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家里的事更惹他烦心。
管事说起来也愁容满面:“二爷总是这么挥霍无度,金山银山也要被挥霍完的。昨儿又在账房那支取了两千两银子,在百花楼撒着玩,先前还跟史家公子抢花魁,把人腿都打断了,足足被讹了三千两。”
“老夫人也纵着他,说不得,劝不了,一说就扯着嗓子喊他只是花他自己的家产,分家了他拿手上的只会更多。这点就是他手指缝里漏的。”
“二爷怎么就想不明白。大爷拿银子出来帮朝廷赈灾,那就几乎把能拿出来的现银给了,各地的商铺还要现银运转的,总算千两千两出账,谁受得了。”
提到这个嫡嫡亲的弟弟,许尉临更加头疼。
那就是彻头彻尾被宠坏了的草包!
又是出生在父亲身故那年,他母亲就把对父亲的情感都寄托在这留下的血脉上,要是天上的月亮能给摘下来,他母亲也会给摘去。
明明和许鹤宁一般大,甚至还长三个月,却连许鹤宁一个脚趾头的本事都没有!
“派人去给把他给抓回来,锁住人,不给饭吃!等他认错了,再给吃的!告诉他,我处理完赈灾的事,就分家,到时他想怎么作,随他。最近几个月,他不老实,我也打断他的腿,让他彻底老实!”
许尉临烦不胜烦,丢下一串话,拂袖走了。
管事的望着他背影连连叹气,这家要不是大爷懂事稳重,恐怕早早就散了。
在许尉临离开后,管事正要去让人把二爷抓回来,突然想起更要的一件事,忙追上前去。
前阵子他们的人发现,有从嘉兴来的人在打听他们过世的老太爷的事,打听得很隐秘,要不是城内都是他们的耳目,恐怕都不知道有人南边的暗中探消息。
而且那是嘉兴!
现在回家来的三爷,不就是从嘉兴来的。
**
刚刚洗漱好的许鹤宁可不知许家自己本身就一团乱。
他洗了头,云卿卿在腿上垫了布巾,让他枕着,在给他擦头发。
他就那么仰着头看她,从眉眼到下巴在到头发丝,他发现她的精致真是到了每一处,怎么看都好看。
他盯着她的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把云卿卿看得略有那么些不自在。
她发现他的情感表现从来都鲜明剧烈的,不管是生气还是爱慕,总让她一目了然,坦荡得让人有时都想回避。
“你还不看信吗?外祖父给你特意写了信,估计有什么交待的。”
云卿卿索性给他找点事干,省得他要不正经。
许鹤宁勾着嘴角笑笑,倒是难得没有趁机调戏,让翠芽去把书信拿来了。
但是拆开一看,发现里面写的是云家二老爷回京,被调入都察院的事,还反复提了两句皇恩浩荡。末了说,那天看到太子的折子,夸他事情办得好,然后就没有了。
要不是最后几句是有关他的,他都要以为这信其实是给云卿卿的家书。
“你叔父留京了,去了都察院,上回陛下正好整顿了都察院,倒是给你叔父腾空好位置。”
他扬了扬信,告诉云卿卿这个喜讯。
果然就见她双眼一亮,喜色从眼底升起,染满整个面庞:“太好了,那二弟弟肯定也跟着回来了,还有二婶娘,你都没见过呢,等回京了我带你去见见。我二弟是美人胚子,哦不,是个很俊秀的公子。”
小时候,被她调皮扎过包包头,比小姑娘都可爱。
许鹤宁嘴角一扯:“他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么夸他。”随后就笑了,“你们云家兄弟姐妹间的感情挺好的。”
“不也是你兄弟和姐姐吗?”她笑着回了句,让许鹤宁笑意更深。
他的娇气包嘴真甜,总是能一句话就哄得人心花怒放。
闲话那么会,许鹤宁头发半干,就坐起身,盘腿坐在炕上琢磨云老太爷送的信。
他总觉得老人家话中有话,可看来看去,一切都很平常。
难道就是提醒他皇帝最近太过看重云家和他,让他万事低调?
毕竟他好好的就被调入禁卫,云家还有人进了都察院,说句大胆的话,真要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估计谋划谋划就能成功。
皇帝凭什么那么信任他们?
