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笑百媚生——谨鸢
时间:2019-10-16 07:37:19

  庄子的黄管事收到消息,一额头都是汗跑出来迎接,见到云卿卿身边还有个青年公子,当即认出来是许鹤宁,连笑容都更加小心了。
  “我就是过来转转,看看今年收成怎么样,你不用紧张。”
  云卿卿在他忐忑中,连客套都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她的直白让黄管事越发心惊,忙赔着笑把两人往正房领。
  这处宅子是个三进,被归纳为皇庄的地方,宅院即便不大,处处都是透着精致。
  沿路走来,处处雅致,正房前还修有个小小的水池,几尾鱼在里头游得欢畅。
  许鹤宁也是头回来这地方,见收拾得妥当,满意的点点头。
  很多庄子都许久不修缮了,云卿卿跑来可未必住得惯。
  两人突然到来,黄管事当即让厨房整治席面,生怕怠慢主子,惹出个收拾他的导火线来。
  哪知过来询问两位主子的口味时,许鹤宁看了眼外头说:“别整席面了,日日吃,没有什么新鲜的。”说罢,让黄管事去准备了几样东西。
  云卿卿坐半下午的马车,此时有些乏,先去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出来一看许鹤宁正在解软甲。
  他出来匆忙,没带换洗衣物,一路日晒,身上早黏腻得不行,连上衣都已经解了。
  云卿卿秉着非礼勿视,快速从他身边过,走到床边见翠芽已经铺好床,就想躺一会养养神。
  许鹤宁竖着耳朵听动静,笑笑拎着带臭汗的衣服往外走。
  刚才进来,发现院子东边角落就有口水井。他赤着上身,直接站在井边打水冲洗,顺手把衣服也搓了几下。
  才把衣服搭到竹子上,里面突然一声尖叫。
  云卿卿?!
  许鹤宁被那尖叫吓得浑身都一抖,三两步冲进屋,刚到床边,一个枕头就砸了过来。
  还好他闪得快,再定睛一看云卿卿坐在床上脸色惨白,连唇都在抖。
  “怎么了?!”许鹤宁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李妈妈和翠芽都在净房收拾,听到动静过来晚了些,再一看云卿卿被精着上身的姑爷楼着,忙得转身。
  难道是姑爷在对她们夫人用强的?!
  两人想着不对,哪能让她们夫人被欺负,当即又转身,结果听到云卿卿颤着声说:“刚才好像是有蛇在我枕头边。”
  她刚闭眼,感觉什么东西碰了她脸颊一下,手一挥就撞上冰凉又软软的东西,然后是在耳边嘶地一声。
  那一声简直让她崩溃,被吓得魂飞魄散,先掀了一个枕头,那条蛇被掀落地飞快不知道钻哪里了。
  要是平时这东西,她顶多是躲开,不至于吓成这样,偏是冷不丁挨到脸上了。
  许鹤宁在她说明原因后神色几变,李妈妈当即出门去喊侍卫过来好抓蛇,翠芽一个抄起边上的烛台紧张盯着四周看。
  久不住人的屋子,又是挨着山林,有蛇确实正常,就是太过吓人。
  许鹤宁此时也松开云卿卿:“你就坐那里不要动,我再检查检查床上。”
  也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性,更万幸没有攻击她,他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后怕。
  云卿卿紧张点点头,十分乖巧就坐在原位,甚至还把脚都缩了再缩,那柔顺的样子让许鹤宁心头一跳。
  他里外细细检查了三回,连床板都掀起来看了。
  “这里不见,你不要害怕了。”
  他坐回她身边,见她还警惕朝四周张望,不知怎么就想起她从宫里回府,警惕自己的样子。
  许鹤宁眼底闪过笑意,当时他还嘲笑她是个兔子胆。
  “你要是还是担心,要不要挨近一些?”他低头,眼眸晶亮。
  云卿卿下意识是朝他那靠了靠,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抓着了!”
  紧接着还有人说:“粱上也查看过,屋里就这一条。”
  云卿卿靠近的动作霎时就停住,跟他对视片刻,然后木着张脸往后挪开。
  许鹤宁:……
  他身边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拆台的!
  侯夫人被一条蛇给吓坏的事很快传到黄管事那里,让他气得想骂人。
  一条蛇来给他捣什么乱!
  黄管事带着人和雄黄粉一路小跑过来,在密集的草丛和院子角落都撒上,再把院子翻个低朝天,把耗子都打死几窝才擦着冷汗告罪。
  云卿卿知道黄管事不敢用放蛇这样的伎俩,没有把事情迁怒到他身上,让他安心去当差,顺带要了庄子近三年的账本。
  今早她看的只是去年结余的一个数,和今年上半年的账目,而过来就是为了查账。
  账本送来,她都堆到床头,就那么窝在床上看帐。
  虽然心里还有被蛇吓着的阴影,但这里有许鹤宁检查过,她心里自然而然认为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许鹤宁把晒干的衣服重新穿上,一进屋就见她对着烛光看账本,他沉默着来到床前,在她翻了两页后伸手就把她账本抽走。
  云卿卿伸手去抓了一下,他把账本直接搁到床前的高几,然后弯腰拾起她的绣鞋,很自然的套她脚上。
  “先用饭。”
  用饭?
