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科举——风暄和
时间:2019-10-19 07:11:48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隐瞒了。你们想必知道,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两位公主都是胡皇后所生,一直到宣德二年,皇上身边的妃嫔都不曾诞下皇子,宣德二年十一月,皇上最宠爱的孙贵妃忽然诞下一子,到了宣德三年,胡皇后因自己体弱不能生育为由,自愿退居长安宫修道,将后位让给了孙贵妃。是以如今孙贵妃成了孙皇后,而曾经的胡皇后号为静慈仙师,潜居于长安宫之中。”
  “哎,胡大哥,你说孙贵妃‘忽然’诞下一子?这是什么意思?”张吉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却开口问道:“这女人生孩子都是怀胎十月嘛,哪有突然生孩子的,少爷,你说是吧?”
  “呵呵,你小子还知道女人生孩子的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丘洵从屋里出来了,披着一件外衣走到庭中,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两眼放光的道:“原来,传闻是真的呀?”
  “什么传闻?”张吉越听越糊涂了:“丘相公,我怎么没听说过呀?胡大哥,你快把事情说完好吗?”
  “哎呀,宫内尽人皆知,孙贵妃是夺宫人之子为己子呀!那孩子,根本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丘洵一句话惊呆了张吉,他和张皓文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胡二,似乎要从他那里找出答案。
  “没错,丘小相公,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胡二忿忿的道:“可怜家姐自认德行无愧,却因为不像孙氏那样一味迎合皇帝的心意,屡屡劝诫他不要沉溺女色,像先帝那样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惹得皇帝对她生了倦意,就这样听信孙氏挑拨,将她的后位废除了!”
  “原来,胡皇后是你的姐姐。”之前张皓文和丘洵、邢恕对此也多有猜测,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只见胡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朝中百官多对此事不满,认为皇后无故被废,并非贤君所为,但皇上一意孤行,率召内阁大臣商议,他们也没有办法呀!还有,张太后知道孙皇后心机颇重,不想让她如此作为,但……”
  “儿大不由娘……”张皓文摇头道:“从孙氏进宫的那一天起,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孙氏年轻貌美,又和皇上一起长大,虽然如今后宫其他佳丽或许分去了她的宠爱
  ,但比起让一个宫人做太子的母亲,皇上还是选择了孙氏,这样一来他可以摆脱时不时向他进言的胡皇后,二来他的长子的太子身份有了保障,唉,只是可惜了你姐姐胡皇后。”张皓文话音一转:“不过,对于孙皇后来说,太子并非她亲自所出,这想来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吧!”
  “唉!”胡二叹了口气:“正是如此呀!所以自从去年年底孙皇后有了身孕,如今的太子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之宫内太医皆言她所怀的是个男胎……”
  “孙氏如今已为正宫,若是太子早夭,那按照古训,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她的儿子身为嫡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太子了!”丘洵沉吟道。
  胡二点了点头:“家姐虽然退居长安宫,但她原先在坤宁宫的侍女们发觉孙皇后有毒害太子之意,不敢擅自隐瞒,又不敢告诉皇上,就将此事透露与她,想寻求个保住太子的办法,家姐感叹‘稚子何罪之有,竟无辜遭此祸患?!’因此趁孙皇后诊脉安胎之际,连夜唤我入宫,让我带太子出宫暂时避开孙皇后的迫害。”
  “且姐姐说过,孙皇后命中无子,我们只需暂避一时,很快就能回宫,但谁知道孙皇后却派人一路追杀我们,逃到广州遇见你们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葬身海底了。”胡二看着张皓文和丘洵,对他们道:“你们不仅救了我,还救了大明的未来,这份功德,胡某永世难忘。”
  张皓文虽然对大明的未来将会如何仍然不太确定,但胡二的话有他的道理。看样子,孙皇后被太医们忽悠了一把,太子还是太子,而只有保住太子,她才能稳坐皇后之位。别忘了,皇上还有一个儿子呢!太子出生之后不久,朱瞻基身边伺候他的宫女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宫女因此也被册封为妃子,想来孙氏夺宫人之子,也是因为当时知道了吴氏怀孕的缘故,生怕吴氏在自己之前生下儿子吧!