许鹤宁突然觉得皇帝的举动是不太符合身为君主谨慎和平衡大局的行事方式。
心里忍不住觉得怪异。
云卿卿已经先过婆母和奶娘的来信,见他这会在发呆,就跟他说家里情况。
“李妈妈说娘的咳嗽已经好了,信在路上走了那么段时间,应该是那之后几日就压下去了。娘还真的到我娘家去了一回,玩得尽兴回来的,说最近身体渐好,胃口也好,精神不错。不过有时会梦魇惊醒,吃过两贴安神药,又好很多了。”
许鹤宁知道她奶娘肯定不会有隐瞒,放下心来。
至于他让留意侯府异常,反馈的消息都是正常的,张太医还是按时间去给他母亲看病,带的学徒来来回回就那两三个。去查过,就是太医院的人,没有什么反常的。
许鹤宁觉得大概就是柒儿多心了,那日他母亲就真的是梦魇了。
而远在京城的明昭帝没想到,自己因为守着对许母的承诺,硬生生按捺住再往侯府去的冲动,反倒躲过了许鹤宁的暗查。
待夫妻俩都收拾好后,许尉临就亲自过来,跟两人说晚上有洗尘宴。
许鹤宁冷淡点点头,既然来了许家,会会许家人就是。混个脸熟,他也才好冤有头债有主,不至于真要动手时,闹不清对象。
许尉临见他冷淡,很自觉的不用赶,就先离开,离开前余光扫了眼娴静的云卿卿,才加快步伐出了客院。
紧接着是张太医那个亲传弟子过来,带着银针。
“侯爷的药已经用了一个月,师父交待,用要一个月后,让我取点舌尖血和人中血看看颜色。”
先前张太医就给他取过血,许鹤宁点头,蚊子咬似的挨了两针,等结果。
云卿卿在边上紧张地看着这小太医研究血滴,又闻问许鹤宁进来有没有头疼发作。
提起来,许鹤宁是许久没再头疼,就连被狗太子气得难受起了心火,都没有再头疼发作。
“嗯……如若是没有,那大致应该是清了余毒,师傅是这么吩咐的。但为了彻底一些,侯爷再服三日的药,过后如若生气都不再牵扯头疼,那应该就是好了。”
云卿卿喜出望外,连声谢小太医,将他送出门。
许鹤宁见她比自己还高兴,将人一把拦住带到腿上坐着:“你以后就不用手酸了。”
还笑着的云卿卿当即呸他一口。
天天就只知道臭不要脸。
许鹤宁哈哈哈大笑,手掌有意的贴在她小肚子上:“娇娇给我生个女儿吧,跟你一样好看。”
这么说着,他真是越看越觉得云卿卿好看,哪怕细微的一个表情,都能勾得他不想挪开眼。
云卿卿在他炽热的目光中挣开,跑进内室不理他。
可不跟他腻歪,她还得留好精神,一会好跟这边的许老太太交手。
身为女人,她直觉这个老太太肯定不好对付。
许鹤宁跟进去,就见她吩咐翠芽:“给我挽有气势的发髻,把妆匣打开来,挑一套头面。衣服……就穿大红织金那套。”
许鹤宁:“……”他家娇气包气势十足的样子,怎么不像换装,更像是披战袍?
作者有话要说:云卿卿:女人的争斗,男人不懂!首先要艳压群芳!
许鹤宁:一巴掌扇过去不就好了。
————
第76章
许家为了洗尘宴,下人们自早上就开始忙碌,到太阳西斜时分,许尉临再次亲自到夫妻俩落脚的院子相请。
云卿卿特意装扮,一身大红惊艳,高鬓金步摇,在行走间摇曳。金光灿然,美人婀娜,是这萧瑟秋意中的一抹明媚。
许尉临见她盛装,一时都屏住了呼吸。许鹤宁察觉,不悦地跨前一步,挡住了他视线,使他忙垂眸,侧身做请的手势。
美人悦目,可也得分是谁的人,何况这是他庶弟的妻子,本就不该是他能心动的人。
许鹤宁神色不虞,去牵了云卿卿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动作无声,带着宣布主权的霸道。
感受着他比平时都重的动作,云卿卿抿唇低声笑,惹得他懊恼看过来。
他哼笑一声,颇不满地道:“你何必那么隆重。”
不过是小小的宴席,给他们许家脸!
她笑着,杏眸潋滟,凑到他耳边说:“我这是为悦己者容。”
许鹤宁低头,正好见到她嘴角温柔的弧度。他抿直的唇线不知不觉就上扬,更紧密地扣着她手,心想她肯定是泡蜜罐子里长大的,这张小嘴比蜜都甜!
