。
“你想来第二次?”寇羽有趣地冷嗤。
今天还不够疼?
捕捉到他眼底的锋利无情,池欢轻叹一口气,“你真是目中无人。遇到你,算我痛并快乐着。刚才的体验很奇妙,谢谢你。”
寇羽眯眼,胸口被她笑眼捶地一闷痛,情绪来去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家事耽误更新,说声抱歉,今天恢复正常。
文案注:男女主都有病。
第7章 我们
回到医院快四点,这一夜算被折腾过去,终于不再是她的孤枕难眠,最起码拖了一个垫背的和她一起守望黑暗,并且在黑暗里作乱。
池欢以前,对初夜没有过幻想,现在有了。
她初夜的男人身体力行告诉她,男人就是一种只顾自己爽的生物,对伴侣的疼惜程度取决于他当时的心情。
显然,陆家老太太声泪俱下提起的那些陈年旧事,使他心情糟糕透顶。
池欢有点好奇,如果她不配合他,他会以哪种方式发泄那种皮开肉绽的疼痛?
好奇心害死猫。
她颇有兴致往前走。
……
这天早上,阳光明媚,清风送爽。
暑假进入七月中旬,气温开始如火如荼,每天中仅有的一瞬间凉爽,便是此刻。
陆老太太出院了。
除去住院期间,他家人来人往的亲朋好友,出院这天,似乎什么人都没通知,由保姆和寇羽搀扶着下车,慢慢往屋里移动,每走一步,老太太就高兴一分,显然对自己的恢复状态比较满意。
池欢去看她,老太太正半靠在床上休息,两人见面先一阵咧嘴笑,是对彼此同一时间受伤所产生的惺惺相惜。
“欢欢啊,你恢复的怎么样?”老太太问她。
池欢出院比较早,此时手上石膏也卸掉了,她脸色红润,笑呵呵道,“我肯定比你好得快呀,现在已经没事了。”
“年轻人恢复能力强。”老太太点点头,继续笑,“该让小羽给你赔礼道歉的。”
可惜寇羽生来就是钢铁,道歉这事得低头下腰,对他而言难如登天。
池欢根本不计较,心说,他嘴上虽然没道歉,但牺牲可大了,直接出卖色相你说大不大?
对于那晚的事,她反正不后悔,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是她的信条。
寇羽怎么看待地,就有点迷了。
奶奶看她高兴,以为她和寇羽相处的非常投机,刚好两人性格都有点高高在上,就对池欢说,“他在楼上,你去找他玩儿。”
“好。”池欢欣然答应,她不介意和他多聊聊。
陆家的装修还是二十年前的风格,主色调以深茶色为主,门框,墙壁,天花板,大量的深茶色原木铺展开来,一股年代化的气息。
同时在这夏日炎炎中,有些阴暗的凉爽感。
池欢走到二楼缓台上,一块方格玻璃在脚边,她弯腰看杂草丛生的院中,术者大辫子的保姆正背对着她坐在小凳子上择菜,岁月静好,低调而陈旧。
寇羽不在楼上。
他房间洞开,像是在欢迎客人。
同样是深茶色的主色调,房内家具,地板,乃至床品都是深色,所以整体看上去冷清又禁.欲。
而且他看的书也偏严肃,法律条文,行法,诉讼法,一眼望去全是各种法,然后第二层,对了,他书架很大很大,一整面墙,有一个深木色的梯子摆在墙角,池欢站在底下仰望,看到第二层第三层除了法律方面丛书,开始夹杂一些医学,还有一些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什么痕迹学……
她放弃上层的观望,随便在书架中层找了一本绿色封皮,被翻地有些皱的书打开,心中默读:
在尸体上出现的昆虫住要为苍蝇和甲虫,也就是双翅目和鞘翅目昆虫,另外,鳞翅目的谷蛾,膜翅目的蚂蚁,胡蜂和寄生蜂也具有法医学意义……
配图是显微镜下放大的一只飞蛾……
池欢眉头拧了拧,翻回封皮看书名——《法医昆虫学》,然后继续翻了翻,大致内容就是根据昆虫学知识可以对尸体的死亡时间,死亡地方,死亡原因及其他事实真相进行分析判断,从而达到最终目的破案。
她把书放回去,忽然很好奇,他为什么偏好这些书?
法律,医学,公安痕迹学,法医昆虫学,这些应该是进大学分专业后研究的吧?
