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月着急。
她拿毛衣针挠头,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给叶让上课。
“我真的很烦你们男人这一点。”花清月说。
叶让坐在她的月牙台灯上,吃着硬币大小的鸡蛋饼干,喝着花栖云给他分的一瓶盖快乐水,晃动着尾巴,完全不把花清月的话放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我觉得有时候的确是你们想得太多……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怪的人,正常人占大多数,这是概率学。我跟你恋爱是全单位都知道的事,她那个人,有时候还会对我说加油。”
叶让摇头一边说一边摇头,拼命证明是花清月敏感了。
花清月好气啊,这样显得跟她在吃醋一样。
花清月温柔表示了:“呸呸,我根本不是在无中生有,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在这种问题上都不会过度敏感。”
叶让的牙齿咔咔啃着饼干,轻描淡写道:“你这个数据不严谨,张口既来。”
花清月:“哦哟,你真的好让人烦诶!”
她好想拿毛衣针去戳一下不认真对待这种事情的叶让,但比划了比划,花清月还是放下了,继续给叶让织毛衣。
算了,他现在那么脆,还顶着舒克男神的脸,她下不去针。
花栖云进来,寸镜还未摘,放下一个小牙刷:“给你做了个牙刷。”
叶让:“……”
花栖云又说:“还有飞行器,要试试吗?”
叶让:“你们真的要我玩那个什么……角色扮演?”
他刚说完,就注意到了花清月期待的眼神。
这姑娘现在的眼睛亮如天上星,他心一软,立刻:“让我看你的飞行器。”
大舅哥算跟他同工种,飞行器方面,绝对的拿手。
叶让蹦到了花栖云肩膀上,去看那个飞行器。
“我做了操作盘。”花栖云兴奋地给叶让介绍他的新作,“控制器核心用的是风神芯片,感应范围两千米,体积小,重量轻,最新材料,如何!”
“你怎么能在家里搞这些?”叶让艳羡。
“我有自己的工作室。”花栖云带着叶让开眼,原来这间小公寓内,还有一间杂物室。
“我爸改的,厉害吧!”花栖云炫耀父母的支持。
叶让瘪嘴。
好嘛,他爸妈虽然也支持,但从没有行动,都是口头表示支持。
但叶让认为,他爸妈那种活的随性的人,就算他说自己要去沿街乞讨,吃饱一天睡一天,他爸妈也会表示支持。
看看别人家的家长。
叶让柠檬过度,尾巴都无精打采起来。
花栖云把他放进飞行器的操作室内。
“原本想按照舒克的座驾给你漆个颜色,但考虑到你现在体积小,新漆的味道可能对你而言比较危险,所以你凑合着用吧。”花栖云搓手,“怎么样,飞一个?”
叶让重新精神了起来。
他和大舅哥一样,或者说,从上一世开始,他俩的梦想都是一个方向——天空。
摸到飞行器后,叶让尾巴都兴奋僵了。
他:“那我就来检测检测你的工作水平。”
行家看行家,沟通上完全没有问题。
叶让首先在客厅飞了一圈,感受了制控性能后,夸了花栖云,之后开开心心开进了卧室,给花清月炫耀。
“月团子,快看。”叶让说道,“你那歌怎么唱来着,舒克舒克,开飞机的舒克?”
叶让绕花清月飞行三圈,自己玩起了钢铁般的浪漫:“月团子,我像月亮绕地球,我像地球绕太阳,你就是我的地球,我的太阳。”
花清月叹了口气:“……那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我的星辰大海。”
“嗯?”
花栖云在客厅帮忙解释:“毕生追求的至高理想。”
花清月笑了一下,看着他像只蚊子一样嗡嗡在她身边飞,突然说道:“不知道我用苍蝇拍能把你拍下来不能。”
叶让飞行器一顿,拐了个弯就跑。
花清月真的会!
