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冷哼一声,“学再多也是小门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万夫人脸色一僵,觑一眼亲妹妹,说的这叫什么话,吴家至少还有个爵位,她们万家还不如吴家呢,这么说来,她家两个女儿岂不也上不了台面?!
贺夫人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女儿嫁进李宅,怎么帮女儿除掉眼前这个狐媚子,哪有心思管自家姐姐的脸色,继续道,“那个李楚什么都好,就是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气人。”瞧那腰细的跟水蛇似的,一看就是勾男人的好手。
“李大人到底是秦川本家子弟,为人又懂上进,自然什么都比别人强。”想进李家门,你得先想想谁能帮你做这个媒,吴家女孩能进去,七分靠运气,另外三分全拼老县公豁出命得了个脸。语嫣有什么?做通判的父亲,还是没见几面的祖父?
“你才刚跟我说,那李楚与秦川本家到底什么关系?”贺夫人现下就想先弄明白李楚的身家。
万夫人叹口气,“他祖父跟现下秦川的老太爷是亲兄弟。”
“当真是本家了。”秦川这一辈成人的嫡脉男丁不多,嫡出似乎就一个,外加几个庶出的,下边就该轮到这李楚了吧?“听说三大家族,李家祖上留的产业最多,那李楚身后定然是家资万贯吧?”瞧那狐媚子手上戴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这还是个妾侍,她家语嫣要是进门,那又是何等气派!到时大房二房谁还敢压她们!
万夫人低头喝口茶,不想跟妹妹继续聊这个话题,记得年轻时,她也不是这样爱攀比的人,顶多就是自视高了点,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越发觉得不能把闺女嫁进贺府这种人家!
第23章 二十三 打他主意的人真多!
女人们在后头喝茶说话,前头的男人也没闲着,谈天说地,好不热闹,一直闹到亥时初刻才渐渐散场。
贺夫人领女儿特意提前出来,坐在马车里,想让女儿仔细相看一下李楚本人,刚才匆忙没太看清。
李楚是跟万幕钧一道出来的,等了一会儿万夫人才携小七出门。
李楚与万幕钧并肩而立,本身万幕钧就比李楚矮半头,加上前者中年有些发福,更显得一旁的人临风玉树,笔直挺拔,看在贺家母女眼里更显得出类拔萃。
李楚与万幕钧说了几句话后,拱手告辞,小七也告别万夫人打算上车。
雪天路滑,怕她走不稳,李楚很自然的从身后扶了小七胳膊,将她送上车,进车时,手还下意识攥住她头顶的轿车横木,似乎是怕她撞到头,等她在车里坐好,他才抬腿上去,整个过程很自然,自然到被保护的人似乎完全无所觉——小七也真是没感觉,因为背着身没看到。
女人都是敏感的,贺家母女自然不会例外,很快就从那细微的小动作里看出了二人的关系。
“今后若是进了李家门,那个小狐媚子绝对不能留。”贺夫人冷哼一声,放下车帘。
贺语嫣撅起小嘴,本来对那李楚有七八分动心,因他刚才的举动,霎时减了两三分,“李家到底是世家大族,怎地如此宠惯妾侍。”一点规矩都没有。
“男人嘛,在外头再英雄了得,也难过美人关,那小丫头又生的一副好模样,也懂趋炎附势,进门时间也不长,眼前自然是得宠的。可到底身份低微,跟咱们这种人家的女儿是没法比的,不过两三年,等扑通够了,心自然也就回来了。”贺夫人道。
贺大小姐撇撇嘴,到底是年轻的待嫁姑娘,哪愿意把夫婿让给别人,两三天都不行,何况两三年!
见女儿一副气嘟嘟的神情,贺夫人开始苦口婆心,“寻了这么久,只这么一个能看上眼的,虽然头前娶过亲,但好在没生孩子,你若进门生了孩子,照旧是嫡出的正统子孙,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那秦川是何等家世,祖上是一方诸侯的王族,家产遍及四方,你瞧那小娘子身上穿的戴的,别说在羊城,就是在京城都不落于人后,听你姨母说,那小娘子在京城出入王府如同自家,面子里子都占了,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仗着东堂无主母才能受邀去那样的场合,若是正室主母,岂不更风光?咱们家就你大伯娘有那样的待遇,你若将来能成事,还怕让大房那几个丫头压在头上?”这些年被长房一直压着,都快给她憋出毛病了。
贺语嫣脚上轻轻一跺,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起刚才李楚与那小娘子的亲密举动,就一口气堵在胸口。
“我的大小姐唉,过了年都十八了,再等不得了。”这个女儿生的好,从小就是她的指望,宠着惯着养大的,这才由着她挑来挑去,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她心里也急啊,胞姐家那个文秀都准备要议亲了,真让那小丫头片子走在前边,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光知道在这跟我说有什么用,着急也得有着急的法子。”她一个待嫁的姑娘,总不能让她自己跑去李家自荐吧?
