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眼裴行简,眉头蹙了蹙,打算先骗过去:“行, 王婶你先下去休息吧,待会我帮他把衣服脱了擦。”
王婶眼睛一亮,听懂了俞箴的暗示,笑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待会不会上来的。”
俞箴意味不明嗯了声,等王婶走后将门带上,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休息,哪管床上人是死是活,待会被子一盖就完事了,王婶总不能第二天早上去问裴行简,她昨晚有没有帮他擦身体。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床上人倏地有意识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喃喃说着些听不清的话。
俞箴犹豫片刻,起身走到床边:“你说什么?”
裴行简全脸皱在一起,伸手直抓领口,力气大得将第一颗扣子扯了下来。
“难受。”他终于说了句能听清的。
俞箴皱眉:“怎么了?”
他本打算继续扯第二颗扣子的手停滞一秒,转而虚握拳捶左下方的胃,溢着酒气:“难受,憋着,这儿。”
语序都是乱的。
没得到回应,他像只炸毛的猫,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吸引人的注意力。
俞箴打算去叫王婶来,刚转身要走,手腕突然被人拽着往后一拉,她根本来不及做准备,跌坐在床头。
“去哪儿。”裴行简一字一顿,语气又凶又霸道。
灯光射出的线像细针一般密密麻麻,他痛得闭上眼,又怕人走,企图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人,以获得安全感。
俞箴被他的样子逗乐,又因为没有应付醉鬼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裴行简感觉手中半天没动静,他另一只手覆上去轻拍了拍,忽而想起什么,拍的力气放小不少。
手上触感嫩嫩的,像是婴儿脸上的肌肤。
他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说,就一直拍着。
俞箴轻轻抽了抽,马上被他摁住,她问:“你要干什么?”
裴行简一脸正经:“得哄你睡觉。”
俞箴霍地笑了声:“拍手有屁用?”
她向来直接吃安眠药。
他表情严肃起来,笃定说:“有用,小时候我妈就这么给我拍。”
啧,好大的酒气。
俞箴任由他拍:“那你给我拍干嘛?”
裴行简一脸“你太惨了”的表情:“你弟说你经常失眠。”
俞箴眉头一挑:“他还说了什么?”
裴行简面无表情,嘴里没蹦出一个字,俞箴大概猜到了。
他突然用力将人往床上一带,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裴行简霸道说:“睡觉!”
他喝醉后宛如霸道总裁上身。俞箴摇头:“不睡。”
“睡!”
“不睡。”
“听我的,必须睡!”
“不睡。”
裴行简霍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发出霸总的疑问:“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吗?”
俞箴看着他想笑,忍住了:“不啊。”
裴行简:“……”
忍无可忍!他一手抓起被子盖在俞箴身上,而后皱眉思索,福至心灵,霸里霸气:“女人,你最好不要挑战我。”
俞箴笑没忍住:“裴总,请问您是看了多少言情小说?”
裴行简似乎坐累了,直愣愣往后倒,他揉揉眼睛:“不知道,很多吧,同性恋看过、佛经看过、老庄也看过……”
“关你屁事,”他说着说着不说了,长臂一伸,在她背后轻拍,满脸不耐烦:“快睡。”
俞箴本来不困,但被人一直攥在床上动弹不得,对面人瞪着眼像要熬鹰似的,一言不发,加之拍背的手力道适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眼皮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这么睡了过去。
裴行简强撑着困意,眼皮直打架,朦胧间他使劲睁开眼,对面这个不听话的东西好像是睡了。好困,他手一瘫,还架在俞箴腰上,闭眼睡着了。
-
俞箴第二天早上醒来,揉揉眼睛,身上盖着条灰色薄被,周围一系灰白黑现代风格。她皱眉回想,昨晚好像不小心在裴行简房间里睡下了,旁边空着,床单却皱成一团,裴行简已经走了。
俞箴下楼,王婶脸上的笑前所未有,眼睛灼灼盯着她的肚子,恨不得直接看出个双胞胎来。王婶走过来嘘寒问暖:“少夫人,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俞箴摇头:“几点了?”
王婶哎了声:“十一点,少爷七点钟醒了就去公司了,早上还在说头疼呢。”
俞箴淡淡哦了声,王婶似乎对她没有露出心疼的表情而感到不满,继续说:“少爷早上经常头疼,还是以前在国外读书那时候留下的病根,总是熬到两三点才睡,回来后又在公司马不停蹄工作。容易感冒,还总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来冻自己提神,边冻边工作。这几年把胃也熬坏了,以前无辣不欢,现在沾着辣就胃痛。还喜欢喝酒,医生说少喝点没问题,他倒好,一喝就喝一瓶,让人操碎了心。”
王婶说到后面,已经变成自己在声讨裴行简了。
俞箴挑眉有些意外,裴行简以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吃的这么清淡,她还以为他是典型海城人口味。
转瞬想起什么,俞箴边吃吐司边问:“他以前看过很多杂书?
