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芷夕双眼一亮,转身就要走,迈出一步后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回头再看她。
云卿卿淡淡笑着,神色再柔婉不过,一双水杏眼清澈若泉。闵芷夕发现,云卿卿不生气时气质似是四月枝头的紫玉兰,艳中带雅,十分动人。
嗯,霍表哥虽然纨绔,但眼光确实不错!
闵芷夕想着,还是气鼓鼓走了。
此时霍二手已经包扎好,主要是有一拳头没挥准,砸地上,好在没伤到骨头。
被他反戈的李家少爷李景辉也在屋子里,两人没法见人,就在这儿吃饭,他从头到尾都呲牙满脸怒气瞪着叛徒。
霍二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挺不地道,可一想到许鹤宁……好歹人那么讲义气,帮他免了父亲的责罚,比这个害自己差点丢性命的纨绔强多了!
他当即暗中决定,以后少点跟纨绔走一块!
两人各种有心思地用饭,闵芷夕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少女心思不敢表现太过明显,斟茶倒水的十分殷勤。
霍二见自小一块长大的表妹心疼自己,心里也受用,想到刚才的决心,他神色极认真地跟小表妹说:“夕妹妹,表哥以后都不会让你们担心了,我回去就用功读书!我要向肃远侯看齐!”
闵芷夕帮他布菜的手一顿,眼眶霎时发红,差点又要哭了。
——她表哥就那么喜欢云卿卿吗?居然还要效仿肃远侯那个水寇。
“表哥,你清醒一点!”小姑娘站起身委屈朝他喊。
霍二郑重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闵芷夕再度哇一声,扭头哭着跑走了。她和云卿卿不共戴天!
“阿嚏!”正准备回屋再歇歇的云卿卿鼻子一痒。
她着凉了?
而把表兄妹说话都听在耳中的李景辉眼神阴鸷,不知在心中盘算什么,暗暗咬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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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卿摔伤,在宴席散了后跟娘亲和祖母说会体己,就准备早些回侯府,不想让长辈们看着老是担忧伤感。
许鹤宁是从云老太爷书房过来的,得知她的打算,当着岳母的面就将人给抱起来,要送到马车上去,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相处看着十分融洽,云大夫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感慨,送女儿到垂花门,不舍地嘱咐道:“记住娘说的那些话,有些时候不能纵着!”
云卿卿脸上温度好不容易褪下来,被娘亲有所指的话闹得又在发热。
什么纵不纵的,两人都没到那一步!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提没有圆房,结果她和娘亲说那会话,总爱交代她不能由得许鹤宁年轻力壮的胡来,会亏损身子。
许鹤宁可不知母女间说了这些,只当是岳母在旁敲侧击警告自己,眼角一挑,把人给塞到马车里。
“你不骑马吗?”云卿卿躺好,见到他也弯腰钻进来。
许鹤宁身形高大,马车因为他变得逼仄了许多,她便想着往边上挪挪,却被他长臂一伸按在远处。
他手心滚烫。
从刺杀到现在,她发现许鹤宁跟自己的关系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明明连同床共枕时都不见的亲密,今日频频上演。
说实在的,她心里是有些慌乱,还有小小的无措。
她没有这种和男子相处的经验。
许鹤宁见她不动了,看向被风撩起的纱帘,慢悠悠地说:“怕你再碰着,一会岳母大人又得拿话提点我。”
一束阳光从帘子缝隙钻了进来,许鹤宁侧头说话时还勾着嘴角笑笑,落在他眼里的阳光仿佛在刹那盛放,连眸光都染了风流。
云卿卿在一瞥中垂眸,心脏好像多跳了一拍。
许鹤宁本就在注视她一举一动,在她扭头的动作中品出一种跟落荒而逃相似的味道。
她在紧张?
跟他共乘有什么好紧张的,要是她头上能长两长耳朵,眼下这个样子就十足是受惊警惕的兔子了。
想至此,他嗤笑一声。他又不是专吃兔子的大灰狼!
许鹤宁也不揭穿她,两脚一伸,把手枕脑后,悠闲地闭目养神。
云卿卿心头莫名就松口气。
沉默一路,马车嘚嘚走过闹市,穿过种着杨柳的胡同,侯府便在眼前了。
车子直接到垂花门,许鹤宁仍旧把云卿卿抱下马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候在那儿,见他高兴地喊:“大当家!你猜谁来了!”
谁来了?
许鹤宁懒得猜,边迈步边道:“谁。”
那少年眼里都是兴奋,声音都拔高了一度:“你晴妹妹进京来了。”
情妹妹?云卿卿在他怀里听得真真的,不自知皱了眉。
他脚步闻声而停,错愕又诧异,以为听错了,追问:“谁?”
