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让?”
果然,耳边并没有传来叶让的应答声。
花清月连忙摸耳朵,耳朵上空荡荡的,耳环不见了。
花清月血冻结成冰,差点吓昏厥过去。
“叶让?!”
加上叶让的重量后,耳环太重,久而久之,耳朵就麻木了,所以,耳环掉落时,花清月并没有感觉到。
可能叶让在坠落时有呼救过,但她走在丛林中,又一直在说着话,脚步声说话声,无论哪一样,都能盖过他的声音。
花清月脸色惨白,忍着眼泪,举着火把,绝望地寻找着被她弄丢的叶让。
叶让早就掉了。
在花清月下意识羞恼跺脚的时候,耳环就松掉了,但最开始,耳环缠在了花清月的头发上,被荡到了花清月身后。
叶让拽着花清月的发梢,顽强自救,可惜花清月走路时,头发的甩动幅度可比耳环大多了,三秒不到,叶让就被她甩飞出去,并且光荣脱臼。
好在叶让运气好,掉到了树根旁的不知名野山菌上,松软的野山菌像救生气垫,托住了他。
叶让爬起来,闭上眼思考人生,决定起草遗书。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花清月玩死。
难道上辈子欠她的?可这种还债程度,难不成上辈子欠她一个江山?
太难了,活着谈个恋爱太难了。
他看到花清月在五十步开外举着火把哭着找他。
叶让重重叹了口气。
他听到了花清月的话。
他想起她是谁了,当年,父母的考察队到达最后一个寨子,他因为发烧,无法跟随父母进山,就留在寨子里养病。
寨子里有很多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对他十分好奇,总会聚在他的住处玩闹。其中有个小孩儿,光头,也病了,是腮腺炎,半张脸肿着,糊着看起来脏兮兮的绿色药膏,黑黑瘦瘦的,像根豆芽菜。
豆芽菜很喜欢找他玩,但叶让一直没搞懂豆芽菜的性别。有次叫豆芽菜:小子你过来,结果豆芽菜一抽一抽哭了起来,细声细气说:“我、我是女孩子呀!”
叶让:“女孩子?你……头发呢?”
这句话让肿脸豆芽菜哭得更痛了:“头发玩火时燎到,阿妈生气,全剃了……”
叶让皱眉:“哦……那你多大了?”
豆芽菜:“我十二了……”
叶让看着豆芽菜平坦的前胸陷入沉默:“……”十二了,还没发育??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月团子。”
“哦,团子。哥哥给你道歉,现在我记住你了,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小子,就叫你名字,好吗?”
“你明明不叫这个名字……”回想起这段经历后,叶让吐槽道。
因为惹哭过她,所以,叶让对她格外关照,后来病好了,还邀请她一起跟着科考队进山。
至于花清月说的,他曾救过她。
叶让谦虚地想:“确有其事,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现在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
叶让:“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自救。”
他这个大小在野外,基本上属于生存链最底层,不说别的,如果现在让他正面遇到毛毛虫,他可能会立刻咬舌自尽。
叶让转过头,见萤火虫队伍慢慢飘近,吸了口气,跳下蘑菇伞,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耳环!”
不远处的草丛中,花清月掉下的耳环挂在上面,闪烁着幽光。
叶让目测了草的高度,制定起了拾取武器计划,他皱着眉把脱臼的胳膊接好,嗷的叫了出来。
是的,趁花清月听不见他的痛呼,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不顾面子因为疼叫出声。
叶让用力摇晃挂着耳环的那根草时,花清月还在二十步开外的原地寻找着他。
花清月进展不佳,因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踩死叶让,所以每一步都移得谨慎且缓慢。
叶让成功拿到一枚银耳环武器,他用尽力气扭开了耳环连接处,分开了银勾和耳环装饰体。
银勾在手,叶让无所畏惧。
接下来,就是找个好地方,抱着武器,静静等待花清月的发现。
什么地方最好呢?
叶让挑眉。
当然是,脚印。
花清月智商在线,肯定会沿着自己的脚印原路寻找他。
叶让拖着耳环装饰,手捧银勾,走十厘米歇一歇,总算走到了离他最近的脚印处,坐在了脚印边缘。
现在,就看上天是让花清月先到,还是昆虫先到了!