  不过,吴氏地位低贱,性情柔顺,对于已经有了太子的孙氏来说,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可要是没有太子,如今她也已经年长,皇上的宠幸难以持久,将来她的后位如何,那可就很难说了……
  “长话短说……”胡二站起身来,对张皓文道:“一开始我发现宅子周围有人打探消息,也很紧张,但现在看来,他们并无伤害清儿之意。我算这日子,孙皇后应该已经生产了,想来姐姐说中了,她所生的并非龙子,而又是一位公主,那么这些人,应该是来把殿下接回去的。”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呢?”丘洵闻言皱起眉头:“现在城里都关注着乡试的事,他们带走清儿……不,太子殿下,不正是个好时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如今全城守卫森严,他们想等到乡试之后再动手?又或许他们另有他意?反正,我是不会随便把太子交给孙皇后的人的。我想亲自把他带到京城。”胡二说罢,又道:“原本和你们相处了这些日子,我……我觉得你们年纪虽小,却是个个都是有识之士,不想因为此事耽误了你们的乡试,所以最近发生的事我也没有告诉你们,现在看来,也该是你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了,或许以你们的聪明智慧,也可以帮我想想办法,看如何把太子平安送回京城……”
  张皓文思量一晌,低声开口道:“眼下我们得先出了番禺再说……不知道胡大哥你信不信我,你要是信我,我可以试一试。”
  胡二早就发现,张皓文颇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首先,他是这三个孩子中最年幼的,但正如丘洵所说,这些人的吃穿用度却都是张皓文所提供,可他又不像一般出身雅,为人大方坦荡,况且上一次他竟然拿出奇药救了“清儿”,这让胡二彻底对他刮目想看了。
  张皓文也和胡二想的一样,他觉得,这些人一定想等待
  乡试过后,生员们大肆庆祝,城内守备松懈的时候再动手。若是不想引起他们注意,送太子出城的最好时机,应该就是在这几天!
  张皓文转动着手上指环,思考着自己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从不曾把一个活人带进空间,但是好在对方是个孩子,一来体积很小,二来不会对他在空间中的经历太过大惊小怪。他甚至可以让对方暂时昏迷,这样就不会暴露空间的秘密。
  但是,这就意味着他要跟着一起北上,而且是在乡试结束之前。张皓文转向胡二,道:“让我先和丘兄商议一下吧。”
  “皓文,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做什么偷天换日的事,亲自送太子出城?那、那你的乡试怎么办呀?”丘洵仿佛看出了张皓文的想法,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丘兄,你说,咱们读书做官是为了什么?”胡二进屋之后,张皓文坐在了胡二方才坐过的石阶上,他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不远处更声响起,在两人的耳边回荡。张皓文这一句话,好像是在问丘洵,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唉!以前我总是以为自己才智过人,又因为我从小早早丧父,没少受欺凌,便立志一定要做高官,名垂青史,让母亲和祖父以我为傲。可是后来我入朝为官,眼看大明大好河山几经变故却无能为力,我也问过自己,读书做官是为了什么?”丘洵也低头思考起来:“每朝每代,都有许多读书人耗尽心血想要平步青云,可你问问他们做官是为了什么,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
  “我又何尝不是呢?”丘洵说完之后,张皓文也低声说道:“小时候,我家中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因此我一心要早早入学堂开蒙读书,就是为了早日摆脱这样的困境……”
 
 
第83章 一场补考1
  张皓文顿了一顿, 又接着道:“……可是后来,我离开天赐村之后, 眼看琼州各地的百姓仍然像当初的天赐村一样贫苦, 后来遇上从金鸡岭来的我外祖母族中的黎人,他们被当地的官吏逼迫下海采珠,全族不知有多少年轻人就这么死于非命。就在不久前,你我亲眼所见倭寇、富商、市舶司相互勾结,徐知府、艾巡抚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可见,如今虽是平安盛世, 其实却已经危机四伏,我们刚刚踏上这片土地,该知道的事情,我们又知道了多少呢?”
  “你是说……你想先四处游历一段时间?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不瞒你说, 我上一世做官之后, 总是有人攻击我, 说我虽然读书多, 但实际经验太少,有些意见也只能作为参考……可是大部分士子从小为了考试消耗了太多心力, 哪有什么体察民情的机会?不过……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能考了一场就半途而废吧?况且那个什么太监还想害你呢,谁知道现在广州内外有没有他的人呀?……”
  “你是说王永祥?他眼下还不足为惧,不过长久来看, 他这人做事没有底线,心狠手辣,来历也很可疑,他越往上爬越是危险。他想除掉我,我也不想留着他继续危害百姓。等下次碰上他的时候,我不会放过他的。”张皓文答道:“至于乡试,以后还有机会,可护送太子北上这件事不能拖下去了。”
  听了张皓文最后这几句话,丘洵仿佛也下定了决心似的,点头道:“好吧,如今江南正闹粮灾,你在琼州种的那些东西若是能推广到南方各省,定能救活不少百姓!现在,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依我看,胡大哥必须留在这里,万一他离开番禺,那些人一定会起疑心的!可若是我们带着太子走,又如何能躲过他们的眼线呢?”
