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可比抱枕舒服多了。
安歌就像被人揉着肚皮的喵弟,轻应道:“嗯。”
姨妈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五指覆到傅斯珩的手背上,安歌看着傅斯珩,有些幽怨:“因为今晚喝了冰可乐,吃了炸鸡翅。”
傅斯珩快被气笑了。
“你还知道反省?”虚眯着眼,傅斯珩又问,“下次还吃吗,嗯?”
安歌没有立即回答,轻哼哼了两声。
像只气弱的小奶猫,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傲娇女皇范。
安歌想了会,她今晚和傅斯珩分吃了一盒水果捞。剩下的傅斯珩不爱吃,几乎没怎么碰,她太久没吃这些,一时没忍住,塞了小半桶爆米花喝了大半杯冰可乐。炸鸡到底没敢多吃,只吃掉了翅中,剩下的鸡腿肉撕掉了外面炸得金黄酥脆的皮喂给了傅斯珩。
也没那么十恶不赦吧?
“也有可能是酸奶味的水果捞有问题。”舔了舔唇瓣,安歌又实诚地添了一句,“想吃的。”
傅斯珩按揉的力度一重。
安歌瑟缩着往软塌里面躲,随后又抱着傅斯珩的手臂,无比真诚地说:“问题不大。”
“我以前读初高中的时候吃这些都不会疼,也就最近两三年没吃,不知道现在怎么还疼起来了。”
“可能是身子越养越娇贵!”安歌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
傅斯珩没接话,面无表情地看她,只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柔和。
安歌只能摆出比傅斯珩还要面无表情的模样,大有我就是吃了你又能拿我怎样的意思。
白露洗完澡,担心安歌疼得难受,又怕傅斯珩照顾不到,下楼想给安歌熬点红糖姜水。
出了卧室,白露轻手轻脚地下着楼。踏下二楼最后一个台阶,拐过弯,白露的脚步顿住,刚放下去的脚又悄悄收了回去。
扶着楼梯扶手,白露静静地望着正在烧热水的傅斯珩。
二十多年的空档,虽说是母子,但相处起来几乎和普通陌生人无异。
客气又生疏。
很多事都不了解。
岁月不饶人,时间走得太快,一个不经意间,她们都老了,而当初需要她们庇护的小男孩在没有任何庇护的情况下,长大成人了。
他也是刚洗完澡的样子,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水珠顺着发梢不断地向下滴落。他靠在吧台那里,一边等水烧开一边在翻手机。
站姿松散而不垮,脊背挺得笔直,微垂着头,不太关心周围的环境。
搭在吧台边缘的食指微抬,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他开口:“阿姨,这么晚打扰了,家里有备红糖吗?”
“嗯,要煮红糖姜水。”
“好,谢谢。”
没说几句,他挂了电话。
蓦得,他的指尖叩了下去。
白露有些怅然。
他遇到什么问题,不论大小,第一个想到的人都不是父母,哪怕如今父母都回来了。
白露看着傅斯珩抬手打开了顶上的壁柜,找着红糖。因为他的动作,白露又看见一直被他挡着的砧板上放着一块老姜。
又看了会,白露将脚步声放到最轻,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三楼,客卧。
白露开了门,还有些愣神。
“你去找媳妇聊天了?”傅清让见白露进来,一边问一边关上卫生间的门,“现在才上来,你也不怕阿珩不高兴。”
“我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吗?”白露拿过傅清让手上的干毛巾,抖开,朝床边指指。
傅清让乖乖地坐了过去。
将干毛巾笼到傅请让的头顶,白露替他擦拭着头发,说:“我下去是想烧点热水给咕咕,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
“咱儿子在楼下给他老婆烧红糖水呢!倒也不嫌麻烦,看着手机一步步地学。”
“那是他应该的。”傅清让话说一半,心底里又将剩下一半补充完整了:娶老婆干嘛,不就是要疼着吗?
“嗯嗯。”白露敷衍地应了两声,反手敲了一下傅清让的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拉儿子说什么。是不是你训他了?”
