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豹伏低了身子,尾巴在屁股后一扫一扫,它盯着叶让看,探究又好奇。
叶让也与它对视,气势上不输一分一毫。
白豹越来越近,渐渐逼近叶让。
灰毛狗也不惧怕,虽然没经验,但人类的智慧暗搓搓在脑海中制定着攻防计划。
白豹的嗓子眼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让判断不出它的意思,但这边,却还给它威胁的呜呜声。
叶让没注意到的是,花清月早已托着下巴蹲在旁边,打算看戏了。
苍族人还是有经验的,这豹子明显吃饱喝足出来遛弯,地盘也不是他它,它发出的声音也不是进攻信号,更多的是种好奇问候,翻译成人类场景的话,类似于,吃饱喝足散步的人,发现经常路过的地方来了个奇装异服陌生人,判断不出来意的情况下,问了一句:
“嗨,兄弟,你哪位?吃了没?”
花清月捡起树枝,在地上琢磨起了构图。
叶让:“绝对,不能,命丧此处!”
“汪汪汪汪!”
白色豹子一个俯冲,叶让刚要跳起来,就被白豹一爪子按坐了回去。
叶让正在懵圈,只见白豹拱头而来,毛绒绒的额头顶了他一下。
叶让:“汪?”
诶?
敢情这是在跟我玩呢?
白色豹子双爪扒地,做了个标准的猫科动物伸展式瑜伽示范,之后晃了晃脑袋,悠闲折返回去。
灰毛狗:“汪汪?”
白色豹子消失在丛林中,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
灰毛狗原地懵了好久,一个回身,等等,花清月呢?
他看了一圈,只见花清月旁边,拿着树枝闭着眼,表情平和。
灰毛狗跑过去,见地上已有一副画。
“……”
叶让再次看向花清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可能是敬佩她心大吧。
这姑娘……真是……
萤火虫绕着花清月飞舞,叶让忍不住,扑进了花丛。
狗性暂时赢了。
他在灌木丛中打滚,扑着萤火虫,乐的撒欢转圈。
花清月睁开眼睛,见灰狗戏萤火正线上热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灰毛狗刹住蹄子,看向他。
萤火虫又飞来挑衅他。
“玩吧。”花清月笑眯眯说,“机会难得嘛。”
灰毛狗摇了摇脑袋,走到她身边,乖乖坐下。
叶让望着她,知现在自己说话,她听不懂,于是轻轻说出了心里话。
“对不起,虽然想不起十年前,你是否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
他说:“做狗都喜欢。”
花清月咯咯笑了起来。
她揉了揉叶让的脑袋,轻声道:“嗯,听到了。”
第6章 hello,小叶让~
听到自己的声音和花清月的回答,叶让当场愣住。
“我……”
我能说话了?我恢复正常了吗?!
叶让惊喜看爪,然狗爪依然是狗爪。
花清月一把抱住他,大力揉狗头。姑娘家确实比汉子们心细,花清月柔情完,不忘掏手帕给灰毛狗擦脚。
一路走来,狗爪爪上全是淡绿色的泥。
花清月擦狗爪时,叶让喉咙里呼哧呼哧低声叫着。
花清月:“嗯?你有意见?”
人变的狗也这么抗拒擦爪吗?
灰毛狗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在笑……汪,变狗后,好像比人敏感了些,这些控制不住,抱歉汪。”
假话!
如果他是匹诺曹,鼻子肯定会变长一截!