  张皓文对丘洵耳语几句,丘洵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略一思考,道:“我和你一起离开吧!虽然……虽然唐先生不让我透露以前发生的事,但你想,我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太子,或许这正是天意!这实在是个太难得的机会了——这次我们救了太子的性命,又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说不定他能听进去我的话……等回宫后好好提防该提防的人呢!”
  张皓文本来不想把丘洵的乡试也耽误了,但是他既然这么说,张皓文觉得自己也无从阻拦,只得点了点头。况且,丘洵什么都知道,送太子回京事关重大,有了他在,张皓文就多了一份把握。
  “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们想瞒着我吗?”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了邢恕的声音。他正色道:“皓文,刚才你问做官是为了什么?你读的本经是易经,其中说过,为了高官厚禄而走上仕途,仕途也不能长久。你在琼州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吗?如今宫中乱象丛生,废贤后,夺人子,原本就并非吉兆,幸好老天保佑,让太子这次逃过一劫,太子的安危和国运息息相关,这可比我一个人,一次乡试的成败重要多了!”
  “好!”张皓文原本因放弃乡试略有些低落的心情,此时也变得平静而坚定。一时的得失不再让他感到困扰,反而倒让他好像终于卸下了一副重担。他笑了笑,对另外两人道:“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我们从明天就开始安排……”
  八月十二乡试的第二场结束之后,城内的紧张气氛终于缓和了些。第二日八月十三,本来就临近仲秋,进出的百姓多了,再加上重要的首场已经考完,最后一场策论并不能决定是否取中,有些士子也按捺不住,三两结伴,有的在城中酒肆小酌,有的到城外道观闲逛一圈,只等八月十五一场考完,在与亲友一起好好庆祝。八月十三一大早,张皓文和丘洵他们也夹杂在出城的人群中,沿着官道往北走去。
  “你们几个!快把那个小子抓住!他肯定有问题!”城门边一家茶肆里,本来无聊的
  靠在窗边的王永祥忽然把桌子一拍,瞪着两眼跳了起来:“你们不是说过吗?和胡瑄他们同住的是三个应考的士子,只有十多岁,是不是他们三个?!”
  “王永祥!你又发什么神经?我们已经忍够了你了!”一名和王祯同来的锦衣卫把桌子一拍,愤然对另一人道:“自从一进广州,他就开始疑神疑鬼,听说我描述了胡瑄带着殿下住在何处,出入的都是些什么人之后,又一口咬定那几个孩子有问题!我这几日也没少进出查看,他们不过是从琼州来参加乡试的士子,最小的那个才十岁出头,最大的那个十五岁,还有个老秀才,最近住到贡院附近的客栈去了!”
  听他说话的那人似乎是他们这一伙人的头儿,他沉着脸,不满地看着王永祥,道:“你为何一直让我们抓那个孩子?难道你与他父母私下有仇?”
  王永祥刚想反驳,另一人又道:“我在那院子里见过殿下两次,他精神奕奕,身体健壮,比离京的时候好多了,待我们解决了那个姓胡的,只要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他肯定可以随我们顺利回京!”
  那锦衣卫头领略一点头,道:“到时候乡试结束,考官和官员们关了衙门判卷子,外头的警备也松懈了,咱们就赶紧动手,好在我们人多,只要我们趁着夜晚潜入宅中,我和你二人亲自将胡瑄制住,剩下的人找到殿下,用迷药将他迷晕带出城,第二日我们在城外汇合!”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对这人的安排表示赞同,只有王永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派我和你们一起来,你们就得听我的!过两天还得考试,他们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况且你们只顾盯着胡瑄,有没有想过,万一胡瑄让别人带太子出城,他留在那里吸引你的注意力,到时候就算你抓住胡瑄,太子也早就远走高飞了!”
  “大哥,别听这姓王的胡说八道!胡瑄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不会把太子托付他人的!”另一人一把揪住王永祥衣领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一边,往地上一扔,道:“这个时候,可不能节外生枝啊!你看太子殿下并不在他们一行人当中,且他们随身又没带行李箱笼的,王永祥,你要污蔑别人,也得说得出个理由来吧!我们奉的是皇后娘娘的密旨,可没有皇上的谕令,万一惹出事来,惊动官兵,难道由你来应对嘛?”
  “好了,别吵了!”领头的人把手一挥,站起身来,道:“王永祥,我不是信你的话,也不是想给你什么面子,只是我也感觉那走在前面的孩子有些……”
  他斟酌了一晌,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按理说那少年除了确实一眼望去器宇轩昂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可当他第一眼看到张皓文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觉一震。这孩子风度翩翩,举止沉着镇定,实在不太像一个十岁的少年,而他身边那个黑瘦的小孩,乍看之下更是一副胸有丘壑的模样。他当即就觉得,这几个孩子绝对非同寻常,只是他们和自己现在要执行的任务是否有关系,一时他还难以做出判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