他一个高中生,就是扩展课外知识,也不该总研究这些啊。
唉,很想了解他。
他又不在。
直到池欢出房间,都没有踪影。
下楼后,发现奶奶被保姆扶了出来,在后门廊下躺椅上吹风,大概很舒服,所以老人睡着了,胸上还压了把扇子。
保姆在水池边洗菜,扭头看到池欢,笑着低声说,“中午在家里吃饭吧,我煮了大骨汤,耗牛肉,听说你喜欢吃生蚝,蒸箱里已经备上了,再炒两个素菜,中午咱们三一起吃?”
“寇羽呢?”她第一反应问。
“他去图书馆了,这两天他不会在家吃的。”保姆在陆家呆了十来年,对寇羽的脾气一清二楚,在陆家,除了老太太他谁的帐都不买,老太太刚出院,虽然被打了招呼让陆家其他人别来打扰,但总要有几个贴心亲近的过来,比如寇羽的父亲陆励成,他在医院里就因为出差没有出现,这会儿老太太回来了,最近这两天肯定要上门一趟。
寇羽是避出去了。
奇怪的是,这些陆家的内部事务,保姆并不会对外人直言。隐隐约约一句话露出去,她就后悔。
然而,池欢闻言却并不好奇细问,留下吃午餐时,也和老太太聊的轻松,笑笑哈哈的,完全没多问一句寇羽的去向。
她对这一切仿佛不在意。
可是寇羽的存在明明那么惹眼,他住在陆家,他是老太太的亲孙,他却姓寇。
他和他父亲形同陌路,见面点头之交都不曾有,眼里都把彼此当作空气。
更别提,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陆逸斐,池欢自从那天上门送白草莓那一回,把寇羽当成陆逸斐问他去向之后,再没在陆家的院子里提过陆逸斐这个名字。
她活得很通透吧。
提着不高兴的事,何必提呢。
……
暑假,在白天昏昏欲睡和晚上的辗转反侧中,颠倒渡过大半。
池欢这个暑假什么都没干,真的就只是在家睡觉,周格格他们来找她玩时,她眼皮睁不开,困倒在游玩的地方东倒西歪,而到了晚上她精神抖擞时,周格格他们又撑不住,如此玩了两次,她烦了,让周格格暑假结束前都别来找她。
周格格答应了,转头就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天南海北的疯去了,池欢对好友从四面八方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了无心动之情,悠悠哉哉的夜里醒,白天躺,过的倒也“规律”。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让她受伤的事,那就是蒋思睿三天两头开着跑车到她家门口招摇,嗡嗡地发动机声甚是扰民,她烦不胜烦,再恶毒的拒绝架不住对方脸皮厚。
还有一次,一场阵雨侵袭池欢在外面喂猫来不及躲,淋病了。
当天晚上便高烧不退,第二天挂点滴依旧烧个没完,周紫菲把她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到大腿根的小吊带,和保姆在家里面一盆盆的换温水给她物理降温,擦身体,擦了一夜。
二楼东面房间的窗户,因此彻亮一夜。
第二天早上,闻讯赶来的周格格在门口碰到从里面走出来的蒋思睿。
他一脸没睡好,但嘴角邪气挑着,眼神满足。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迎面相碰,周格格讶异不已。
从上学期他对池欢用过一次强后,为平息池欢怒火,他主动转学去了律源国际,整整半个学期没在池欢眼前晃过,那天晚上,请周格格牵线给池欢赔不是的事情失败,周格格也明确告知他池欢态度,不想见他。
这会儿,他从池欢家里出来,周格格着实震惊。
最重要的是他状态,一整个“彻夜未归”的疲惫又满足样。
闻声,蒋思睿懒懒地一挑眼皮,似笑非笑哼了一声,“你来晚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她烧退了。”蒋思睿可照顾了一夜呢,此时哈欠连天,向后摇了个手,扬长而去。
周格格跑到楼上一看,震惊了。
连烧三天,池欢整个人迷迷糊糊,她身体从她母亲去世后,不堪一击,一点儿小寒风可能就拖延半个月,抵抗力差,身子虚,这会儿躺在床上疲累地似乎呼吸都带着喘。
“池欢?”周格格试着喊了她一声。
没反应。
周格格垂眸落泪,恨不得扒掉蒋思睿的皮。
反正他也不需要脸,池欢一个大姑娘哪里需要他照顾了,偷饱眼福还差不多!
