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突然见到他,叶芷清心里就有所怀疑,只不过那时没有机会问。
“他是冲着我来的。”叶风清心里清楚,赵家在陈留,他赵上清得南辕北辙才能迷路到被他给撞上。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叶芷清怕来者不善。
“知道。”顿了顿,叶风清补了一句,“不是坏事。赵上清这人不坏。”
“那就行。”叶芷清点头,离开了这。
给他们三个送完朝食,叶芷清又去看了一趟姚黄魏紫。
她们两个虽然是练家子,可是昨晚上却是主力,这会儿也伤的不轻。
两女没那么娇气,叶芷清来的时候,两人都安静的躺着。
她们越是这样,叶芷清越不好受。
这两人年纪比她大个一岁,放后世都是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生呢,在这里却要独自舔舐伤口。
“昨晚上多亏了你们,”叶芷清将鸡丝粥放到她们的床头边,“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只需要好好养伤就成。”
两人坐了起来谢道:“谢谢大姑娘。”
“我该谢谢你们才是。这里面是鸡丝粥,我觉得味道挺好的,你们也尝尝。”叶芷清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然后将托盘里放着的东西拿了起来,“这是我给你们的谢礼。”
两女其实一开始就已经见到了盘子里放着的东西,只不过一直按捺着没问。
“当初你们被送到我身边时,卖身契一并在我手里。昨天晚上你们立了大功,让我们一家乃至整个乐安镇都免遭一劫,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谢一番。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但是这卖身契是我唯一能给的了。”叶芷清道。
她本来就不喜欢把人当做货物一样来买卖,当初在拿到这卖身契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掌握一辈子。
这几年下来,她受这两人的恩惠颇多,眼下也是一个将卖身契还给她们的契机。
姚黄魏紫见她手里拿着的果真是她们的卖身契,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们的一生早就因为这张纸被定了型,本来她们都认命了的。
“大姑娘你这是不要我们了吗?”两女没有接。
叶芷清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我家里干活的人签的都是劳务契约,人身是自由的。你们想继续留在我身边的话,就和他们一样,拿钱办事,多劳多得。”
“这……”两女一时迟疑。
叶芷清也不逼她们做出决定,“你们好好考虑,我先去忙了。”
她走的时候,两张卖身契还留在房内。
——
快接近中午时,县尉带兵到了。
这次劫匪一共有三十余人,头目还是通缉已久的范明山,县尉有心想把这功劳私吞,但在知道叶风清和赵小郡爷都参与了之后,便歇了这心思。
前者是文曲星下凡,又据说在朝中有靠山,后者是勋贵,他谁也惹不起,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
有了县尉的配合,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就方便的多。
至于那八个衙役在早上要到解毒丹后,他们没忘记趁着这个机会向县尉告状。
然而县尉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会为他们请功。
县尉这眼神看得八人都十分不安,果然几天后,他们以高升的名义调离了这里,被分去了其他贫苦的镇上。
……
夜晚,叶风清正在磨墨。
叶芷清白天根本不让他动,他只能是晚上把要写的信送出去。
在他刚把信写完时,房门就被推开,魏紫闪身走了进来。
“主人,这是从范明山身上搜到的东西。”
叶风清接过来一看,那薄薄的几张纸上,却写了不少人的名字。
“很好。”这次回来,他一是为了阻止范明山劫掠,二便是为了范明山身上的东西。
范明山能当这么多年的土匪,还屡剿不灭,这事背后本身就涉及到不少东西。而且,三年前朝廷拨两百万两赈灾银两也是在明月山被劫,这么多银子,肥的肯定不止是范明山一个人。
现在他有了这份名单,相当于捏住了不少人的命脉。明年进京,就又多了一份底牌。
将名单收起来后,叶风清把桌子上的信封好交给魏紫,“把这些送到老师手里。”
“是。”魏紫接过了信件,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主人,大姑娘把我们的卖身契还给了我们。”
叶风清没多少意外,他知道他这个长姐很看重某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她说的“人权”。
在他知道家里干活的人这和外面长工一样后,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阿姐给了你们,你们就拿着。”
“可是……”
“你们是她亲近的人,她也希望你们活的和外面的普通人一样自由。你们知道的,她的要求我没法拒绝。所以恭喜你们。”和我一样,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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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养伤
魏紫在离开的时候,表情是木然的。
她知道大姑娘对主人有恩,但是有些事情,主人你不用说那么详细没关系的,真的。
回到住处,姚黄早就在等着了。
一见她回来,忙不迭问道:“怎么样?”