上天立马表示,叶让你不是我的亲儿子,所以——
叶让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到了巨大的嗡鸣声。
叶让有气无力站起来,转身。
……
让他死吧,让他死吧!
倒不是毛毛虫,但也好不到哪去——来了只蚊子。
和他差不多大小。
乖乖,这要是被咬上一口,他能立地归西。
叶让:“难道上天是在告诉我,我叶让此生无福娶妻??”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想谈个恋爱结个婚吗?至于吗?
蚊子嗡嗡回答他——至于。
第9章 叶·巫蛊娃娃·让
蚊子,吸食类昆虫……就不描述蚊子的样子了,只要是地球人,应该都知道。
蚊子,长期霸占“最想令其灭绝的生物榜”榜首。
蚊子……
叶让大喝一声,企图用声音吓退蚊子。
可惜叶让不是张飞,没有震断当阳桥,吓死夏侯杰的“金嗓子”。
蚊子嗡嗡而来,似是嘲笑他。
叶让:“……蚊子,怎么区分雌雄来着?”
雌蚊子吸血,雄蚊子吸食树汁,如果运气好的话,这只蚊子也有可能只是个过路的雄蚊子。
但,上天再次亲手打脸。
蚊子笔直地朝他俯冲而来,长长的刺嘴像枪尖捅来……不,像狼牙棒!
叶让:我现在拜佛拜他们说的那什么巫族山神,还来得及吗?
蚊子冲来时,叶让潇洒一滚,错开过去。
蚊子被驴了一记,折返回来后,马力开足,似是恼了,再次发起冲锋。
叶让甩出银勾,可惜没有抛中目标。
叶让:“……”
对不起,只会武侠幻想是不能武功速成的,就不说力道了,准头都没。
湿漉漉的蚊子飞近了,叶让瞧着这无敌的“昆虫美貌”,恶心的直想吐。
他不怕蛇不怕蜥蜴,就怕昆虫。
小到蜘蛛毛毛虫,大到蟑螂螳螂屎壳郎。
既然干不过蚊子,那就只剩一招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叶让疯狂之字形走位,寻找藏身之地。
他向草丛钻去,又不敢太深入,只好在草丛边缘蛇形狂奔。
蚊子锲而不舍,且呼朋唤友刷这个副本。
叶让的衬衣裤子被草叶割破多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痕,狼狈不堪。
跑着跑着,他感觉身后的风更强了些,余光一扫,差点立地成佛。
他身后集结了一支庞大的蚊子战队,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叶让:“???”
你们是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怎么?咬了我就能长生不老吗??一大群追我一个,能吃饱?
蚊子们不争口粮争口气,遛着叶让玩。
叶让深吸口气,决定没入草丛深处,不然等蚊子们绕到前面拦截住他,他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
人类的百万种死法中,可有变小后被蚊子吸干而死的?
叶让苦涩一笑。
“我死了,损失最终的是国家国运,你们可掂量清楚了。”
他这么一说,蚊子更上头了。
姐妹们!这人身价高,血金贵,来啊,涮他,夜宵就是他了!
叶让一头扎进灌木丛,向枝叶繁茂的地方冲去。
然而跑着跑着,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自己的四肢……越跑越沉?而且,似乎在原地踏步。
等等……
夜光流转,叶让看到了缠在他手腕脚腕上的蛛网。
叶让:“……”
现在就让他死吧,真的,别折磨他了,行行好,仁慈些,让他在蜘蛛出来收网前就永远闭上双眼安详去世可好?
冲在最前面的蚊子也一头扎在了蛛网上,用力挣扎起来。
叶让:“蠢货,别动!”
猪队友!你要动了,蜘蛛就收到信号出来用餐了!
然而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尽管有同伴被缠,但仍有不怕死的蚊子前仆后继,比划着要在死前饱餐一顿。
吸一口是一口。
见蚊子要把长长的嘴扎过来,一向不会骂人的叶让忍不住口吐恶言:“damn!给我死开!!”
