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白了,这就是大考前的相亲宴。
“不必了,大考在即,我温书为要。”叶风清拒绝道。
林求知顿时面露失望,“那好吧。”
叶家一家离开后,林夫人看了一眼儿子,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儿子是她生的,在人家临考前去邀请人家玩乐,她当然看出了不对。
林求知看了一眼妹妹,打着哈哈道:“就是想带叶兄弟去见识见识。”
其实他是有些担心父亲会让妹妹嫁给叶风清,毕竟父亲对叶风清一直赞不绝口,连他都有些妒忌。
当然,也不是说叶风清不好,只是他觉得自家妹妹值得更好的男人。
林夫人也不戳穿他,告诫道:“以后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哦。”林求知一脸蔫蔫。
林淑柔却不懂兄长的苦心,她心里一直记着叶芷清的话,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
女儿这样子林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没主动去问,如果女儿想说,一定会主动告诉她。
然而,在她回到内院后,当时在边上伺候的侍女却已经将她离开之后的事,包括三个女孩子的对话全都告诉了林夫人。
“她当真这样说?”林夫人看向侍女。
侍女忙跪道:“婢子不敢妄言。”
林夫人久久没有说话,侍女抬头见夫人微蹙着眉头,又道:“那叶大姑娘分明就是想教唆小姐离家出走。她年纪已经那么大了,还嫁不出去,夫人您可不能让小姐被带歪了。”
林夫人闻言,从思绪里回过神。
她看着侍女的眼神冰冷,“是谁给你的胆子置喙主子的事?”
侍女触到她的目光,不由心底一寒,忙争辩道:“可是婢子看小姐已经意动……”
“把她带下去。”林夫人挥挥手,打断她的话。
夜晚,林行止回房时,就见夫人靠在灯下,心事重重。
“这是怎么了?”他少见夫人有这样的神态。
林夫人见他回来了,一边给他更衣一边将晚上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在担心柔姐儿。”
林先生示意她安心,“你觉得芷姐儿性情如何?”
“自然是好的。她那妹妹从前畏畏缩缩,如今都被她教的落落大方。只是我们不比寻常人家,柔姐儿也当不了芷姐儿。”林夫人道。
“夫人,你从前这般大的时候,可有过芷姐儿这样的念头?”
林夫人微微一愣。
她从前的时候,她从前的时候自然也有过。
林先生捏这她的手,道:“你从前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却没有犯错。我们柔姐儿那么知礼,自然也不会。她现在只是一时意动而已,时间久了,她会明白的。”
“是吗?”林夫人人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
叶芷清回到家后,本想询问母亲在林家发生了什么,但是叶母却明显兴致不高,叶芷清问她她也不想说,只说要去休息。
叶芷清无奈,只好送她歇下。
此后,叶家便不怎么出门过,叶风清也只闭门读书,叶芷清姐妹两倒是有收到过林淑柔的请柬,请她们去赴宴,不过都给叶芷清婉拒了。
他们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就算去参加什么宴会,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而且京中贵者如云,一旦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她有可能把叶风清也一并拖下水。
既然如此,还不如安分一点待在家中。
恩科会试在二月初九开始。
初八这天晚上,叶风清心情出奇的平静。
他吃着长姐特别给他准备的宵夜,又看了看一些杂记,还出门逛了一圈消了消食,这才洗漱睡了。
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如何,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回到上一世被拐之后。
那时拐子到明州时他借机偷跑了,此后便一路行乞朝着家的方向走。
九岁的孩子,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
饿的狠了,什么都吃,芨芨草、沙树皮、地木耳,偶尔得了好心人的半个馒头,还要小心翼翼护着,怕被人抢走。
在他走到半路时,洪水突发,他被卷进洪水里,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谁知,他还活着,生不如死。
洪水过后,尸横遍野,夏日热辣的日头让那些尸体很快腐烂生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强忍着恶心在那些尸体上找吃的。
有了吃的,他活了下来。