叶让一直都很怕痒,只要人稍微一戳,他的高冷正经精英男神形象就会破碎,所以为了维持成年男人的体面,叶让平时都小心翼翼注意着。
几个月前,他追求花清月正上头的时期,因为头脑发热,忘了安全距离,花清月拉他去看画展,手指戳了戳他后背,叶让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还轻轻笑出了声。但回过神来,嫌丢面的叶让迅速严肃起来,等他转过身,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钢铁面瘫直男。
花清月似是故意要逗他笑,擦完狗爪,还将他放在大腿上撸毛揉肚子。
叶让心想,我都变狗了,笑就不必忍了,反正可以推锅到狗身上。
于是,花清月如实得到了一只灰毛狗,一条撸毛时会张着嘴吐着舌头,一脸开心,疯狂摇尾巴的忠犬。
花清月哈哈笑个不停,大有叶让在手,天下我有的“王霸”之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让,你十年前看也不看我一眼,还拒绝我的表白。
十年后,我将你放在膝头,双手怒揉!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苍天很快亲手打脸,调皮得很。
花清月内心戏最足的时候,叶让“嘭”的一声,恢复了人形。
一米八多的男人四仰八叉枕在花清月的膝头,脸上的笑意还未收,眉梢眼角浸满了蜜一般的笑。
更尴尬的是,花清月揉乱的狗毛,恢复后,变成了凌乱的衣衫。
西装已经被她揉的差不多了,扣子全开,衬衣扣子也松了几颗,配合着叶让开心到微微发烫的眼神,画面就挺……嗯,成人不宜的。
花清月眼睛不争气,反抗了大脑的礼貌避嫌,直勾勾盯着叶让的衬衫领口看,似乎想变成X光,烧了他这身衣服,看看他藏起来的风光。
叶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恢复了。
他挑了挑眉,还伸手示意花清月不要停。
大力,不要停!
然而看到自己阔别一天的人手后,叶让的笑容凝固了,崩溃了,灰飞烟灭了。
花清月立马拿起冲锋衣,盖住了叶让的脸。
叶让差点被她捂死。
花清月:“对不起!!”
叶让:“……”
现在汪汪叫还来得及吗?这也太丢面儿了!他还怎么活??
盖住脸,物理灭绝尴尬后,花清月也敢说了:“咳……看来是恢复了,真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上厕所的问题……”
她真的一路提心吊胆,就怕灰毛狗路过树时,会抬起后脚标记。
叶让:“嗯……”
他一直忍着呢。
他从变狗后,就暗示自己,要是自己敢抬起后腿,他就直接撞树跳崖,自行了断。
叶让站起来,摘掉冲锋衣遮挡,回头看了眼花清月,见她两颊红云,神情讪讪,竟然可爱至极。
叶让微微笑了笑,整理衣冠。
这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路,一直到避难处小木屋,两个人也没再说过话。
避难处小木屋搭建在高地,多日无人打理,台阶上长满了青苔。
花清月先上,可能因为心不在焉,脑海里塞满了跟狗叶让的粉红泡泡,太过混乱,一脚踩上去,力道没上来,软绵绵的,滑了下。
刚要往后栽,叶让的手就托住了她的腰。
花清月穿了件连体单衣,叶让手掌心的温度穿透衣料,一下子冲上了她的头皮,酥到她发麻。
叶让浑然不觉:“小心点。”
他扶住花清月站稳后,大跨步上台阶,率先推开了门,打量小木屋内部。
见无安全隐患,叶让板着脸回身:“过来。”
花清月面前伸来了一只手。
他会很注意这些细节。
花清月犹豫着,死死盯着他那只修长的手看。
叶让见她不动,又将手往前伸了伸。
“怕什么,又不挠你。”叶让说。
花清月抬眼看他。
叶让:“……不然,你就把它当狗爪?狗爪你牵吗?”
花清月抿唇笑了笑,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
叶让却用力握住了她整只手,说道:“想不懂你们女人,男人和狗,竟然不牵男人手,牵狗手,狗手有什么好牵的吗?全是泥巴。”
花清月:“……叶让,闭嘴。”
直男叶让,在线发言。
叶让:“你的手如珍宝,价值连城,狗爪配不上你,但我的手可以。”
他解释自己的逻辑:“我的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平日里碰的都是无价的国家工程。”
花清月撇嘴。
“真的不懂,是狗你就亲热,是人你就冷场我。”叶让说,“牵手也是,是狗你亲自牵手擦手,是人你就犹豫。你是还在生气吗?”
