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在京城卖艺糊口的百姓,听同行悲惨哭诉:“那人蒙着脸,凶狠地劫持我到巷子里,逼我交出看家本领,还学得贼快!这是要抢我们的饭碗啊!”
卖艺糊口的一众人等纷纷感到惶恐和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许鹤宁:大老爷们能去干扑蝶这样的事吗?当然是抓了之后还要会变戏法。
第37章
晨光熹微,许鹤宁习惯性的在这个时辰睁眼。
入眼是大红的帐顶,吉祥的暗纹,用金银线交织绣成,在透进来的光线中折射出柔光。
他盯着绣纹片刻,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鼓起的小包,心情极好的扬扬眉。
原来她睡觉喜欢用被蒙住头,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也不怕憋着?
许鹤宁轻声坐起身,慢慢伸手去把那个小鼓包揭起一角。在暗淡的光线中,她脸颊枕着手背,唇微微嘟起,睡得毫无知觉。
他看了两眼,有种在冬日里得一口温酒入喉的巨大满足感。
他悄声又把揭开的那片被角拢回去,还特意留了条缝隙。
李妈妈已经摸透许鹤宁的作息时间,这个时辰已经让小丫鬟端着洗漱用的清水一应东西,等在内室的隔扇外。
果然,很快就听到许鹤宁开门的声音。
他已经自己穿好外袍,还跟往常一样就站在隔扇前净面洗漱。
李妈妈不时偷瞄他,暗中想着昨晚夫妻俩有没有发生什么。
昨天夜里,她本要跟以前一样到炕上铺被子,许鹤宁拦住了,终于回床榻歇下。
她们家姑娘神色淡然,是默认的。
所以……两人应该是顺水顺舟的圆房了。
李妈妈暗暗欢喜,再见许鹤宁眉角眼梢都是难得的温和,心里越发笃定。
然而等到云卿卿醒来,李妈妈看着界限分明的两床被子,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多了。
“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啊。”
李妈妈收拾床铺的时候郁闷嘟囔了一句。
“侯爷怎么了?”云卿卿正穿衣服,没听得太清楚,回头问了句。
李妈妈见她完全不多想的单纯样子,怕话说出来还得给她添心思,索性打岔说别的:“老奴是说闵夫人生辰,我们大夫人也有过去,她先前的心思不知道歇了没。”
昨儿是翠芽跟着她出门的,云卿卿不疑有它,沉吟着道:“大姐姐说是没敢再提了。上回闹得姐夫都跑到云家住了几日,她再拎不清,那就是逼得祖母也不再给面子。”
到时候这姻亲就得撕破脸皮,多难看啊。
李妈妈应是:“大姑奶奶这都马上四个月了,年后就该生产。说起来,大姑奶奶才嫁到闵家半年多点儿,这就是当娘的人了。”
说到最后,李妈妈还是忍不住话里滚话提醒她。
云卿卿依旧没有多想,还破天荒地说:“我要给小外甥做小衣服和帽子!奶娘,你教我,我好久没动针了。”
李妈妈险些一个踉跄要平地摔倒。
她的小姑奶奶,重点不对!
然而有人就是不开窍,今日就只沉迷在挑料子和图案,在许鹤宁回来的时候,正裁剪好小衣服的样子。
室内灯火明亮,她坐在圆桌前,十分专注,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许鹤宁低头一看,一眼就看出来是小孩子衣服的式样。
他眸光闪动,问:“这是做什么呢?”
云卿卿被他吓一跳,抬头见他就站在跟前,一张玉面靠得极近。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拿起小小的衣服说:“给小外甥做的,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大红的喜庆。”
许鹤宁大概是猜到了,可心里怎么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用过晚饭,陈鱼找过来,兄弟俩匆忙离开,云卿卿就继续和给小外甥的衣服做斗争。
等听到二更鼓声的时候,她转动了一下僵硬脖子,李妈妈过来劝她早些歇息。
“侯爷呢?”
翠芽正好从外头进来,就是要跟她说这事:“方才前边的侍卫过来,说侯爷出府了,让夫人先歇下。”
这么晚了还出府,是兵马司的事?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小孩子的衣服最重要是舒适,她并不打算绣繁复的东西,这会已经缝好领子,快要完工了。
东西放下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什么,“翠芽,你把我做内衬的潞稠再拿来。”
翠芽奇道:“夫人还要做什么?”