后来他在澡池子里搓背、在路边摆摊给人剃头,学了唱大鼓,偶尔还扮扮道士给人做法事……终于把钱攒够了,回到家,家里炊烟袅袅,还没敲门,门自己开了,长姐站在门口,叉腰训他:“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叶风清鼻头一酸,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睁眼醒了。
外面天微微亮,他看着床顶上的花纹,喉咙依旧发紧。
十年泥中打滚,不是虚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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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孟行舟
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后,叶风清干脆起了床。
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外面又在飘着雪。
他洗了把冷水脸,彻底清醒过来后,本想去人去给自己弄碗吃的,谁知下人却道:“大姑娘已经在做了。”
叶风清看了看天色,还暗着。他心里一暖,套了羽绒衣朝厨房走去,还没靠近,就嗅到清冷的空气飘着里一股子香气。
在这关键的时刻,叶芷清不放心别人,全程自己带着叶母和妹妹在做。
灶台口处的瓦罐里煨着粥,旁边锅里在给他烙着干粮。
见他来了,叶兰清先给他盛了碗粥,粥是非常普通的菜粥,里面只放了细嫩的菜叶和盐巴。
叶芷清道:“怕你吃些杂七杂八的回头闹肚子,就帮你把吃的都往简单了做。”连灶里的饽饽都是如此。
“有劳阿姐。”
“考篮娘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回头你去检查一下,看有什么忘记备的。”叶兰清也叮嘱道。
“是。”
坐在厨房边的桌子上,叶风清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菜粥。不一会儿,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暖和了起来。
以前他胃不行,太医总让他吃些软烂清淡的东西养着,时间久了,他对粥这些一直都腻味的很。
如今面前这碗熬得浓浓的菜粥他却只觉得香。
用过朝食,检查了考篮后,叶风清也不耽误,只和家人道了声“我去了”,便拎着考篮撑着伞出了门。
等走到巷口时,他不由回首,屋檐下,隔着细雪,仍有三道人影立在檐下。
他眨了眨眼睛,义无反顾地往风雪中迈步而去。
……
会试需要考三场九天,叶母却心里忧虑,成日烧香拜佛。
叶芷清也没去阻止她,这是个人的性格,她说再多也没用。如果这样能让母亲安心一点,那也不错。
九天的时候在煎熬的等待中终于过去。
叶风清回家时,整个人都有些憔悴,眼底青黑。
他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阿姐,我想吃面,加个荷包蛋,多放点醋。”
“我这就去帮你做。”叶芷清说着,立即去了厨房。
等到她把做好的面端过来时,叶风清已经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叶母坐在旁边道,“先让他睡吧。”
“嗯。”叶芷清悄悄退出了内室,让人把面放到一边温着。
母女三人也没离开,就在外间待着。
叶母在给他们三个缝着里衣,叶兰清在描花样,叶芷清手上的功夫要差上很多,这会儿在给自己做荷包。
谁也没有去提这次考试的事情,反正已经考完了,人也平安回来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定夺吧。
叶风清足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面早就已经坨了。
不过他也没嫌弃,端着碗就坐在三人旁边,道:“阿姐怎么知道我缺个荷包?”
叶芷清在努力和绣花针斗争的手停了停,看向叶风清道:“你觉得这次你能考中吗?”
叶风清想了想,委婉道:“我觉得这次发挥的还不错。”
“会不会考成那个比不上如夫人的同进士?”
“不至于吧……”这个考题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说拿头名,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同进士出生。
“那这样说你很快就是官身了?”
“是。”
“既然是要当官,那你还在这里想着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你是不是想当贪官?”
叶风清:“……”
叶母笑呸了叶芷清一声,“瞎胡说什么。”
叶兰清却笑嘻嘻朝着叶风清挤眉弄眼,“姐姐应该打算给她未来夫婿绣的,我们是都没分了。”
“夫婿?”叶风清脸上虽然还在笑,但笑容淡了不少,“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听她胡说,”叶芷清淡淡道,“这几天有人上门想给我做媒来着,都被我回绝了。”
她现在才十九岁,人生中的花季。
嫁人?开什么玩笑。
这身体都没发育成熟呢,就凭着现在的医疗技术,难产怎么办?一尸两命怎么办?
