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停云却神色不变,只心里冷笑:甄倚云真是没吃够亏的!
不过,甄停云于诗词一道确实是没什么天分,她想了想便转口提议道:“今日是三表姐的生辰,很该乐一乐才是。不若叫人折一枝花来,令丫头击鼓传花,只看花落谁家。那拿着花的必得说个笑话,好博大家一笑。便叫三表姐与小郡主作裁,若是说得不好笑,就罚一杯酒。”
“这主意倒是不错。”裴明珠很快便点了头,转目又去看小郡主,询问对方的意思。
小郡主微微颔首。
于是,裴明珠便命人折了一支花来,自己拿在手里,又叫人抬了个屏风来,丫头在后击鼓。
一时鼓声起来,从裴明珠起往下传递花枝。也不知是不是巧了,鼓声停时,那花正好落在甄停云手上。
众人各自传递眼神,都等着甄停云的笑话。
甄停云也不推辞,略思量便道:“我这正好有个笑话,就博大家一笑。”
说着,甄停云略作思量,便开口道:“话说有一户人家,家里两个姐妹……”
众人听她如此说,不由都笑,目光在甄倚云和甄停云两人身上转了一转——甄家可不就是两姐妹吗?
只甄倚云心下暗恼,担心甄停云借机要说自己的坏话,悄悄拿眼看人。
甄停云只当不知,接着往下道:“……有一天,妹妹出了个谜题给姐姐‘有个人她既不是我的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偏却是我爹娘的孩子。你猜,她是谁?’。做姐姐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只得摇头。妹妹便笑着说她‘姐姐你好傻啊,这人不就是我?’”
听着甄停云当着众人的面,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姐姐你好傻啊’,甄倚云抓着裙裾的手都紧了紧,但她还是忍着没说下去。
便听甄停云接着往下道:“这姐姐也觉有趣,于是便学了这话,回头问朋友‘有个人她既不是我的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偏却是我爹娘的孩子。你猜,她是谁?’朋友只说不知,这姐姐便笑她‘你好傻啊,这人不就是我妹妹?’。”
在座的多是机灵的,暗觉这笑话里的姐姐自作聪明也是可乐,皆是笑了。只甄倚云心里有鬼,总怀疑这笑话是暗讽她……
甄停云全然没理一侧的甄倚云,转头朝裴明珠与小郡主眨眨眼:“算我过了吧?”
裴明珠憋不住,笑出来:“算算算,你把那花再往下传。”
一时儿,屏风后的鼓声又起,这一回倒是传到了裴二姑娘的手里。裴二姑娘说了个笑话,众人只说不好笑,叫她喝了一杯酒才算。接着,花枝有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居然又到了甄停云手上。
甄倚云生怕自家妹妹再胡说什么,面上强笑道:“你们怕不是拿我二妹妹作怪吧?怎么轮来轮去,偏就轮着她?”
甄停云倒是不以为意,只随口道:“到底是三表姐的生辰,我做妹妹的多说几个笑话也没什么,姐姐不必介怀。”
既甄停云这当事人都这样说了,甄倚云自不好多说,又有众人跟着起哄,只得叫甄停云再说个笑话。
甄停云这回倒是没想再拿话刺人。她心知在座的都是闺阁千金,便是说笑话也该文雅些,只是她到底是乡下长大,书也看得不多,思来想去只得将她从傅长熹那里听来的笑话又与这些人说了一遍:“从前有个老丈,最爱出题考人。有一天,他出了个上联‘一行征燕向南飞’……”
在座的也多有才女一流,最是才思敏捷,听着这对联便在心下暗暗思忖,想着:若是自己,这下联该如何对。
坐在裴明珠身侧的小郡主听着,倒是挑了挑眉。
甄停云接着往下道:“偏巧,这老丈那天正好碰着个混人,胡乱给对了个下联‘两只烤鸭往北走’。”
众人一听,已是笑得仰倒。
甄停云也笑,往下说:“那老丈听了这下联也是又气又笑,便骂‘哪个混账对的下联?真真是狗屁不通!’。偏那混人很是自得,反倒问他‘哪里不成了?你是蒸雁,我是烤鸭,都是熟的,都是能吃的,这上下联可不就工整得很?’”
众人听到这“蒸雁”与“烤鸭”一说,真真是笑得不行了,还有笑得厉害的已是捂着肚子,“嗳呦”得叫个不停。
只小郡主面色不变,反到是抿了抿唇:“你这笑话是哪里听来的?”
甄停云笑声略顿,隐觉不对,试探着问道:“郡主觉着这笑话有问题?”