气了半晌,周格格从衣橱里翻了一条长睡裤,一声不吭地努力搬起池欢腿,给她套了上去。
真不知道周紫菲怎么想的,住池欢家大房子,享受她父亲妻子的头衔,然,不干人事,在蒋家大少爷面前,把池欢扒地仅剩一条吊带,这东西能遮什么肉!
这个家里就没有人管吗?
周格格到楼下找保姆奶奶,本来一腔气愤,发现院中各人做各人的事,一派其乐融融,大家都因池欢退烧了而高兴,只有她显得突兀。
周格格心说,难道真是我大惊小怪了?
还是这帮人都认为,池欢将来是嫁定蒋思睿了?
有病吧!
靠!
.
几天后,池欢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开始倒处走动,满小区的拿着猫粮找猫。
那是一只小花猫,瘦条条的身体在池欢喂了它一个暑假后,长得膀大腰圆,所以变成了大花猫。
这几天下过雨,地面湿漉漉。
一蓬蓬的蓝色绣球花开在杂草里,上面晃着水珠。
池欢猫着腰,将一根根花茎剥开,翠绿的杂草,漆黑的地,她剥了半晌都不见猫影。
“小花,小花……”她叫着对方有点幼稚的名字,寻遍小区,失望而归。
“去哪了呢。”池欢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说实话这不是她养的猫,她向来不喜欢养东西,麻烦,且死了伤心。
小时候她养过一只小鸭子,很可爱,毛茸茸的,母亲有一天经过看到,随手捡起丢到了荷花池里。
可笑不,鸭子竟然也会淹死。
她一边哭一边笑,那可真是一只笨鸭子呀。
母亲就在耳畔告诉她:这是一只病鸭,病了,病地不轻。
池欢深信不疑,所以鸭子才会淹死。
后来她就不曾再养过东西。
这只猫不知所踪。
池欢从上午找到下午,中途回来吃过一次饭,幸好今天阴天,太阳躲在云层深处,风吹地还很大,不然她肯定中暑。
寇羽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撅屁股跪在一盆米叶罗汉松下面,双掌撑着地,视线朝花盘与另一个花盘里缝隙中瞧着,聚精会神。
“你找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清冷,像空中半压着的黑云后面的沁凉水汽。
池欢用一秒钟辨出是他声,然后再用一秒静静垂眸落寞盯着地面,她滑稽的跪伏姿态是日本片中卑微的艺妓,然而这种姿势寻找角角缝缝里的东西最舒服,她手掌磕着地面,感受到石子刮磨皮肤的刺痛感,开口时声音莫名微哑。
“我找猫。一只胖花猫,你看到吗?”
“埋了。”他干脆利落的声音。
“什么?”池欢猛一扭头,身子还是滑稽的跪姿,她神情里迅速充满了戒备。
面前少年,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城,配合着身后黑云压城的潦倒场面,他竟眼神清明,漆黑的瞳仁仿佛冷血动物的眼睛,静静望着她,静静凌迟着她。
“埋了?”他多高冷,池欢问他话当然没有回应,于是涩笑着自问自答,“它死了。”
下一刻,失去理智。
“你杀了它!”她爬起来,用力推搡他的身体,她要把他推倒,配合这风云变幻的黑天,一起同归于尽,“你杀了它么!你杀了它。”
狂风卷了起来,她黑发乱舞,盖住她悲愤又空洞的眼,两片唇颤抖,鲜艳的樱桃色不复存在,白.粉白.粉的。
寇羽盯着她看了几秒,应势后退一步,她疯狂,双手成拳捶着他,力道不如那晚他冲撞时的分毫,他不再退,静静任她捶打。
雨,还是没有下来。
天空成昏暗昏暗的一大块。
风走了。
它过会儿再来。
盆景树下,池欢精疲力竭,抱膝坐在碎石子的地面上,她真累了,小病初愈,又在外面找了一天,又累又渴,她不住吞咽口水,以缓解口中的饥渴。
寇羽好心地给她递了水,池欢抬眸看了一眼,五百毫升的瓶装矿泉水,此刻容量,只剩一半,原来他喝过了。
池欢根本不矫情,对于彼此交换过口液,身体又彼此融合过的关系,和他共喝一瓶水算个什么。
且,她真的渴。
“埋哪了。”咕咚咕咚把半瓶水全部喝完后,池欢把瓶子非常没有环保的随手一丢,气呼呼地问他。
头上久久没有声音,池欢余光中看到他弯腰捡起那只被她发脾气摔走的空瓶,随手捏了捏,一阵脆响,塑料瓶子在他掌心成了麻花,“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