“你们父子俩一个德行,一身的硬骨头,又傲脾气又臭。”
“你可真行嘿,老傅同志,你还长本事了,还学会先礼后兵了?什么时候学会的?敢越过我去训儿子。”
“傅大领导,儿子是你手下的那群人吗?你想训就训,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吓唬谁呢?儿子你也敢训?”
“你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你训他。”说到这,白露又想起网络上那些攻击傅斯珩的话,眼眶又是一红,“网上说的也没错,你儿子有父有母,有妈生没妈养也没爸教,他过得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傅清让听着。
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白露丢到干毛巾,反手又锤了一顿傅清让。
一向不苟言笑的傅清让几次开口想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反驳白露的话。
见白露那模样,傅清让忙把人抱进怀里,保证道:“没训。”
声音小心翼翼的。
白露又是一拳,锤在了傅清让的胸口上:“说你几句,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
“儿子不准训,听见了没有?”
傅大领导前一句:“不委屈。”
后一句:“听见了。”
傅斯珩没让安歌吃止疼药,按照阿姨的指示又从储藏室里找到了一箱子崭新的塑料热水袋。挑了个颜色顺眼的,傅斯珩装了些热水进去。
上了楼,卧室里留了盏壁灯。
安歌卷着被子,蜷在床边。
“喝了再睡。”傅斯珩将碗放到床头柜上。
“红糖姜水?”
“嗯。”
喂安歌喝完红糖姜水,傅斯珩又将热水袋贴到了她的小腹上。
红糖水下肚,效果立竿见影,小腹上还贴着滚热的热水袋,安歌舒服多了,喟叹着蜷缩起脚丫子。
没一会,掌心出了层汗。
关了壁灯,傅斯珩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从后面抱住安歌,下巴搁在安歌肩上。【单纯的抱,木得脖子以下qwq】
静了不到五分钟。
安歌从废咕咕状态满血复活,又成了一只活蹦乱跳、忧国忧民的好咕咕。
抱着热水袋翻身,安歌往下缩了缩,额头抵在傅斯珩下巴上亲昵地蹭着,仰头又要去亲他。
没亲到。
傅斯珩的手掌遮到了安歌唇上。
“老实点,别乱动。”
声音透着股连傅斯珩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哀怨。
安歌想笑,秋水瞳弯成了月牙儿。
嘴巴被傅斯珩捂着,安歌说话声嗡着,略含糊。
“好啊。”
“不乱动。”
说完,不乱动的安歌轻嘬了一下傅斯珩的手掌心。
傅斯珩慢条斯理地睇了她一眼,收了手。
安歌环上傅斯珩的腰身,头埋进被窝里,想着今晚他和傅清让的事。
待了那么久,父子俩总不会是大眼瞪大眼默默对视到结束吧,肯定要谈点什么。
老实说,傅斯珩今晚这态度再搭上这造型,要换个在部队多年的暴脾气过来,少不得得挨一顿揍。
怕傅斯珩挨训,更怕父子俩原本就陌生的关系愈发的僵硬,安歌胡思乱想了一阵,开口问:“傅傅,今晚约会开心吗?”
再一想,傅斯珩被打断可能开心不起来,安歌又说:“其实我还准备了其他的项目,下次再补给你。”
“娘娘宠你,娘娘宠你一辈子。”
“嗯。”
“那你和爸爸——”安歌试探着问。
“没什么事,聊了几句。”傅斯珩扣住她作乱的手,“你不困?”
“替你揉揉。”安歌声音放到最轻,末了,夹杂着短促的笑。
“你可以再往下移一点。”
“那还是睡吧。”安歌老实下来,“我困了。”
傅斯珩轻扯了下唇角。
没一会,听到安歌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傅斯珩一直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月色朦胧,夜如水。
傅斯珩没有半点睡意。
安歌挑的那部电影,其实他看了,大概能猜到安歌是什么意思。
性子那么直接的一个人,在他父母的事情上学会了拐弯抹角,一再犹豫一再瞻前顾后。
他一直都理解傅清让和白露的工作,但理解支持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无权干涉父母的决定和工作,他也不怨那段守着黑白子的孤寂岁月,他只是不能理解父母让爷爷一个人担了那么多责任,很少过问。
很多事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毕竟隔了那么多年。
捏着安歌的后颈肉,傅斯珩渐渐阖下眼。
翌日。
有傅清让和白露这两个大领导在,安歌没敢多睡,到点就醒。
为了时刻给爸妈留下好印象,安歌挑了件长及脚踝的雪纺裙穿上,素着一张脸下了楼。
楼下,俩领导起得更早。
傅清让坐在沙发上在翻最新的报纸,白露在熬粥。
餐桌上摆着阿姨一早准备好的早点。
“爸、妈,你们起这么早啊?”