蜘蛛果然不负众望,收到开饭信号出来凑热闹吃夜宵。
一只蜘蛛带着好几只小蜘蛛顺着蛛网爬了过来。
叶让脸白如薄纸,嘶哑着声音叫了出来,仿佛要把所有的生命压在这三个字上:“花清月!!!!!!”
不远处仍在小心寻找叶让踪迹的花清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双眼含泪,双手合十,低声祈祷:“山神在上,让我找到他吧……”
话音刚落,花清月听到身边灌木丛中传出一声情绪崩溃的惨叫:“花清月!!”
“叶让!”花清月打火而来,乍见衣衫残破形容狼狈的叶让,震惊到失语。
叶让比之前又大了些,现在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只是他身上缠满了蛛丝,脸上身上也都是血痕,活像被谁鞭打过一样,而一只蚊子正在“欺负”他的脸。
花清月手中的火光照近时,蚊子飞走了。
花清月烧融了蛛网,将火把立在土中,把叶让抱了起来。
叶让躺在她的手中,半边脸已经肿高了。
叶让口齿不清道:“不要问我被大号蚊子吸血的滋味,请让我忘了这魔鬼般的经历……”
花清月替他委屈,鼻子一抽,哭了。
“叶让……”
“好孩子……泪好多。”叶让伸手,想要接住她的泪水。
“花清月……”叶让说,“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姑娘,所以,别生气了,你看,我都快死了……”
他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道:“我的命虽然贵重高价,但你值得……我不后悔……不后悔……疼死我了……”
花清月低下头,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睫毛上的泪水滴落在他高高肿起的脸上。
一群饿肚子的蚊子仍然不死心,徘徊在叶让身旁。
花清月撕掉一条裤腿,从七彩荷包中掏出苍族秘制药膏,仔细将这清凉的绿色药膏涂满布条,一点点将叶让从头到家包裹起来,只留眼睛和鼻孔。
这药膏可是阿爸给的,消肿镇痛有奇效。
“叶让……对不起,我一定……”花清月说,“我一定要找到施咒人,为你报仇!”
花清月的哥哥花栖云循着妹妹留下的气息走入玉带林。
路上,他观察着妹妹和她的狗留下的脚印,观察脚印可以得知,妹妹和她的狗在林中空地上逗留了许久,那只狗还愉快地打滚,然后……
花栖云蹲下来,手指摸着一枚人类脚印。
狗的脚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男人的脚印。
花栖云站起身,伸出脚比对了大小,再次点头肯定,确实是个男人的脚印。
看鞋印的大小和深浅,和妹妹在一起的这个狗男人,应该身材颀长,年轻力壮。
“狗成精变人?”花栖云自言自语道,“还是人成精变狗?”
花栖云跟着他们的脚印,一路走到了小木屋。
他于台阶前立住,再次蹲下身观察脚印。
两个人的脚印进屋,一个人的脚印出屋,而这个从屋里出来的脚印,是他妹妹的。
花栖云的脸如同木雕,没有半点表情,他的语气也一样,平如白开水,慢悠悠点头道:“嗯,有点意思。月团子,你的同行者,是个什么东西呢?”
“什么东西”先生浑身缠满了布条,像极巫蛊娃娃木乃伊。花清月把他捏在掌心,双眼红红,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路上。
叶让人醒了,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世界很安静,耳边唯有花清月的抽泣声。
叶让伸出手,用力抚摸了花清月的手指。
花清月:“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走路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叶让又摸了摸她的手指,表示自己没事。
嗨,男子汉,这点小波折算什么!
看不到蚊子的叶让恢复了直男思维,重新捡起面子这个万分重要的东西。
就算脸没了,也得要面子。
一只紫色的蝴蝶飞来。
花清月猛地停了下来,先是一怔,而后惊喜回头:“哥!”
花栖云慢慢走来,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细长微挑的双眼中却满是找到妹妹后的喜悦。
“月团子。”
花栖云张开双臂。
花清月捏着叶让娃娃跑过去,跳进哥哥怀里,委屈巴巴哭着说:“哥哥,带我回寨子!”
花栖云:“好呀,夜路不能女孩子一个人走,来,牵着哥哥手。”
叶让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