花清月:“……”
他还是做狗吧,还是做狗可爱。
叶让扭亮灯泡,一手牵着花清月,一手拉来板凳,俯下身去吹了吹凳子上的浮灰,转头打了个喷嚏,然后一礼:“女士优先。”
花清月稍微消气了。
他就是这样,追求她的过程,一直让她游走在生气和消气之间。
叶让啊叶让,我也是服了。
等花清月坐下,叶让也坐在了另一端,问道:“那么,现在我们来说正事。”
花清月以为叶让要说去寨子解决这个奇怪的变狗世间时,只听叶让开口道:“我刚刚想了一路,还是没明白,你说十年前你见过我一面,我虽然想不起了,但既然你说有,那我们就当这事真的有。那么问题来了,你十年前见我一面,和我现在追求你,你生我气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花清月张了张嘴,当场愣住,内心弹幕被脏话覆盖,叶让??你那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你逻辑是从哪个外太空来的??
叶让一本正经:“很奇怪。我是个很守礼貌的人,现在是,十年前也是,所以肯定不会得罪你。那么,为什么你会因为十年前见过我一面,从而在十年后我追求你的时候生我气呢?就因为我没想起来见过你吗?”
花清月出离愤怒了。
她把手中的冲锋衣一扔,罩住了叶让的脑袋,恨不得小拳拳招呼他。
“叶让!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故意的吗?”
叶让掀起冲锋衣,就像个新娘子掀盖头,眉眼是好看的,甚至可以入选惊鸿一瞥的镜头,只是这皮相好看的“新娘子”说出来的话,太气人,他说:“怎么会?我没那么无聊,我在追本溯源。”
花清月忽然沉了脸:“我想好了。”
叶让:“嗯?”
“本来我打算走到这里后,慢慢告诉你。”花清月说,“现在,我收回。叶让,我不会告诉你了,想知道,自己想,想不起来……”
花清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白告吹!”
叶让一凛。
这么严重?
花清月别过脸去,望着窗外,说道:“现在看,就像笑话……我十年念念不忘,你却连我是谁都忘记了。我白记得你十年了……”
她泫然欲泣,但神情倔强。
“你曾经在我心里的存在感很大……占据了我整个少女时期,我的日记本里全是你……”花清月声音轻颤,掩面道,“可现在,我发现我在你的心中,别说存在感了,连存在都没有……叶让,你又有什么脸来喜欢十年后的我?”
叶让慢慢坐近,歪头看着她。
他的手停在半空,想安慰,又不敢触碰。
“……对不起。”
“为什么呢?这种小事……我还会这么在意。”花清月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这样冷漠的人,还要在我心中占据那么大的位置?我宁愿你放过我的心……”
叶让的手想要去摸她的脸,想安慰她。
然而,他却离花清月越来越远。
不对劲?
难道我又变狗了吗?
叶让连忙看向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他发现事情远比变狗更严重。
他……缩小了。
凳子的木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花清月放下掩面的手,抹掉泪花。
叶让惊骇,泪水浇头,巨大的泪珠将他浑身浇透。
叶让脸色煞白:“惨了!”
第7章 哦,我变小了
叶让缩小了。
这个小,指的是整体的小,他伸出手掌,比对着遥远硕大的花清月,大概估算出了自己目前的身高——应该还不到一厘米。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小。
嗨,也是没脾气。
叶让很快意识到,变小比变狗要严重多了。
毕竟他已经渺小到花清月的泪花花都能给他洗个澡,之后他将面临的危险更多,现在,只要花清月挪一下屁股,他就得粉身碎骨。
叶让试着叫了声花清月。
很可惜,他在真实上演什么是“人微言轻”,叶让现在的声音还没蚊子哼大,是无法“上达天听”的。
“花——清——月!”
叶让喊破了喉咙。
不行,得想别的办法,让她注意到自己。只要她注意到,他“横死”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小。
花清月擦了泪,抬起了头,看向身旁。
“……嗯?”花清月一愣。
花清月的表情变化,如今在叶让眼中就像慢镜头播放,她慢慢转过头,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身旁的空气。
“……叶让?”
花清月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外传来,带着回响。
“叶让?!”花清月站起身,走出木屋,“叶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