云卿卿没多说,只道:“你拿来就是。”
等到潞稠拿来,云卿卿一熬就熬到三更,实在是困了,把手里才走完一层线的袜子放下。
“明儿再锁第二层边。”她把袜子放到一边,梳洗后倒头睡得香甜。
许鹤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丝毫不知道,只是在睡梦中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她把头一缩,卷了卷被子,再也不知道后面的事。
许鹤宁本想把她被子掀开一些,结果她转眼卷得更严实了,有些无奈,最终摇头笑笑在她身边躺下,却是睡意全无。
黄安死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偏今晚连黄安的家人都葬身火海。
里头还有个才满月的孩子,手段实在是残忍了些。
大理寺的人收到消息后先告诉到他,让他暗中跟着去现场看了眼。
今晚这事,让他疑惑的有两点。
一是黄安家走水,那么快就有人报到大理寺,二是大理寺接此案子的主事,居然会暗中来通知他。
上回皇帝吩咐大理寺查刺杀他的事,这个主事也参与跟进,可论真了说,他自认和他们交情不到这份上。
那个主事是在提醒他,会不会有人故意还拿黄安的事情找他麻烦。
所以,对方怎么就知道黄安的死可能会令他遇上麻烦。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的地方太多。
——这个破京城,自打他来之后,破事就没停过!
许鹤宁满腹思绪睡过去,次日一早因为心里存着事,早早起来,没有惊动云卿卿又要出门。
经过炕桌前,他一眼就看到那见红色的小袄。
云婉婉的孩子出生时天气估计还没转暖,云卿卿就做了件薄棉袄,里头塞了松软的棉花,一眼看去微微鼓起,煞是可爱。
李妈妈见他站在炕前,想起昨儿云卿卿熬到三更做的袜子,笑吟吟地上前说:“昨儿夫人给侯爷缝袜子缝到三更天才睡下呢,咦……这是已经做好了。”
云卿卿的心意,李妈妈当然是要给转达的。
先前她对许鹤宁有误解,一开始是觉得自家姑娘嫁过来委屈得很,可自打在云卿卿病了一场后,他所做所为让她再没有成见。
先前两人分床睡,她暗暗着急,可云卿卿的性子在气头上是谁也不能劝的,所以她也只有干着急。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她自然乐得再把两人多拉近关系。
许鹤宁闻言心中一动,伸手去接过李妈妈拿着的袜子,放在眼前左看又看,再简单不过的绸袜在他眼里都成了宝贝一样。
她居然还熬到三更。
李妈妈就见到他往炕上一坐,踢掉靴子,把脚上先前的袜子给拽掉,直接套上新袜子。
“尺寸刚好。”他穿上,还拍了拍脚面,得意的走了。
云卿卿给他缝袜子,怎么可能不高兴!
李妈妈在他走后愣了好大会,抿唇笑。
男人有时候真的跟孩子一样,一哄就高兴。
许鹤宁去牵马,陈鱼就在边上等着他呢,见他嘴角都要翘上天了,纳罕道:“一大早的是有什么喜事?”
“你体会不到的喜事。”
许鹤宁桃花眼一斜,翻身上马去。
在潇洒的动作中,他感觉脚趾在靴子里往前蹿了一下,然后好像有什么被撕裂开了。
他脸一黑,二话不说一把脱了靴子,就看到自己的五个脚趾头正在探头探脑的跟自己打招呼一样,暴露在裂开大口子的袜子外。
——怎么就破了?!
陈鱼在边上哈哈哈哈大笑:“大当家,嫂子难道连做袜子的钱都给你克扣了不成?”
怎么穿了双破的!
许鹤宁打了个激灵:“闭嘴!快给我找针线去!”
这可是云卿卿刚缝好的,还没出门就被他穿烂了,搞不好她下回就不给他做袜子了。
于是,堂堂侯爷就偷偷摸摸蹲在外院一间小屋子里补袜子……
云卿卿起来后,李妈妈告诉她许鹤宁高高兴兴穿袜子走了。
她瞪大眼:“那袜子不结实,我才锁了一层边!”
一会得露十个脚趾头!
李妈妈也愣了,她没仔细翻,见封口缝得漂亮,还以为做好了。
刚补好袜子出门的许鹤宁,才离开家不远,就收到赶来的侍卫送上的一双袜子:“夫人说,您脚上那双袜子就没缝完,不结实,说让您换这个。”
许鹤宁:……那他缝半天是为了什么?
他一咬牙,冷着脸说:“我就爱穿没缝好的!”
陈鱼笑得差点要从马背上滚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许真香:我才不会去妒忌还没出生的孩子有新衣服。
第38章
“他就爱穿没缝好的?”
云卿卿得到回禀后一脸诧异。
他这都什么爱好?