“但是一直都不嫁的话,总会被人说闲话。”叶母道。
“大不了我当自梳女。”叶芷清对此很无所谓。
她已经查过了,在这个时空里,也有女子不想嫁人,就把头发梳起来。虽然很少,但至少有。
当然,如果没有的话,她不介意当第一个。
叶母知道说不通她的话,把目光看向了儿子,“你看看你姐。”
“那也可以,”只可惜她儿子是站大女儿的,不过叶风清还是免不了问了一句是谁,“谁上门提的亲?”
叶兰清嘴快一些,“是林夫人的娘家婶婶,给她的庶子提的。”
闻言,叶风清眉头皱住,“这事不是三年前就回过吗?”
三年前,林夫人给长姐说过一门亲事,不过两家都无意,这事也就当不存在过。怎么现在孟家又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庶子。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反正我是不应的。”叶芷清觉得有些可笑,她这么勤奋努力,又不是为了嫁人。
她不排斥成亲,但是排斥为成亲而成亲。
而且,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她如果没有遇到能包容自己理解自己的爱人,就算再喜欢,也不会为爱折腰。
叶母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没用,最后决定不浪费口水。
叶兰清吐了吐舌头,道歉道:“是我失言了。”
她其实挺希望姐姐能找到自己的归宿的。
一家人闲聊了一会儿,气氛松快了很多。
叶风清本想明天去打听打听这孟家庶子是谁,结果不曾想,当天晚上就见到了他人。
晚上,林求知前来邀请叶风清去参加什么宴请。
既然是考后,有些交际还是挺必要的,这回叶风清没有推辞。
两人离开叶家,来到了京里此时最热闹的酒楼——状元楼。此时京中的举子,有头有脸些的,都聚集在这里。
孟家是林求知的外家,来到状元楼之后,他自然要把父亲的得意门生介绍给了外家的表兄们。
结果一到雅座,他还没开口,就听有人道:“……那叶家不过是寒门小户,叶家女年已双十,据说性情乖张,配孟兄你确实可惜了。”
林求知一听,便知坏了。
正要说话,却听坐中表兄已经开口回应,他表情温和道:“父母之命不可违,嫡母也是为了我好。”
叶风清目光落在那说话的人身上,那人一身素衣,面容清瘦,形色姣好,若把旁人比之盆花,此人说是芝兰玉树也不为过。
“孟行舟?”叶风清想了起来,这位行事狠辣、被称之为“屠夫”的同僚也是这一年的考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文改名啦,改成了《男主吃起了我的软饭》,谢谢‘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小可爱!
第46章 故人
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屠夫,其实也和孟行舟自己有关。
这位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并不是通过科举入的官场,而是几年后太子继位,他被太子当做伸向朝臣的屠刀,和武后手下的来俊臣之流差不多,成为一位有名的酷吏。
当然,这点并不足以让叶风清对他另眼相看。
之所以会让叶风清另眼相看的是,自古酷吏都没好下场,但孟行舟却是个意外。
在新皇坐稳皇位后,孟行舟不仅没有变成新皇安抚朝臣的祭品,反而加官进爵,成为封疆大吏。
只单单这点,就足以说明此人很不简单。
“四表哥,”林求知开口打了声招呼,拉着叶风清道,“这就是我父亲的弟子,叶风清。”
在座人一听,脸上露出尴尬来。
刚在背后说人家长姐的坏话,转身就被人听到了。
“原来是叶兄,久仰久仰。”孟行舟起身作揖道,让旁边的仆人加了两个位置,“叶兄乃晋西癸酉年的解元,在下神交已久。”
叶风清也回了一礼,淡淡道:“我也听说过孟兄不少轶事,也没曾想会在这里见到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