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臭小子不是谢恩了?
云老太爷弯腰拱手道:“并不是,是老臣觉得,既然陛下打算在年后在审讯刘家一事,现在却先将案子相关的人放出来,即便是查清,也得落人话柄。”
“肃远侯是臣的孙女婿,陛下就当臣不知好歹,为孙女婿多考虑,不愿意他再被推到风头浪尖上。”
此话有理有据,明昭帝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但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他即便对此事又偏颇,那也是因为许鹤宁是他儿子!
可这话他还不能说,憋在心里头的滋味实在难受。
明昭帝盯着一脸恳切的云老太爷,片刻后叹息一声道:“就按阁老所说,是朕考虑不周。”
到底不想给这个儿子招惹更多。
同时,许鹤宁不知道的是,自己急迫想要脱逃帝王掌控,帝王亦更急迫要将他光明正大的认回宗。特别是在此事的憋屈后,明昭帝认子心更切。
而这日是腊八,云卿卿在许鹤宁当差后就窝在厨房。
云家两兄弟酒醒,回想了下昨儿的事,略尴尬相视一眼,去寻妹妹告辞回府。
云卿卿先熬好一锅的腊八粥,让两人顺路带回去:“我估计得一直忙到年尾,哥哥跟娘说一声,让她把府里先前的年节礼单给一份我看看,我参考后给送回去。”
“你自己保重身体,他刘家那些表哥表妹,你不想见就回绝他们,看着就不是心术正的人。”
云嘉玉叮嘱妹妹,云卿卿连连点头,送兄弟俩到垂花门。
霍二那头是自己就先走了,倒是省了她的事。
待再回到厨房的时候,云卿卿就遇上兄长说的心术不正的刘家姑嫂。
三人是结伴而来,在灶前笑着跟厨娘说什么。
厨娘眼尖见到被簇拥回来的云卿卿,不耐烦的脸上当即露出笑来,跑到她跟前问安,随后就再她背后不动了。
刘家姑嫂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个小小的厨娘都不想理会她们,心里又羞又怒,但面上还得赔着笑。
“表弟妹怎么到厨房这地方来了,可别被烟火熏着了。我们来,是想借厨房,给姑母熬个腊八粥。南方的腊八粥和北方稍有不同……”
“我们夫人已经备好老夫人爱吃的腊八粥,而且我们老夫人节俭,有一样就成,几位熬了粥也是浪费。”
翠芽直接就打断了刘大奶奶杜氏的话,把对方憋了个大红脸。
杜氏面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刘二姑娘此时走上前,娇俏笑着说:“表嫂,那我在旁边给您看火,蹭一蹭表嫂对姑母的心意,也算我们尽孝了。”
三个矮个里突然头一个厉害的高个,长得柔柔弱弱的刘二姑娘是出乎云卿卿的意料了。
何况人家都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她确实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可不是把她显得太过刁蛮。
刘二姑娘那边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愿意得罪这个表嫂,可也不能一味的退让,讨好一些,话乖巧一些,估计对方也就高抬贵手不难为她们了。
姑娘家,都想得个贤惠的名声,她这也是给这个表嫂添好名声的举动。想来表嫂应该是会乐见其成。
“哦?可我也不愿意你帮我看火,那传出去,我不就成了不好相处的大姑子了。哪里有让客人在灶头看火的事儿,不得叫满京城的姑娘家说我不懂礼数。”
然而,云卿卿可不稀罕这个名声,直接拒绝。(?′з(′ω`*)?棠(灬?ε?灬)芯(??????ω????)??????最(* ̄3 ̄)╭?甜?(???ε???)∫?羽(?-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她即便拒绝,一样能够博个贤良的好名声,瞧她不是处处没招待好贵客吗。
刘二姑娘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结结实实碰到个硬钉子,更没想到云卿卿反拿自己来将一军,面对这样不按条理出牌的主,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最终是云卿卿着人‘请’了她们出去,厨房才算安静下来。
“我记得客院都配了小炉,让人给她们清理清理,把柴火什么的都备好。她们愿意怎么尽孝心怎么尽,大厨房不允许她们再来!”