“这倒没有。”小郡主神色仍旧是淡淡,可那目中却分明含着些什么,语声更是意味深长,“只是我先前听人说过一次。”
甄停云稍稍放松了些,边上也有人跟着凑趣:“想是听过的人多了,传到甄妹妹这里了吧。”
小郡主微微挑眉:“这是肃皇叔年少时在宫宴上说过的笑话——当时我母妃也宴在,印象颇深,也与我说过几次。所以,我倒有些好奇:不知甄姑娘是从何处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顿了顿。
虽说肃王年少就藩,对她们这些小姑娘来说左右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可自先帝点了这个幼弟为摄政王后,这位摄政王的大名,京中上下无一不知京里难免要传出些有关这位肃王的往事来。
据说这位肃王的生母吴皇贵妃乃是绝艳美人,孝宗皇帝对她一见倾心,竟是以皇贵妃之位相迎。待她入宫后,更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令六宫妃嫔皆失颜色,随后更是为孝宗皇帝生下一女一子。
只可惜,长女宁国大长公主和亲北蛮,早早过世,吴皇贵妃思女成疾,也因病早逝。孝宗皇帝思念爱妃,竟是见不得幼子,只把幼子养在王皇后处,十多岁便封做肃王,赶他去了封地。
当然,也有说是肃王因长姐之事,深恨北蛮,自己要了那么一块临近北蛮的封地,非要过去的。
总之,诸人话里话外,也多说了这位肃王颇似其母,年少时便容貌惊人,堪称玉人。少年就藩,军中历练,竟是难得的将帅之才,真就打得北蛮年年后退,堪称边境铁壁。
只可惜,也不知怎的,肃王竟是至今都未婚配,不婚不嗣的,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
这样年轻英俊,才干卓越,位高权重的一国亲王,又是至今未婚,这些闺秀少女们难免要生出许多的向往之心来。
如今,听说甄停云这个笑话竟是肃王许多年前在宫宴里说过的,众人也不由讶异起来,皆是转目去看甄停云,等着她的回答。
甄停云:“……”说笑话而已,都是说过笑过便罢了,哪有什么吃饱了撑的去问笑话来源——她哪里知道元晦是从何处知道肃王这个笑话的?
只是,小郡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就连其他人也都满面好奇。
本就只是顺嘴说个笑话的甄停云一时间也颇有些头疼,只得胡乱寻了个借口,半真半假的与人解释道:“我是在回京的路上听一个行商说的——现下想来,那行商似乎是北面来的,许是曾去过北疆,听说过些摄政王的事情吧……”
说着,甄停云很是痛快的抬起手,自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与众人告罪道:“这回是我说得不好,我罚酒一杯!”
众人见状,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小郡主,也不知信了没有,听着甄停云这般说法也不过是挑了挑眉,淡声道:“你这样说,岂不是说肃王叔当初说得不好?”
甄停云:“……”所以,她这酒到底喝还是不喝?
小郡主似乎也没为难人的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转开了话题:“你们许是不知:肃王叔明日便要入京了。”
在座众人原就对肃王十分好奇,如今听小郡主说起肃王入京之事,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哪里还顾得上边上的甄停云,连忙一叠声的追问起来,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小郡主。
只有甄停云觉得好无聊:她路上还被这位肃王的仪仗堵了好几天呢,她说过什么了没?!不还是把笑话推到行商身上?………京里人都好无聊啊。
小郡主含蓄一笑,看了眼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这才施施然的解释道:“其实肃王叔早便到了,只是他是先帝钦点的摄政王,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入城吧?所以,这些日子,宫里和内阁都在商量郊迎的事情呢。”
“呀,不知我们倒时能不能跟着看一眼呢。”裴明珠不由有些向往,不免又嘟囔,“偏祖父什么都没说。”既是宫里和内阁商量郊迎之事,裴老太爷也在内阁,按理也是早就知道的。
裴二姑娘已订了亲,原是去年便要出嫁,只是因着国孝方才耽误了。所以,她倒不似其他小姑娘这样的憧憬向往,一贯稳重:“这是国家大事,祖父如何会与我们小女孩家说?也就是郡主身份尊贵,方才能够先一步知道罢了。”
小郡主微微颔首,又与众人解释了一句:“其实,这回也是因着太后预备当日在宫上设宴款待肃皇叔,我与母妃他们都要去,这才提前知道了。。”
众人又一叠声的追问起来,叽叽喳喳的约着时间,到时候能不能一起去街上看看热闹什么的。
甄停云在边上简直想叹气:好无聊,好没营养,还不如在家练字吹箫呢!不是说那裴三姑娘也是要考女学的吗?怎么还有心情想着出门去看什么摄政王?