依稀记得有言情小说、同性恋文学、佛经、老庄、这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先想和异性堕落、再和同性堕落,终于想开了决定不堕落,直接皈依我佛了,发现佛度不了他,直接改修仙准备自己度自己了?
王婶打裴行简出身就跟着,自然知道俞箴在问什么,她叹了声:“可不是,那时候刚到国外第一年,夫人孀居在滨城,一次都没去看过少爷。叛逆期么总想用各种法子引起家长注意,但他又代表裴家的形象,想像其他青春期男孩那样出去打一架都不行,只能在家堕落了。”
“成功了?”
王婶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没,夫人知道后过了许久,才打了通越洋电话,让少爷摸着良心想想,他那样做对不对得起先生的在天之灵。”
少爷那天接到电话开心极了,她也替他开心,两人捧着手机开外放一起在听,她现在都还记得夫人的原话:“裴行简,你扪心自问这么做对不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他夜夜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做梦梦到过你父亲吗,他还愿意认你这个没出息的不孝子吗?!”
先生在世时费尽心血想将他培养成才,虽然知道夫人这么说是为了激少爷,但真的,用力太猛了。
少爷那年才十五岁,一个尚还稚嫩而脆弱的灵魂哪经得起这般沉重叩问?他在电话这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跪在地上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王婶摇头,不愿再去回想当年,现在就很好,少爷自己有了家庭,以后都会变好的。
俞箴皱眉,迟疑许久,试探问:“爸的车祸跟裴行简有关?”
裴超出事的消息被严锁,大家都只知道是因为车祸,其余一概不知。
王婶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会出车祸,但是跟少爷绝对没关系,少爷那时候正在参加国外封闭式夏令营。”
俞箴若有所思的点头,是什么原因,居然连在裴家待了三十多年的王婶也不能知道内情。
王婶手拦在嘴旁,跟她说悄悄话似的:“少爷其实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很单纯的。”
“真的?”俞箴面露怀疑。
王婶又开始兜起了裴行简的底:“他读书的时候满心满意就全放在读书上,工作的时候就全心全意在工作,不解风情得很,谁看得上他呀。”
俞箴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没想到王婶对亲儿子似的裴行简能说出这般评价。
王婶摆摆手:“你可别说是我跟你说的,少爷这人最爱面子。”
俞箴敛住笑:“放心,我跟谁去说。”
她手指捻着片吐司,下巴撑在手背上:“这么多年,他能生出这副性子也不容易。”
时而幼稚时而中二时而还非常霸道,但总体来说,好像也还过得去。
“裴行简就不生气?妈这些年对他都是冷处理。”俞箴问。
王婶说:“气啊,怎么不气,就喜欢自己生闷气,一见到夫人,什么脾气都没了,跟小孩似的。”
将吐司塞进嘴里,俞箴噗地笑出声,她突然觉得裴大少爷这人吧,别扭、可爱还特惨。
小可怜儿。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的灵魂拷问: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吗?
箴箴:嗯?
裴裴凶脸:睡觉!
箴箴:再凶一下?
裴裴:>3<
过了一会儿。
箴箴:zzz~(睡了
裴裴(心满意足):老婆睡了我也可以睡了。
害,其实箴箴还是很挺宠裴裴的。
(打下 >3< 这个表情,感觉到了官方ooc,我裴裴明明是霸总才对!)