厨娘们和管事连连应是。
刘家姑嫂回院子后不就见侯府下人带了食材和柴火来,更是憋得脸色铁青,还得笑吟吟道谢。
刘二姑娘跟哥哥哭了一场,刘二公子叹气安抚她:“都怪那日我们走错一步,不然表弟妹也不会对你们这般有恶意,任谁也不会高兴看到自己丈夫被人惦记。”
“可这不也是哥哥你同意的吗?不这样,表哥怎么会更厌恶长房,哪知会牵连到我们。”
刘二公子闻言,目光沉了下去。
陈鱼是在这个时候收到许鹤宁从宫中送回来的消息,不紧不慢地来到客院,点名见了刘家二房兄妹。
“方才我义兄送来消息说,你们父母亲过年恐怕是出不来了,刑部大牢也不允许探监,所以一切只能等年后再说。”
刘二姑娘听闻,脸色白了几分,想要说什么却被刘二公子一把拽住。
刘二公子露出个失落难过的笑,先谢过陈鱼,然后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再回来,他一张面容带了凌厉。
“父亲明明可以出来的,是表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又顶在风头浪尖上!父亲再不出来,那牢里可怎么受得了?!而且也不知道大伯会不会再拖累父亲一把,拉着父亲当垫背,在牢里胡言乱语!”
刘二公子的话显然是知道了什么,刘二姑娘退了好几步,眼泪落了下来:“父亲越在牢里,处境就越危险,恐怕会要祸及性命的!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刘二公子也没想到事情会跟父亲说的不一样,无法控制了。
但是要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什么,把门关上,去翻开包袱从里头找出一个玉佩,紧紧握在手里。
“明儿我们找个借口出府一趟!”
刘二姑娘泪眼模糊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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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腊八,宫里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侯府的。
云卿卿手下皇帝和各宫娘娘赏下的粥,给刘灿陈鱼那头分了下去,许鹤宁从宫中就是带着一肚子的粥回来的,再听到云卿卿说给自己留粥了,直想打嗝。
正好陆儿跑来回事,他把粥一端,全灌进了陆儿肚子里,算是没辱皇家的恩典。
陆儿喝了个饱,眯着眼更有精神汇报了。
“大当家,他们明儿要出府,估计是要跟什么人碰头了。刘二老爷没出来,他们着急到了!”
许鹤宁淡淡笑着,是十分有耐性的猎人,“你和你二当家明儿辛苦一些跟着。”
等陆儿离开后,他回到里间,就看到云卿卿正在让人熨烫命妇服,他眉心一跳:“怎么在整理这身。”
“今儿接了各宫娘娘的粥,明儿命妇都会进宫谢恩的,自然是要熨烫妥帖。”
“娘明儿也去吗?”
许鹤宁咬牙切齿问了一句。
云卿卿点头说:“嗯,张太医每日都来,娘身体好转,贵人肯定都知道。不去,可不得叫贵人们觉得怠慢了。”
许鹤宁就狠狠磨了一下后牙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么么哒~~明天见~
第100章
次日清晨,雪后阴了几日的天空总算见了阳光。
云卿卿穿上诰命服,许鹤宁嫌弃衣服不够暖和,让人再拿来狐裘,把她纤细的身形生生裹成了圆球形。
许母见到圆团团的儿媳妇都愣了一下,下刻笑吟吟将那身狐裘解开,让丫鬟去换带毛的斗篷,跟黑着脸的儿子说:“今儿到宫里,马车上有炉子,下车就得走路,得走一身的汗。见到贵人得摘了外边的衣服,穿穿脱脱的,更容易冻着。”
“娘说得对。”许鹤宁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
云卿卿回头,就见到他比往日都显阴郁的目光,心中一动,挨近他:“我耳朵冷,你捂捂。”
她轻轻蹭着他胸膛,娇声细语的,让人无法抗拒。
许鹤宁伸手,将她小巧的耳朵包裹,低头见到她明艳的笑,那双带笑的眼眸里清晰倒映着他面容。
他眉眼间的郁色与她明媚的一张小脸相比,再分明不过。
他心湖就荡起了涟漪,化雪天的寒冷都被她暖热了。
“担心我呢,我的娇娇真体贴。”他低头,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云卿卿见被他察觉心思,柳眉一扬,笑得更灿烂了。
许母在此时咳嗽一声,打趣地扫小夫妻一眼,让丫鬟先扶着自己上马车。
这腻歪得,半天也要出不了门。
云卿卿闹了个大红脸,逃也似地钻进马车,结果再对上婆母明亮的双眼,索性脊背挺直道:“娘,他似乎有心事。”
知子莫若母,许母其实在前两天也发现了,但还是捂着嘴打趣她:“嗯,夫妻间这样再正常不过了,娘看着是高兴的。”
云卿卿脸上那桃花瓣一样的颜色就持续到了下马车的时候。
许鹤宁扶着她下来时瞧见,奇道:“怎么,是马车太闷了吗,快把斗篷裹严实了,一冷一热是要不好。”