李妈妈在边上直想笑,想要告诉自家这个不太开窍的小主子,姑爷的意思应该是想只穿你缝的,破不破是次要。
不想一边的翠芽嘴快接话道:“奴婢听说常年在水边生活的百姓,都喜欢穿露脚趾的鞋子,估计侯爷是还没习惯京城的这些习惯吧。”
云卿卿歪头看过去,是这样吗,似乎也说得通。李妈妈快要被两人一口气憋过去:“姑娘别听她瞎掰,侯爷这是敬重你!”
李妈妈话落,她神色略微一顿,下刻还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抠了抠裙面上的绣花,脑海里就只有奶娘说的敬重二字。
就只是敬重吗?
两人现在的关系,也就是在这个范围内大差不大差吧。
李妈妈见她垂头的样子想是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心想总该能明白意思了吧。
下刻就见她抬头,朝翠芽道:“你去把上回明清师傅给我的菜谱拿出来,我试着去做两道看看。祖父的生辰近了。”
李妈妈闻言,整个人都愣了。
怎么就拐弯到老太爷的寿辰上了?!
云卿卿早先就让人把正院的小厨房收拾好,今日正好对着那本无字菜谱放开手脚干。而脚下一双破袜子的许鹤宁在巡城中偶遇太子。
他望着站在喧闹茶棚内的青年公子,身穿百姓简单的布衣,一顶斗笠,要不是见看清面容,实在是难与朝堂上金贵的太子爷联系。
许鹤宁转动了下手中粗糙的茶杯,似笑非笑。
太子坦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侧头去看一眼都在棚内喝茶解渴的士兵,赞赏地道:“都说许副指挥使待下边的人好,今日一见,确实。”
“殿下这是来体察民情,还是来督查我们南兵马司?”
仰头喝水的男子声音很低,却字字带着机锋。
太子算是了解云老太爷说的那句,那小子浑身都是刺,看你不爽就撂臭脸。
就连他这堂堂太子殿下都没得到好脸。
太子笑了声。
许鹤宁的声音又响起:“大理寺那个主事是殿下的人。殿下……我这人不是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什么都还没说,却先被人点出来意了,太子都替自己有点尴尬。这水寇太聪明了些,他只是出现,就知道自己是来谈什么的。
“确实,我是想和侯爷来谈合作。”太子认得也很坦然。
许鹤宁还在手里的杯子就被他在瞬间倒扣在桌案上,人也站了起来。
他疯了才跟这些个皇子合作,太子也不能!
“许鹤宁,你不想堂堂正正立足朝堂吗?还有云家的二姑娘,你应该不想让她总被人喊是水寇的夫人吧。”
许鹤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太子的眼神染着寒霜,最深处有什么在汹涌,像是要关不住破笼而出的凶兽。
太子在他凌厉的目光中抬头,回于友好的一笑。
许鹤宁也在此时笑了,周身的凌冽在笑意中荡然无存。
他一手轻轻握到剑柄上,去看熙熙攘攘的街头:“你想的堂堂正正和我自认为的恐怕不一样,她也会不喜欢我依靠这种方式得来的所谓堂堂正正。”她的尊荣,他不用依附谁才能去挣来。
太子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怔愣片刻后摇头失笑。
没有人告诉过他,许鹤宁居然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许鹤宁,你不用着急拒绝,等到我大礼送上,你再考虑考虑。好歹……也看在我冒着危险出宫的份上。”
许鹤宁嗤笑一声,谁他娘还管你作妖跑出宫。
笑罢,直接转身就要走。
以此同时,许鹤宁却听到一道凌厉的长吟声,那是……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像木桌,顺手把乔装打扮的太子扯开。
破空的利箭瞬间没入被他踹飞的木桌上,箭尾剧烈摇晃。
太子盯着重重摔在不远处的桌子,眼皮一跳。
“殿下这嘴,恐怕开过光。”许鹤宁将太子推到身后,大拇指顶起剑柄。
长剑出鞘,杀气森然。
太子被讥讽得眼角一抽,默默再退后一步。
接下来还有几支暗箭袭来,都被许鹤宁临危不乱用长剑斩断,太子也不是真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自然是带了暗卫在身边。
然而等侍卫围拢到他身边的时候,给他禀报的是没有抓到人,应该说连人的身影都没看见。
许鹤宁冷着脸,见太子已经被他的人簇围着,把剑直接挂回腰间,转身把还在震惊的士兵喊回神,带队径直离开。
许鹤宁神走了,太子被他甩一边,脸色几变,最后沉声说:“查查是谁走漏的消息。”许鹤宁刚才算救他一命,什么小恩小惠都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