云卿卿拳头缓缓攥紧:哦,敢情还有好几个。
许鹤宁在话出口后猛然察觉不对,一低头,果然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迎着那道目光,他心里乱了一下。
——他娘的,破名字要惹事。
但他清请白白,没什么好心虚要去多解释的。
许鹤宁和她对视,在她不退避的目光中却喉结一滚,刚才那点硬气就化作压低的声音:“云卿卿,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许鹤宁:大老爷们死活硬邦的!说不解释就不解释!
云卿卿:哦。
许·秒怂·脸疼·鹤宁:媳妇,你听我说……
第24章 【一更】
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云卿卿歪了歪头,等他下一句。
说不解释,话却神差鬼使脱口而出,许鹤宁在懊恼中只能顺着说下去。
“不是情妹妹,是晴!绮霞低映晚晴天的晴,她名挽晴,挽发的挽,取了这句里的晚晴天谐音。是我早年认的义妹。”
云卿卿在他一口气说了大长串中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你不要太紧张。”
许鹤宁差点被她噎死。
他解释明白一些怎么就紧张了?!
正被气得牙痒痒,她倒是在他怀里扑哧笑出声,脸颊两边梨涡浅浅,清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神色难看的面容。
许鹤宁一品咂,从她弯弯的眉眼间看到狡黠,恍然自己又被戏弄了。
促狭鬼,她哪里是只兔子,分明是只心眼多的小狐狸!
许鹤宁在她笑声中咬咬牙,眼尾一挑,骤然低头用半真半假的话挑衅了回去:“我若真紧张,你是醋还是不醋?”
笑着的云卿卿一愣,在他使坏的眼神中脸颊微烫。
谁要吃醋了!
她在被反戏弄中眸光微闪,朝他嫣然一笑:“——那我将就吃一些?”
许鹤宁心脏咚地一下,狠狠撞在胸腔里,余震让他四肢都酥酥麻麻的。
她笑起来……比雨后晴空的那抹蓝更让人心情愉悦。
真好看。
许鹤宁看得出神,耳根莫名在发热,忙抬头看前方。
他怀里的既不是兔子,也不是小狐狸,是勾魂的妖魅!
云卿卿可不知道他满腔心思千回百转,发现他不再出声,眼角眉梢都染着小小的得意。
不正经的瞎扯谁还不会了。
侯府有体面的都知道夫妻俩在回门路上发生意外。云卿卿被抱着回屋,留在府里的李妈妈焦急迎上前,见她精神不错,高高吊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些许。
“炕上和榻上都垫了加厚的褥子,夫人躺哪儿都使得。”李妈妈在前头领路,云卿卿选择前者。
都是躺着,起码炕临着窗,她还能看看风景。
正是暑天,昨日雨后带来的凉爽已经被阳光蒸发。许鹤宁抱着人走一路,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还窝了团软面似的少女,此时满身是汗,随手拿了套常服就到净房冲澡。
李妈妈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后,神色不太好地凑到云卿卿跟前说:“夫人,府里来了位晴姑娘,说是侯爷的义妹。”
“我听说了。”
她小心翼翼挪动一下,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李妈妈听她淡淡一句就没了后文,暗暗着急,又道:“夫人,我让你奶兄朝柒儿打听过,说两人认识七八年了,也就是侯爷十三四岁的事。那晴姑娘跟你同龄,这么一算,她是在九岁左右到侯爷身边的,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云卿卿闻言莞尔。
柒儿就是刚才在他们回府前嗓门特大的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挺单纯的一男孩儿,怪不得能被她奶兄套出话来。
至于奶娘说的一车话,云卿卿当然明白何意,是担心两人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她笑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侯爷说就是义兄妹。”
李妈妈直想跺脚,她的傻姑娘哦!
“侯爷与你说了是义妹不假,可曾说过这义妹本该在侯爷去军营后就嫁人了吗?我暗中去见过人了,晴姑娘可没挽妇人发,既然本该嫁人,却又没嫁。也没在侯爷进京的时候跟着,反倒这会子巴巴来了!”
能没有旁的心思?!