结果他鞋面就被她重重踩一脚,还被她瞪一眼,让他莫名其妙。
这姑娘家的心思怎么那么难懂?方才不还细心温柔,甜得让人跟泡糖里似的。
今日来谢恩的人不少,都递了牌子到坤宁宫,被拎着去见贾皇后。
许鹤宁当差,要去御前,送婆媳俩到通往后宫的岔路口就止了脚步。
在母亲离开前,他特意去多看母亲一眼,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再从容不过,显然是早在心里做了建树。
目送婆媳俩相携着离开,他转身快步到乾清宫去,从外头窥探到帝王的身影在屏风后伏案写什么,就木桩似地站在大门正前方。
他倒要看看明昭帝是否那么不顾场合,光天化日之下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许鹤宁在森然堤防,云卿卿和许母很快也到了坤宁宫。
大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霍妃和三皇子的母亲淑妃也在,两人是宫里除去皇后外分位最高的宫妃了,其余的便是同来谢恩的命妇。
云大夫人和云二夫人正坐在皇后下手处。
云卿卿打量一圈,忙垂眸见礼。
贾皇后仍旧是那副威严的面孔,免了她们的礼,赐下座,客套两句就把话题丢给了霍妃带,自己正坐着不怎么说话。
中宫皇后如此寡言,在场的命妇们虽说都习惯了,可还是架不住觉得压抑,即便霍妃和淑妃是能言善道的,气氛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在众人笑得脸都快僵硬时,贾皇后身边的宫女适时提醒说皇后内务府回事的折子还没批阅,众人心中如释重负,纷纷起来告退。
“肃远侯夫人……”
不想皇后此时喊了云卿卿一句。
云卿卿在大家的注视下,得体笑着福礼:“是,臣妇在。”
“你替本宫去探望探望太子妃吧,本宫今日事忙,老夫人就先在这儿坐在歇歇脚。”
贾皇后的要求叫所有人都一愣。
先前云卿卿夫妻参加皇孙洗三礼,谁人不知,如今一看贾皇后的作态,这还是捧着肃远侯府吧。
不然,皇后就在宫中,哪里来的替为探望。
云卿卿亦吃惊,不过很快就敛神,笑着应下,由一位宫女带着往东宫去。
坤宁宫里,贾皇后让人给许母准备瓜果糕点,吩咐宫女伺候好,朝她点点头就到配殿理事去了。
许母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面上沉静,脊背就有些发冷,免不得要多想是不是中宫发现了什么。
但在儿媳妇离开的时间里,贾皇后只再出现过一回,对她跟先前对待来谢恩的命妇们没有任何区别,她才放下心里,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等到云卿卿回来了,贾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还又给两人抱了几件皮料,说是皇后觉得正好合适两人,特意吩咐叫两人带回府的。
这一场下来,又得赏赐,云卿卿觉得皇后实在是厚待了。而太子妃那头也赏了东西让她带回去,虽然是一些糕点吃食,但明显也是做过调查,知道她爱在这些上琢磨才投其所好。
从东宫到坤宁宫,云卿卿只有想到一点。
这些多半是太子安排的,毕竟她们只是个外命妇,所有的荣宠都是靠着许鹤宁。
只是太子对许鹤宁是否也过多看重了?
云卿卿不知这是好是坏,心中是有些不安的。
婆媳俩离开皇城,很快就有禁卫收到消息来告知许鹤宁。
家人进宫,关注一二是正常的,禁卫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的人起疑。
听到母亲离开,许鹤宁回头看了一眼大殿,帝王还在后头没有离开,让他总算松了口气。
而他不知的是,此时真正的帝王正站在城墙上,看着一辆马车远去,直至马车不见化作影子不见都没有离开。
廖公公站在他身后,帮他把被风吹起的斗篷按了一下,劝道:“陛下,人难得进来,您决定不见了,又何苦再在这里吹冷风。龙体要紧啊。”
明昭帝苦笑。
是啊,他何必呢。
可他不是不想见,是不能见,怕给母子俩在这种敏感的时期添麻烦。
许鹤宁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他怎么能够再推一把。
明昭帝又站了会,这才转身离开,从后边回到乾清宫。
他换好衣服坐到屏风后,就见许鹤宁笔直的身影,想了想,把人喊进来,让他陪着下棋。
然而,没落几子,明昭帝就后悔了。
这臭小子悔棋不说,还敢偷棋挪棋,他母亲明明是才女,一手好棋,怎么到他这儿就乱七八糟的!
明昭帝强忍着脾气,在许鹤宁极度不要脸的耍赖中输了半子。
许鹤宁抬头看皇帝气得铁青,却还要忍耐的表情,眼角一挑,拱手道:“陛下承让了。”
那贱兮兮的样子,让明昭帝捂了胸口。
都说儿子是来要债的,他那么多儿子,就这个才是来要债的!
等他把人打发走,他再低头看那乱七八糟的棋局,伸手去把许鹤宁的黑子抓了把在掌心中,居然从头又开始走两人刚才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