  云卿卿探头看了眼外头已经全黑的天色,屋子里静悄悄的,哪里有人来摆饭。
  下刻她手腕被他轻轻握着,将她带下床,拉着她往外去。
  庭院里的小池子边生起了火,边上放着摆有瓜果和肉类的小几,地上放着蒲垫。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准备的?
  云卿卿抽回手,也不用他再拉着走了,提着裙子就跑到小几前,弯腰看食材。
  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叫许鹤宁嘴角往上扬。
  他想着她常在京城中,难得上外头来,像这样围坐着自己动手烤些吃食应该会觉得新鲜,看来是做对了。
  然而云卿卿看着各类的肉类,心里并不是觉得新鲜,只是欢喜地想她好久没吃烤肉了,还有羊腿!
  两人席地而坐,许鹤宁早把人都打发了,熟练地在火堆边上自己动手翻烤羊腿。
  他额头沾着汗珠,袖子早被他卷起来,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他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还让云卿卿再坐远一些:“挨着冰鉴,不然得把你蒸出一身汗。”
  云卿卿其实已经坐得够远的,从一开始他就没让她靠近火边,而是坐在小几前。身边是冰鉴,手边还有冰好的酸梅汤,消暑的样样齐全。
  反倒他一头一脸都是汗,说话的时候,汗珠沿着下巴滑落,衣襟都被打湿一片。
  她托腮看他,没有说话。
  火光摇曳,他面容在火光中半明半暗,不时会眉眼抬起,仿佛不放心她似的朝她看看。眉角眉梢都是柔和的,连眼眸中反射的光芒都是柔和的。
  云卿卿沉默看着。她不是没有发现许鹤宁的改变,似乎是在霍二他们到侯府之后,他面对自己时身上那股总是不经意外露的凌厉都收敛了。
  之后两人遇到刺杀,他的相护,再然后是来了个‘情妹妹’闹得一团乱糟糟。
  她就伸出一只手掌在跟前,默默掰了掰手指头,有些想笑。
  两人才成亲几日啊,怎么尽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此时,被烤得表皮金黄的羊腿就递到了她眼前,她收回手,抬头看他。
  他在夜色下笑容灿烂,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吹过了,你咬一口,肉要大口的吃才有味道。”许鹤宁指向一处,是这羊腿肉最鲜嫩的地方。
  云卿卿双眼一弯,依言低头,张嘴咬了口,肉香和一丝甜味就混合在口中。
  许鹤宁顺势坐下,就那么一手拿着肉,一手去抓过酒壶送到嘴里,看她小口小口地咬羊腿,心里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的。
  云卿卿吃得半饱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歪头看向前边的水池,说:“鱼也能烤,你不烤鱼吗?”
  许鹤宁:“……”
  为什么要在这美好的时刻提醒他犯过的蠢事?!
  到最后,许鹤宁还是在云卿卿的坚持中当场杀鱼烤鱼,咬在口中如嚼蜡,还得显得很高兴地回答她好吃。
  云卿卿装作看风景,偏过头,用袖子挡着脸,偷偷笑得肩头都一颤一颤的。
  让他上回浪费她的心意!而且她后来在他没回家几日里才知道,许鹤宁并不喜欢吃鱼。听婆母说是小时候被鱼刺卡得次数太多,厌烦了,不是迫不得已,他都不吃鱼肉。
  许鹤宁看在眼里,把最后一口鱼肉咽下,往嘴里再灌一口酒。
  她就得意吧,他还能怎么着,又娇气又惹人喜欢,舍不得凶。
  待两人把身上的烟火味都洗净后已经近二更天。
  许鹤宁从净房出来,发现地面没有被褥,云卿卿靠在里侧看账本。他心头一跳,视线慢慢扫向已经铺好被褥的床榻,还有她留出的那片空间。
  他压下从心底涌起的欢喜,快步走上前,正想先坐下,就见李妈妈抱着一床席子从外头进来,很自然就铺到挨着床的地面上。
  刚刚还窃喜的许鹤宁:……
  作者有话要说:许鹤宁: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云卿卿:一顿烤肉不够打动我的心。
 
 
第34章 
  不知是劳累一天,或是在她身边觉得安稳,许鹤宁在陌生的环境中竟然一夜无梦,睁眼时外头天已大亮。
  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他眼角,他翻坐起身,下意识先去看边上的架子床。
  上边空荡荡,被褥整齐。
  云卿卿呢?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垂眸间余光扫到自己枕边,一瓶伤药,一叠干净的棉布。
  他盯着看了良久才把伤药握在掌心,低低笑出声。
  原来她看到了啊,他胳膊的伤还没好,背后又增了几个小小的刀伤。无声的关切,和她为自己默默到云府寻求帮助如出一辙。