“习惯了。”白露看着安歌,浅浅一笑,“你妈妈得多漂亮才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闺女。”
安歌被白露这么一夸,不由地翘起了咕咕尾巴。
“阿姨走了?”
“刚走。”白露见安歌走过来,刻意压低了嗓音,避着傅清让问,“还疼吗?”
“完全不疼了。”
“以前也疼?妈妈以前认识个老中医,回头带你去看看,做个调理。”
“以前不疼的。”安歌在长辈面前,特乖。
“那也要看看。”
傅斯珩下楼,看到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亲妈头挨着头在说悄悄话。
远看着和母女一样,而傅大领导则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一旁。
白露余光瞥见傅斯珩下来,喊:“老傅,吃饭了。”
傅清让放下报纸,抬头,朝傅斯珩看去。
儿子看着比昨儿顺眼多了。
耳钉摘了。
穿着衬衫,领子熨帖比笔挺,身形挺拔。
人模人样的。
俩人目光都很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对视了会,傅清让点头,尚算满意。
要是他儿子一直那副样子,他都快怀疑他是靠脸将老婆坑蒙拐骗到手的。
餐桌上,白露盛粥。
傅斯珩指尖勾着西服外套丢到沙发上,手腕骨上还缠着领带。
安歌都习惯了他这幅模样,习惯性朝他勾手。待傅斯珩走进,安歌拿过他手上的领带。
“你坐下来。”
傅斯珩坐到椅子上。
安歌起身,替傅斯珩将领带打好。
白露见状,不由地失笑。
还挺乖的。
这父子俩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像的。
餐桌上很静。
吃得差不多了,白露放下筷子,对安歌说:“咕咕,我和清让打算今天去拜访你的父母,你看?”
安歌迅速会意过来,下意识答:“老安头——”
傅斯珩眼尾轻扫。
安歌飞快改口:“不是!”
呸,什么老安头。
“我是说我爸他最近都没什么事,时间挺多的。我等会打个电话给他。”
白露点头,轻快道:“那行。我们等会就去!”
安歌:“啊……”
等会就去?这么快?
一大早,魏舟心情极佳,开着车哼着小曲儿,不急不慢地往景和公馆赶。
娘娘请他们老板约会,光看他们老板的前期准备就知道心情不错。昨晚又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早心情指不定美成什么样子呢!
老板心情好,他们的日子跟着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美哉?
停好车,魏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哼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从后备箱中拎出大包小包的礼品盒子,魏舟又哼:“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
唱完,魏舟兴冲冲地开门,看也没看,热情地喊:“娘娘早啊!”
“傅总你昨晚发消息让我准备的礼品盒子,我一早就让万象的负责人送过来了。”
“今早是要去娘娘家吗?拜访安老先生?”
魏舟的两只手臂上挂满了礼品盒子,他转了一圈,将礼品盒子给傅斯珩做了一个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展示,美滋滋就等着傅斯珩夸他了。
待转完,魏舟定睛一看,傻了。
我靠?
啥情况?
餐桌边怎么还坐着一个老一号的傅总啊!
等等这个气氛有点诡异?他们老板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看?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发凉?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在心底里冒了一万个问号的魏舟:“啊……”
犹豫了下,魏舟冒死强调:“对啊傅总,这是您昨晚让我买的啊。难道不是去看安之儒老先生的吗?”
白露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将餐桌上诡异的气氛打破。
安歌比白露能忍,没笑出声,但唇角在疯狂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