“主人说听大姑娘的。”魏紫道。
“啊……”姚黄尘埃落定般往椅子上一靠,表情不知是欣喜还是期待,“这样说,我以后也能去街边卖炸串了?”
卖、卖炸串?
魏紫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位同伴。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姚黄很为难,“这几年跟着大姑娘,我就学会了炒核桃仁、做凉面、蒸包子这些,其他的营生我都不会啊。”
魏紫一时哑口无言。
她们这些个当护卫的,除了一身武艺,确实没其他擅长的。
“既然会的不多,那就多跟在大姑娘身边学点吧。等以后我们年纪大了,手艺纯熟了,在摆摊生意应该会好些。”魏紫道。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姚黄来了精神,撑着下巴规划道,“我们年轻的时候多攒点银子,然后在镇上买一间属于我们的房子,也不用多远,就住在大姑娘家旁边。院子里种一株槐树,再种些月季,养两只小狗和一群黄鸡。我们呢,就在家门口外面的路边摆个摊,我做吃的,你收钱。啊,真是想想都干劲十足。”
见她充满向往的样子,魏紫有些好笑,又莫名感动。
不可否认的是,被姚黄这么一说,她原本空落落的心瞬间也和她一样,对未来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夜晚,两人抵足而眠,相互依偎。
在这个世上,她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
翌日,县令也来了一趟,表示一定会为叶风清他们向朝廷请功,以表嘉奖。
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场面话。范明山这个案子有了结尾,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县令会跑这么一趟,主要还是为了赵小郡爷。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县令一半原因是想来拜见一下,另外一半则是希望赵上清不要生事。
赵上清也十分给面子,不过不是给县令的,“本公子现在在叶家只想好好养伤,你不要让闲杂人等来打扰就行。”他没精力去应付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你放心,接下来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扰。”县令得了他的保证,又私下叮嘱了叶风清一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对于县令的造访,赵上清有些不太满意,“这老头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真以为我和那些个纨绔子一样没品?”
“他不是怕你祸害人,是怕你在这里出事。”叶风清道,“你也安分些,好好养伤。”
赵上清哼哼唧唧了几声,道:“今天的午食怎么还没好?我都饿了。”
昨天三餐,朝食是鸡丝粥;午食是清炖山药片、醋酿小排、八珍丸子、蜜汁薯条和拍黄瓜;晚食是骨汤面条搭配水果茶和小甜点。吃的他们是心满意足,今早上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期待新的一天了。
他们没等多久,叶兰清就带着人把午食送了来。
赵上清一看,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叶大姑娘的手艺?”色香味什么的,比起昨天都差了一个水准。
“我姐很忙,没有时间天天给你们做吃的,”叶兰清解释道,“这是厨娘做的,你们就先将就着吧。”
赵上清还想说什么,被叶风清截住了话头,“商行里是有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之前不是说一个劫匪的首级一千两银子嘛,再加上一些武夫伤了残了死了,都需要银子去善后,家里一下支出几万的银子,大姐手里现银不够,在想办法筹钱。”叶兰清道。
他们家这几年下来虽然也还富裕,不过绝大多数的银子都置办成了铺子田产,家里的现银并不多。
“需要钱是吗?我有啊。”赵上清热心道,“我这次离家出走带了……”
还没说完,发现自己嘴快的说漏嘴了。
“离家出走?”旁边三人全都看向了他。
“没有,你们听错了。”赵上清死鸭子嘴硬,“我们说回钱的事,我手里有点银子,如果你们急用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拿。”
“不必。”叶风清拒绝道,“这事我姐会处理好。”
他这语气轻描淡写,笃定叶芷清能把事情做好,但赵上清却有些鄙夷,“你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姐来啊,堂堂七尺男儿,吃一个女人的软饭,你难道都不觉得丢人?”