  阳光明媚的早朝,许鹤宁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化了。
  待他得知云卿卿的行踪后,寻着过去,就见到那个戴着帷帽的少女坐在一排果树下。
  覆面的白纱被挽在帽沿两边,在晨风中轻扬,她裙面上放着账本,用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压着,而她一边吃糕点一看账目。
  那柔婉的身影让人怦然。
  李妈妈和翠芽都见穿玄衣的男子由远而近,想要提醒云卿卿,却被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阻止。
  两人默默退开一些,云卿卿咽下枣糕,觉得口干,也没抬头,用手去摸寻一边的水囊。
  一只手却先把她想要的递到了唇边。
  她被眼前骨节分明的手闪了下,后知后觉抬头,就见许鹤宁弯腰站在侧边,点了点下巴。
  他怎么找来了。
  云卿卿想要接过水囊,他却不放手,眼里带着笑,分明是要喂她的意思。
  她抿抿唇,到底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许鹤宁就在她身边坐下,她目不斜视,继续看账本,看完一页捻起纸张要翻动的时候没忍住偷偷扫向身侧。
  他正用她刚才喝过的水囊往嘴里灌水,那潇洒的动作仿佛这里头的是美酒,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一派风流。
  喝个水也不正经。
  云卿卿心里嘀咕一句,正要收回目光,好巧不巧被他看过来捕捉个正。
  她忙扭头,耳边传来他的低笑,还有两字。
  “——真甜。”
  意有所指,乱人心弦。
  云卿卿脸颊一热,险些把手里的账本撕个口子。
  臭不要脸!
  她在心里羞恼骂一句,他的手指此时再探过来,往一条账目点了点:“这里,数额错的。一亩田正常是一次收成能收八石麦子,前年是丰年,肯定不止这个数。而且跟种下的数额就前后矛盾。”
  云卿卿心中微动,当即翻回去看数,果然发现下种的量比要比实际收的亩数有差,但是差误极小。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偏差。
  “你怎么发现的?”
  她因为刚刚接触这类的账目,几乎是每个字都细看,然后开始对着数字往下顺。换算过来大差不差都觉得是没有问题了。
  结果他随口就指出来了。
  许鹤宁见她双眼亮晶晶看自己,微微一笑,去帮她又翻了两页:“这里也有错,说买的苗有不能下种的,哪里会有十苗就有一废的道理。”
  云卿卿像是发现新大陆,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明亮:“你懂这么多,帮我一起看账啊。”
  哪知许鹤宁只是笑,然后一伸手,把她的账本拎到眼前:“你歇会,我看。”
  有人要抢着干活,她没有不允许的道理。
  她其实天微微亮就起来了,见他睡得香,就抱着账本出来,顺带透透气。这会也觉得眼酸,索性靠着树,闭上眼小歇。
  许鹤宁翻着账本,看着看着,肩头微微一重。她的帽檐轻轻刮蹭在脸上,而她歪着脑袋居然就那么睡着了。
  幽幽香味在鼻端发散,他身子一僵,然后小心翼翼去把她帽上的白纱放下,将那张要乱他心神的容颜遮挡起来。
  他还要替看她看账本呢。
  后来云卿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枕在了许鹤宁的腿上,而他目光远眺,一只手拿着她的团扇,正不急不缓给她扇着风。
  她忙坐起身,理了理衣裙,心里懊恼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还睡人身上。
  好在有白纱遮面,不然她此时只会更尴尬。
  许鹤宁见她醒来就避开的动作只是笑笑,站起来先活动被枕得发麻的双腿,然后朝她伸手:“回庄子吧,把事情处理了我们就回城。”
  “那些账本都看完了?”云卿卿愣了会问。
  他笑而不语,牵着她慢慢走过不平的小道。
  等回到正房的院子,云卿卿就看到黄管事跪在院子里,整个背后都被汗水打湿,见到两人更是抖了一下。
  她略感诧异,不过很快就猜出来,应该是许鹤宁在她睡着的时候吩咐过什么。
  不过,她还是小小声问了他一句:“你查出哪些错漏,跟我说一声,一会也好能论罪罚。”
  他嘴角一翘,挑着眼尾笑,低头在她耳边说:“能用拳头就不要理论,错哪里,他自己会说。”
  云卿卿怔愣。
  他这是把人打了一顿啊?
  接下来,云卿卿发现许鹤宁也不是真把人打一顿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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