不过,要不了多久,叶让就又回来了。
他沉迷开飞机,无法自拔。
花清月治好了小毛衣,还勾了个黑色的毛线头套,说要给他打造一身夜行衣。
花清月说:“这样你就可以穿着这身花老师牌行头趁夜黑风高出去做坏事了。”
叶让:“哈哈哈,我能做什么坏事。”
他帅气地停了飞机,蹦下来,低头让花清月给他戴上头套。
“嘟嘟”两声,两只耳朵从头套空隙中钻了出来,萌的花清月两眼泪花,差点尖叫起来。
“叶让,你真是太可爱了!”
她抱住叶让,嘴唇印满了叶让的脸。
叶让魂魄差点荡漾出去,犹如醉酒,晕头转向道:“神仙体验!”
“那我出去溜一圈?”叶让说道,“记得拍照!”
花清月比了个OK,打开了窗户。
小飞行器嗡嗡飞走。
花栖云在客厅准时看晚间新闻,倒不是紧跟时事,而是这晚的主持人,正是他最喜欢看见的那个。
好半晌,等没有主持人的镜头后,花栖云才:“刚刚我好像听到开窗户的声音,月团子,你可别让他出去飞……”
刚刚打开相机的花清月:“啊?”
花栖云说:“又没有安全带,也没有头盔,万一飞离总控制器的安全干涉范围,那你就要和他说拜拜了。”
花清月:“啊?这么严重啊!那……”
她刚要扭头去叫叶让回来,却发现,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飞行器的影子。
花清月这次是真的叫出来了,而且,真的伴随着泪花。
她愧疚极了,外出飞行是她提议的,完全没经过大脑。
花栖云听到妹妹的尖叫声,淡定道:“了解了。”
他依依不舍看了那个五十岁的主持人最后一眼,出门寻找准妹夫。
“哪个方向?”
花清月指着窗户。
“嗯,东边。”
兄妹俩拿出家里放的应急灯,寻找起叶让。
“最后见他时,大概哪个位置?”
“……电线杆!!”花清月的眼泪不受控地流。
花栖云:“别着急,你想,山神把他送到你身边来,又折腾了这么久都没事,他命里逢凶化吉,硬得很,不会出事的。”
花清月:“你不懂……”
“哥哥比谁都懂。”花栖云说道,“而且,我们有非科学利器。”
他说着,扭开脖子上挂着的金属小瓶子,将香料涂在手指尖上。
不一会儿,两只蔫巴巴的蝴蝶飞来。
“可怜,天冷了,它们也虚弱了。”花栖云打了个响指,蝴蝶忽闪着翅膀升空,盘旋,紧接着,朝一个方向飞去。
“……超出范围之外了。”花栖云沉声道。
“他应该不是这种冒险的人……”
“自然,他知道控制范围有多重要。”花栖云说道,“有可能是跟着谁走了。”
“啊?”花清月惊出一个嗝。
花栖云慢悠悠缀在蝴蝶身后,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旁边小道上,看到了坠落的飞行器残骸。
“没有人,可能是被甩出去了。”花栖云说,“果然,不系安全带,危险系数很高。”
花清月要哭了。
“我为什么要给他夜行衣呢!”黑色夜行衣,找都找不见!
“宽心,他福大命大的,指不定坠机时有缓冲,掉到谁的帽子里,毫发无损呢。”
花栖云说得不错。
叶让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控制器出问题时,他骂了花栖云祖宗八代,当然,不包括双亲和妹妹在内。
叶让:“国家航天交给你这种人,简直是坑!”
坠机前,叶让被不受控的飞行器弹飞出去,摔进了一个小孩儿毛绒绒的连衣帽里。
叶让缓了口气,准备等小孩儿停下来后爬出去,但人还没行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又是他单位的那个女同事。
叶让:“什么孽缘。”
花清月刚吐槽了人家,晚上就又碰见了。
小孩儿的年纪不大,三岁左右,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叶让听道那个男人说:“教授发了邀请函,要我回国任教……我看这个地方也不错,只是不知道教育如何。”
“还好。”女同事回答。
“我想,如果咚咚喜欢这里的话,我年底就接受邀请,明年我们在这里定居。”
“嗯,看你个人爱好,不必为我迁就。”
“……你总是这样。”男人说,“难道我不能与你商量吗?”