听着听着,甄停云忍不住的就把昨日的算学题拿出来,重又在心里想了一遍,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甄倚云自然也注意到了甄停云的心不在焉,心下暗笑:就甄停云这么个性子,既不会讨好人,也不知道交际说话,便是自己不下绊子,只怕甄停云也是进不了京城闺秀千金的社交圈的……
这么想着,甄倚云隐隐的又有些得意,唇角微微翘起,说起话来自是语声轻快,妙语连珠。
一时间,众人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傅长熹:万万没想到,当年随便说个笑话,居然也有人记上十好几年。失忆后重新再说一遍,就被人发现是作弊了…
第30章 摄政王
一直等到傍晚时,裴氏方才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去。
这到底是小女儿第一次在京城社交圈里露面,裴氏做母亲的心里还是很关心的。待得母女几个坐进了马车,她便关切的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样?”
不待甄停云应声,甄倚云已是强先答了一句道:“旁的倒没什么,只二妹妹还是太羞赧的,不怎么说话。”
约莫是甄倚云前车之鉴尚在,裴氏倒没有全听长女的,反是转头看了甄停云一眼,温声问道:“停姐儿,你说呢?”
甄停云也仔细的想了想,觉着还是长话短说的好,便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都挺好的。大家都是极好的人,也挺好相处。对了,我今儿还说了两个笑话。”
就是这些人总爱说些衣服首饰、摄政王什么的,这些话题实在无聊且浪费时间。尤其是甄停云她正在为六月的女学入学考准备着,颇觉时间紧张,自然也觉着这样的应酬交际十分的没用,尤其是浪费时间。
这般想着,甄停云倒是极难得的与裴氏这个亲娘说了几句真心话:“娘,六月就是女学入学考,如今只差几个月了。我底子薄,肯定是需要在学问上多用心。其他的,等女学考试完了再说也不迟。”
裴氏闻言却是神色微变。
要知道,裴氏原就不觉得以甄停云这点儿的基础今年能考中女学。所以,她心里想的是:先把小女儿规矩礼仪教好了,待能见人了,再慢慢的带她去见一见亲近交好的人家,彼此见过认识。若甄停云自己机伶,能够在进入那些同龄闺秀社交圈自然就更好了。等甄停云的基础打牢了,明年或许可以再试着考一考女学,考中自是好的,若是明年再考不中,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小女儿的婚事……到时,交情好的人家里估计也都知道她这小女儿的情况,愿意说亲的自然也是肯了。
裴氏自觉自己也是一心为着女儿考虑,想得周到,却没想到甄停云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另有主意,根本就不肯配合。偏偏,甄停云这说辞还特别的光明正大——你总不能说人家爱学习是错的吧?
故而,裴氏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颇有些计划被人打乱的烦闷和不悦。但她面上也没驳,只是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听你的吧……”
顿了顿,到底是亲女儿,做娘的心里还是顾念的,耐下心来提点了一句:“你之前也说了‘女学学的也不仅是六艺,人情世故也都是要学的’——学习固然重要,其他也不能落下,这闺秀间的交际往来也是需要注意的。”
甄停云点点头,却没应声,想是没听进去。
裴氏不由更是失望,只觉女儿真是个不开窍的,也没了话。
却不知,甄停云此时心里想的是:这毕竟是甄倚云的社交圈,似甄停云这样初来乍到的,想挤进去也是难事;还不如安心准备考试,等考中了女学总能认识适龄同学,女学里的同学身份总也是不一般的,到时候也能经营起自己的社交圈,很不必死皮赖脸的跟着甄倚云……
裴氏没了说话的心情,面上不免带了些出来,只淡淡的。
甄倚云自然看出了裴氏的不悦,但她心里反倒高兴了,连忙上来挽住裴氏的手,撒娇着笑道:“娘就放心吧,万事还有我呢……”说着,又笑盈盈的与裴氏说起自己和表姐表妹们约好的,摄政王入城那日一起去凑热闹看一看的事情。
裴氏也是才听说这个,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多问了几句。待问清了事情,她心下也是十分欣慰,伸手抚了抚长女的发顶,柔声道:“郡主到底是皇家人,这些事肯定是最早知道的。”
她这是高兴自家女儿能与小郡主她们玩得来,往来皆权贵。
当然,裴氏也不是个无知妇人,听说了摄政王的消息后还是要想一想这事对自家的影响,心里倒是觉着这对自家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无:裴老太爷当初被罢官,就是因为反对宁国公主和亲北蛮之事。
据说后来宁国公主嫁去北蛮后一直郁郁,早早过逝,吴皇贵妃也因此早逝,孝宗皇帝心里未尝没有悔意。只是,天子言出无悔,越是如此,孝宗皇帝面上越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因此方才执拗的迁怒于裴老太爷,执意不肯再用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