反正她不信。
何况夫妻俩成亲到现在都没圆房,若是此时叫人横叉一腿……李妈妈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像是想扑上去咬人一口肉。
云卿卿还真不知道这么多,许鹤宁也没说,何况她才跟许鹤宁认识几天,他身边有什么人和过往几乎是一眼黑。
她眉尖可见的蹙起,她确实没去了解过许鹤宁。
李妈妈见她表情终于变得凝重,心头微宽,还想要再多说几句劝她别太单纯,随便信口头之言,许鹤宁却从净房出来了。
他带着一身水汽,浓眉似剑,那锋利的轮廓叫李妈妈当即闭上嘴,默默退到侧边。
云卿卿正入神,眼前的光被他遮挡大半,抬头就见他鬓角还沾着水珠,嘴角微扬,大刺刺在她身边坐下。
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眨眨眼,暗暗揣测他高兴的原因。
会跟那个晴姑娘有关吗?
云卿卿不太确定,不过她准备直接问。两人因为赐婚成了夫妻,以后日子都绑一块了,听了李妈妈的话,她深以为有什么还是说开了的好。
可等真张开嘴,她反倒不知要怎么开口。
先前他已经解释过,晴姑娘是义妹,她现在再问,不就是多疑他。按他的脾气肯定得恼吧。
云卿卿难得踌躇,窗外响起陈鱼的声音。
“大当家,有要事。”
许鹤宁本想着两人间相处比先前融洽许多,准备跟她说说自己以前的经历,也省得她有时一见自己冷脸就惊得跟只兔子似的,结果被事找上门。
晚上再跟她说吧。
他站起身,把最后一个襟扣扣好,朝她道:“我去去就来。”
云卿卿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他身影才消失,李妈妈就回到她跟前,想要说些什么。
“李妈妈,我明白的你的意思。父亲母亲亦教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侯爷说过是兄妹,我信他。”
他没有必要跟自己撒这个谎,不然心仪的女子被他亲口认成妹妹,往后他该怎么跟自己开口说纳到房里?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宁愿说得模棱两可,也不会先给自己下个难改口的绊子。
李妈妈张着嘴,脸色有点难看。
而云卿卿已经看向半开的窗子,不给她再多说的机会,吩咐道:“来者是客,吩咐厨房晚上准备宴席,给晴姑娘接风洗尘。”
李妈妈只好悻悻的地住嘴,可转念一想,接风洗尘可不就是告诉那个晴姑娘,谁是当家主母么!
她们姑娘还是没有糊涂的,先来个下马威!
“姑娘此计极好!”
李妈妈心情阴转晴,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云卿卿回头看神色激动的奶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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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宁出了屋,沿着游廊往书房。
一处有枝桠探入廊中,正好刮在他肩头,他随意拿手一折,把断枝给丢外头花坛里。
“让人修修探进来的树枝,别刮到云……夫人了。”
那娇气包全身都软软的,刮一下估计就得裂开个口子。
陈鱼可没见过他的心细用在这些地方,偷偷撇过脸笑,笑过后才跟他说刚刚探到的消息。
“那个李景辉是在宫里被说调.戏宫女,被大皇子发现给责罚出宫的。不过当时按冲撞贵人的由头,保了李家颜面,所以知道这事真相的人不多。”
他可是费了些功夫,从当年收了李家发卖几个下人的牙婆那打听到的。
李景辉是被大皇子罚出宫。
许鹤宁浓眉一压,快速在心里盘算着。
所以,李景辉极大可能是对大皇子怀恨在心,然后被其他人收编了?比如太子。
这么一推敲,按着云嘉玉的话,李景辉授命于太子也不无可能。
那他在官房前说的话可以归为故意,是在挑拨云家霍家。
霍家少了云家支持,就是变相把大皇子的势力也削弱了。
从刺杀到云家发生的事情,种种都指向是太子所为。
许鹤宁想得直眯了眼,脑海里闪过太子那张温润的脸,舌尖轻轻扫过后牙槽,得出个结论。
这些个皇子都有病!
争权还得拉别人淌浑水!
陈鱼见他神色不虞,知道他正不爽,话头一转:“大当家,四妹在老夫人那儿呢。说起来,也有一年不见了,那丫头被二哥养得白净不少。”
“老二是怎么放她进京的,万一走到半路发现怀上身孕什么的,有个闪失,他不得心疼。”
许鹤宁十三岁那年已经在嘉兴闯出些许名声,方挽晴是他在当年洪水中捞起来的,家人都不知所踪,就那么跟着过不知明日的日子。一年前才安稳的谈婚论嫁。
他话落,陈鱼脸色古怪,跟他说了另外一件事:“大当家,她还没和二哥成亲。”
许鹤宁脚步霎时停在那里,看向陈鱼的目光沉如深潭,透出几分凌冽。
陈鱼被他看得声音都小了许多:“我也是刚刚见过她才知道。她说和二哥吵架了,没地儿去,才跑到京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