“我自然会以我自己为重,其余的,看你自己选择,只是选择后,达不到你自己想象的结果,不必怨恨我。”
“……你把什么都分得太清。”男人说,“我们之间……有感情吗?”
“我肯定,是有的。”女同事笑着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发的照片……今年发了十二张,每月都有一张,看起来是你拍工作结束后的场景,但每次你对准的是一个人,你这个人,我很了解。”男人语气低落,“你和他date了吗?”
“想过。”女同事语气含笑,“试过,但失败了,很挫败。”
小孩儿抬起头,问道:“爸爸妈妈在说什么?”
“爱情的一千零一种模样。”女同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过马路时,与男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你还如之前那样聪明。”她说,“他就像曾经的你,我问过自己很多次,经天纬地之事我都能做,可到头来,吸引我的,仍然是你这样的男人……很挫败。”
“我很生气。”男人说道,但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你一直在试验什么?”
“试图摆脱唯一的魔咒。”她笑道,“看来是我不自量力。”
“还不甘心吗?”
“不服气,会想,为什么?”女同事依然笑着,“但我今日,遇到了苍族人,他们有自己哲学,她告诉我,一切都挣脱不了,我是在挣扎,也是在迷茫,徒劳无功罢了。”
叶让在那小孩儿的帽子里,听完了全程。
他吐槽的同时,默默感叹,人太复杂了,爱都能有一千零一种折腾方式。
佩服,实在是佩服。
两只蝴蝶飞来。
叶让精神了,瞬间来了个鲤鱼打挺,振作起来。
蝴蝶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跟在后面的花清月看见后,跑过来,手直接伸到那小孩儿的帽子里,捏到叶让,连忙拽出来,背到身后。
小孩儿扭头看她。
花清月冲他笑了笑。
女同事回头:“……啊,花老师。”
花清月:“你好你好,真巧啊!原来是你啊……这是孩子回来了?”
女同事点头,介绍道:“这是孩子的爸爸。”
花清月目光往旁边一瞥,微微一怔。
这人的气质……跟叶让有点像啊。
叶让被她捏在手心里,正跟花栖云做鬼脸,忽然那小男孩儿绕到花清月身后,好奇看着他。
叶让的表情凝固了,脸酸。
小孩儿指着叶让:“妈妈,我也想买一只小老鼠,行吗?”
花清月:“……哈哈,假的假的!”
她慌忙把叶让塞进口袋,祭出刚到场的兄长,转身就跑。
花栖云面无表情吓唬道:“那老鼠不能买,运气背,买了容易倒霉。”
白脸小叶让听见了,表示:“我记住了。”
花清月跑到拐角,左右看到没人,掏出叶让呜呜哭了一场。
“吓死我了……以为你要粉身碎骨了。”
“那自然不会,我运气最好。”叶让说完这个,又道,“月团子,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个话题吗?”
“嗯?”
“我向你道歉,我的同事确实有约我的打算。”叶让说。
花清月:“我刚刚看到……她丈夫跟你……差不多类型。”
叶让顿了顿,又想起女同事话里话外,似乎是因跟他老公的感情出了点小差错,才想拿他做实验。
于是,叶让感慨道:“人类可真是各有各的奇怪啊……爱情真的难以捉摸。”
说罢,叶让道:“不过我还是喜欢我们这种的。”
“哪种的?三天一小吓,五天一大惊吓吗?”花清月说完,自己都笑了。
“不,是我们这种简单又认真的。”叶让一脸正气道,“没别的毛病,爱和生活。”
花清月的笑容变柔了,她轻声回道:“嗯,我也喜欢,简单但认真。”
“爱就是爱,生活可折腾,但爱不能折腾。”叶让的尾巴飘了过来,说道,“月团子,我们拉钩。”
花清月的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