叶风清仔细的想了下,道:“实不相瞒,我姐已经养了我六七年了。”
“所以?”
“软饭吃久了,就习惯了。你们这些没有姐姐的人是不会懂得。”
“……”
最后还是赵上清朝着他竖起了个大拇指,“据说当官的人必须要脸皮厚,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叶风清抱拳:“过奖过奖。”
旁边叶兰清听得咯咯直笑,她觉得弟弟这个朋友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话却说的不对,大姐说过,他们家三弟很重要。
三弟考中了举人,其他人才愿意给他们家几分面子。如果没有三弟,他们家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内就能站起来。
“不过你也别得瑟,”赵上清又道,“你姐迟早要嫁人,以后你可就享不了这等福了。”
叶风清也不介意,“到时候我定会给她找各天下最好的男子,让她美满一生。”
“天下最好的男子?”小郡爷摇了摇扇子,“这说得不就是我吗?”接着他一脸痛心地看向叶风清,“我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却觊觎我。”
叶风清微微一笑,薄唇轻启,“你滚。”
叶兰清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还没笑完,就又听赵上清指着她道:“那你要给你大姐找最好的,那你二姐怎么办?”
叶兰清止住了笑,心里无端的有些发涩。她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没法融入长姐和三弟之中。
“我二姐已经有了最好的,不需要的我再帮她找了。”叶风清看着她道。
一句话,让叶兰清一愣,接着明白过来后,眼泪差点掉下来。
是的,她确实已经有了最好的。
这几年来,长姐教她诲她,为她遮风挡雨,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人一辈子想做都不敢做的事。让她从怯懦的小女孩蜕变成现在这模样,她已经得到了这个世间最好的东西。
她不该贪心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的长姐。
不想在人前失态,叶兰清嗔了一句“你们休要拿我取笑”便拎着食盒匆匆走了。
她走后,赵上清感叹道:“你们家人都挺简单的。或许你说的对,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
此后,赵上清便安心在叶家修养着。
李封宁也没走,他知道眼下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得好好把握住。如果为此能成为这两人的亲信,以后不论是投靠谁,日子也比他现在到处看账本要强。
而且他发现,和叶风清一旦亲近了,便对这人再也生不出讨厌的心思,特别是明白自己跟着他有肉吃的时候。
叶风清也不管他们,在伤口结痂后,他便每日开始温书。明年的恩科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必须一击必中。
不知是不是受到他的感染,另外两个坐不住的人也开始耐下了性子,跟着一起读书。
赵上清是想考个功名的,不然也不会跑去嵩阳书院吃这么几年糙饭。李封宁则是想看自己能不能汲取点文曲星气,再抢救一下。
三人闲暇的时候,也会去外面钓鱼,又或者去登山远望,缓释缓释心情。
一个月后,赵上清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不过他半点都不急着离开。
正好赶上瓜田西瓜收获,他凑热闹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最后从叶风清和李封宁的篓子里抠了二十斤西瓜子来,欢天喜地地说是他的成果,非要带回去给他娘尝尝。
叶芷清和他认识久了,发现这人就是一逗逼,本性确实不坏,偶尔有纨绔子的习气,但也没那么讨厌,也就放下了几分戒备。
“这瓜子都没晒干,你要带回去是想让它们在路上生根发芽,到家给你娘长个大西瓜吗?”叶芷清鄙视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你们。就这样以后还想当官去造福一方百姓?你们不去祸害人家就不错了。”
旁边的叶风清连声咳嗽,他是被误伤的。李封宁表示他也被误伤到了,他现在连个举人都不是,当官什么的,就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