第23章
裴行简晚上回泊澜湾, 王婶照着他的胃口做了一大桌子热菜, 他纳闷说:“今天过节吗?做这么多菜。”
王婶笑眯眯说:“没呢,少夫人说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担心是没吃好, 让我今晚多做些你喜欢的菜。”
裴行简早上醒来半点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今早在床上看到俞箴时, 表情复杂得可以写本书了。晚上回来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早上的事, 王婶又说这种话, 他的迟疑再一次浮上心头, 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向俞箴,她难道真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当事人俞箴:“……”
她没说过这话。
但裴行简脸上露出的微妙神色实打实让她想笑,干脆顺水推舟的点头:“是呀, 我都心疼死了。”
她一手按在左边胸口, 还轻捶两下。
裴行简几乎是绕着她走的:“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俞箴故意托着下巴:“我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自己哪儿不正常都不知道?话尾总带着个呀、呢、啊的,与刚结婚那段日子的画风大相径庭,裴行简都不敢深想其中原因,背后发冷。
算了,其实就他的魅力而言,俞箴沦陷也是情有可原。
但仔细想想,他还是不能接受。
裴行简在餐桌上恨不得隔她十万八千里远, 奈何桌子只有这么大,两人最多坐个对角。
俞箴存心逗他,将碗往裴行简的方向伸:“想吃猪肚鸡,但是夹不到。”
裴行简:“建议别吃。”
俞箴自己都牙酸:“老公~”
裴行简恶寒着脸, 赶紧用公筷夹了一筷子丢到她碗里:“赶紧闭嘴。”
俞箴悠悠叹了声:“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双标,以前你太太长、太太短喊我,现如今我叫你声老公反而不行,理全让你给占了。”
裴行简没说话,没错,他确实双标。他那时候语言上调侃她,是因为知道她对自己没感觉,现在换成自己及被调侃,他生怕俞箴对自己真有感觉。
说好的合作就好好合作,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
吃完饭,俞箴到跑步机上走了会儿后抱着洗完澡的傻柴回房间,她洗漱完,一人一狗躺在床上好不惬意。俞箴撸了把墩墩的脑袋,倏地感觉手感变了,她正色看向墩墩,墩墩吐舌跟她对视:“傻崽,你怎么胖了那么多?”
墩墩耳朵上别着王婶给它弄得蝴蝶结,对俞箴发出墩言墩语:“汪汪。”
隔壁家小孩都被萌哭了。
俞箴瞬间母爱爆棚:“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没事。”
墩墩向她摇摇尾巴。
门外响起敲门声,俞箴抱着狗子下床,开门,门外站着裴行简,稀客啊。
她挑眉,哟了声。
这女人……!
裴行简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耐着性子,环胸说:“林思倩突然提出要跟曲斓离婚,现在大家都在看笑话,曲振为这事烦的焦头烂额。”
俞箴满脸好笑,伸手戳了戳他手背:“这房产证上写着谁的名字?你怎么这么防备,我像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裴行简往后一闪,俞箴乐得扶门大笑,他正色:“能不能说正经事。”
俞箴一手抱着狗,另一只手摸着狗头:“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不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裴行简终于露出点笑:“你行啊俞大小姐。”
俞箴嘴上谦虚:“也就那样。”
她抬头,见人还没走,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怎么?今晚也想一起睡是吗?”
她主动让出一条路:“来来来,别客气,进来。”
“!”
裴行简当即往后退两步,他脸上的表情像极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对我图谋不轨”。
俞箴忍着笑,刹那想起什么,倚在门边问:“妈乳腺癌那事怎么样了?”
提起这件事,裴行简说:“药物控制不了。她现在李医生不见了、我也不见了,没有任何办法。”
他面露疲倦,却又无可奈何。
“那现在怎么办?”
裴行简表情淡下来:“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如果原仪自己不愿意,谁都强迫不了她做任何事。
“我走了。”裴行简说。
他步子迈得很大,西裤里灌着风愈显得人清减,好像确实瘦了。
俞箴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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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倩要跟曲斓离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女方竟然突然提出要离婚,在这前两天双方还合体参加过活动,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曲斓更加难以接受,他像疯了似的想见林思倩,林思倩根本不见他。曲振一肚子火没处发,想让哥哥清醒清醒,林思倩现在铁了心要离婚,他们能做的就是快速摆平这件事,最好抓住林思倩的把柄,让她成为过错方。
兄弟俩在这个节点上离了心,曲斓固执的认为林思倩不会离开他,整日买醉,曲振气得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自此再没见面。偏偏又拿捏不住林思倩的把柄,反而曲斓家暴一事还被渲染的人尽皆知。曲振没有办法,咬牙赔了林思倩一大笔现金,两人成功离婚时,曲振和公司都去了大半条命。
节奏公司元气大伤,上市失败,曲振一时间从新贵变成了众人眼中同情的对象。以前孙怡看在女儿裴煦的面子上,还勉强能给他好脸色看,现在装都不想装了,要求裴煦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后马上跟曲振分手。
曲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到底是哪一走错了,落到如此下场?
这件事一出,除了曲家兄弟受挫外,裴和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去,他那掏空的五千万公款还差极大头没填上,却也凭空变不出钱,又不知道找谁去说,只能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