有着这段小插曲,许鹤宁对这宴会少了许多抵触,见到许尉临的母亲时只是神色淡然,不多加理会。
云卿卿本着先好好相处的想法,客客气气地喊了声老太太,表达对年长者的尊重。
许老太太秦氏先前被长子严厉警告,又因幼子惹的事被发现,让长子关了起来,到底是忍着心里的恨意退了一步,勉强扯出笑来应付这个所谓的‘庶子妻子’。
不过一个照面,云卿卿就看出对方的勉强,心里明镜似的,微微一笑就不再多话。
秦氏不喜欢他们是正常的,她就没想着对方能有多少善意。如今许家巴巴来和许鹤宁相认,还不是因为他如今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能当许家的后盾。
所以,随便怎么样,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大家都乐得轻松自在。
许尉临知道母亲的性子,面上功夫做好就已经是她极限了,自然不再强求。偏没想到母亲接下来的举动,比他想得还要任性,酒菜都上了一刻钟,她却连筷子都未曾动一下。
这且不说,还抬手假意一按太阳穴就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就要往外走:“玲儿,我身子不舒服,回去给我把太安丸找出来。”
许尉临猛地就站了起来,知道母亲是耗费了耐性,不愿意多留。可连他都看出来的刻意,其他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婉转一些,彼此不都能面上过去吗?
许鹤宁见状,霎时冷了脸。
“娘!”许尉临暗恼,脸色十分不好地喊一声,有警告的意思。
秦氏闻声,扯扯嘴角,在长子带了厉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再看向许鹤宁夫妻:“你们用饭,不用顾及我。”
依旧是带着份故意,姿态傲慢。
一直还在细细嚼着米粒的云卿卿在此时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接了秦氏的话:“确实是不用顾忌你,毕竟我家夫君是陛下亲封的一品侯,我是一品诰命夫人。老太太虽说年长,可到底是商贾,我们客气呢是我们涵养好,我们不客气也是按着礼制行事。”
说罢,她还朝秦氏笑了笑,“所以,没有什么好顾及不顾及的。”
秦氏傲慢,云卿卿以牙还牙,把人气得直打哆嗦。
一句商贾,可就把秦氏贬到了脚底。
“侯夫人好厉害的一张嘴!”秦氏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即便是本城官员家都对他们许家客气得很。
秦氏气得冷笑,眼神凌厉,自然不愿意输势,回道:“再是一品侯,再是诰命,也越不过一个孝字。在许家,我可是你们的嫡母,你顶撞就是目无尊长,对我不孝。你是诰命夫人不假,但我同样能告到朝廷里去!”
许尉临听到母亲已经气得口不择言,心都要跳出来了,忙去拉她胳膊,不想让事态更严重。
许鹤宁一手就拍了桌子,阴沉地看向秦氏。云卿卿在边上去拉了他袖子,在他开口前淡淡笑道:“嫡母?不孝?老太太,你最好先闹明白,如今是你许家千方百计求着我们侯爷归宗,好得庇佑。你以为我们侯爷看得上许家?我们不认,你和许家算个屁!连屁都不算!”
云卿卿呸一口,横眉竖眼,是真生气了。
她就没有见过那么能蹭鼻子上脸的。
是许尉临一而再算计和请求,才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她是不在朝堂上,可连她一个妇人都懂得皇帝有意整顿官商勾结的恶行,许鹤宁即便从许家这里得利了,难道他就完全没有冒风险吗。
保许家,后面又要得罪多少人,被多少人盯上,谁说得清楚。
好像尽是他们占了便宜,可事实许鹤宁才是他们许家的保护伞!
若哪日许家真闯了天大的祸事,许鹤宁才是第一个就要被推到前头清算的人,所以究竟是谁在付出?
轮得到她秦氏来愤怒和怨恨吗?!
云卿卿都忘记自己多久没这么大的火气了,气得都想上去给秦氏一巴掌。
秦氏被驳得脸红脖子粗,整个抖得跟随时要昏厥过一样。
许尉临嘴里发苦,实在是受不了母亲的不懂事,闭了闭眼道:“既然娘身体不适,那从今日开始,就在后宅养身体吧。外头有什么应酬都别过问了,全交给悦儿,她嫁过来三年有余,是该给娘分担家事。”
“许尉临!你为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孽种要软禁我?!这就是你身为人子的做的事情吗?!”
秦氏不敢置信看向长子,拔尖了声音谩骂撒泼。
“带老太太回屋!”
许尉临被孽种二种惊得太阳穴重重一跳,喊外头的家丁进来快把人带走。
再让她说下去,许鹤宁恐怕都是要拔剑砍人。
云卿卿被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抓起杯子嚯一下站起身,就要把被子砸胡言乱语的秦氏身上。
一只大掌探了过来,把她手里的杯子给夺下。
许鹤宁捏着那杯子,朝她温柔地笑:“不要伤着自己。”下刻,云卿卿眼前一花,只见许鹤宁抬手,还在叫骂挣扎不愿意离开的秦氏就惨叫一声。
那杯子正中秦氏额头,没有砸破,但肉眼可见一个鼓包就此凸起。
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溅在许尉临脚边。
屋里顿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许家人都惊恐地看向许鹤宁。
而他懒懒往椅子里一靠,眼中寒光慑人:“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会手软。”
许鹤宁的力道,即便没把秦氏的脑袋砸破,也让她在尖叫后就失去意识,吃足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