贺夫人知道女儿这算是点头了,送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我刚在屋里就想好了,这事得拖你大姑母去说。”大姑丈是西都魏家人,魏家跟李家同属三大家族,由她去提,保准李家挑不出毛病。再说那李楚是娶过一回亲的,她们语嫣可是青春年少的大家闺秀,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谁还能挑出毛病?越想越觉得得赶紧去信给大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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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十,李楚要动身往大营里,这一走也不知道几天才回来,所以初十晚间吃过晚饭后,小七便开始替他准备行李,吃的穿的用的,每样都得再三挑选。
“站好,我看看。”阻止他往内室去,手上拿了一条紫秀抹额在他头上试试,这东西用在女人身上是装饰,用在男人身上却意义不同,这可是军中的一种标识,军需配备,按理是该和刀枪剑戟一块发下来的。不过一般家里有女眷的,都会自己做,因为发下来的质量实在太差,像她没来之前,他带的就是那些配发下来的抹额,时间一久,脑门上的皮肉都给磨坏了,她来之后就亲手给他做,起先他还不以为然,后来觉得舒服就再没啰嗦。
“这东西我给你带了五条,不管怎么送人,身边至少得留两条换洗。”上回给他带了几条,都让同僚拿走了,自己到是用的差的,回来发现头皮磨破了一块,鬓角的疤到现在还没消呢,让嬷嬷知道又得念她好几天。
“还有那牛皮的腰带,镶碧玺珠子的,你随便送人,镶白玉的千万不行,嬷嬷亲手给你做的,让她知道了,她老人家该伤心了。”大约是自小见多了,这人似乎不太在乎钱财之物,别人拿了就拿了,于是一些爱占小便宜的同僚就常从他身上贪这些小便宜,她又不好劝他,只能告诉他什么东西能送人,什么东西不能。
李楚看她一边扒拉着小手,一边叨叨,觉着十分有趣,就站在那儿听她继续说。
“那个青色包袱里的东西是单独做给你的吃食,里边有只方盒子,盒子里是配好的门冬,分了很多小格,每个格子都是一份的量,直接倒进茶壶里煮开就行,我都交代周城,让他回头替你单独放起来。其他那几个包袱是可以拿去送人的,对了,那个扎黄色带子的是给那个兵士的,就是上回替你挡了箭的那人,里边放了些吃的用的,我请刘太医开了张补血的方子,抓了几副放在里头,回头让周城给他送去。”到底是替他挡了血光之灾,军中纪律,不好用银子感谢,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心了,“再者,你不是说桑籍腿疼的老毛病怎么都不好么,年前咱们这儿配了好些虎骨膏,就放在包袱里,你回头分他一些就是了。”虽然她不太喜欢桑籍在家事上的无能,可到底在他手下多年,两人关系颇厚,不好真看着他受罪,“还有——”没说完,声音彻底弱成了蚊蝇,因为他亲了一下她的脑门——事实上更像用胡茬刮过去的。
自那晚温泉馆之后,两人之间再没有过亲密行为,又因她在病中,这段时间连睡觉都不在一处,他突然这样,小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其实如果他再继续这么轻柔的亲下来,她应该也不会反感,然而他的表达方式总是那么“直接”——制服——办事。
“能别压住我的手么?”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还是比较喜欢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疼。”
于是他就不在把她的手压在头顶,获得了自由后,果然全身不再那么僵硬,过程也不再那么生硬,虽然前头一阵儿还是有点受罪,过后一阵也能慢慢适应,偶尔忍不住还能溢出些声音,他似乎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每每这时候都会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像是在说:你看,你明明喜欢。弄到最后连小七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口是心非。
折腾完那档子事后,时辰还早,与其裹着被子大眼瞪小眼,还是下床把行李继续整理完吧,他明天一早就要走。
顶着一副娇慵的桃色面容,上身穿着一件偏襟薄袄子,下身一条衬裙,脚上勾着一双藕荷色秀梅花纹的绣鞋,在一堆包袱中继续忙碌,忙着忙着就觉得后脑勺有点热,回头就见他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盯着她不放,“要喝茶?”问他。
摇头,就是觉着她似乎跟初见时不太一样了,个头似乎长了一点,以前头顶距离他下唇还有些距离,如今正好抵在那儿,脸上似乎瘦了,身上却正相反,只是这些日子生病消减了几分,得好好给她养回去,还是多长点肉比较好。
“下次回来前,能不能提前让人给我送个信?家里也好做些准备。”趁他眼下最好说话的时候,试着提一些小要求。
“嗯。”他点头应了。
“过两天要给京城送信,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嬷嬷说的?”边问边把行李往角落里堆起来。
“让她注意身体。”看她提东西费劲,起身接过来,三两下把东西收拾好。
这次换她点头,点完头忽然想到元壬说年后边境可能会有动静,忍不住叮嘱他道,“刀剑无眼,这次回去自己多当心些。”
他又应了声“嗯”。
后边又说了两句家里的事,便熄灯上床了,他也没再去隔壁睡,留在了她屋里。
灯一灭,屋里黑漆漆的,两人自同房以来,做那种事归那种事,事后睡觉都是背对背。往日小七觉着这样还挺轻松,谁也不打扰谁,今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入睡却很快,可能在外头风餐露宿养成的习惯,只要想睡,闭眼就能睡着,小七却不行,尤其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年前年后习惯了天天伺候他,突然说要走,一下子有些失业的空落感,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又见他背对着自己睡的那么香,心中难免有点不平衡。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躁动,他翻了个身,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没法表达自己的行为,就找了个口渴的理由。于是他从床头柜上摸来茶水——红拂特地温在那儿给他俩夜里喝的。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感觉更清醒了,但再也不敢乱动,怕又把他弄醒,这回再问就只剩出更的理由了,外边那么冷,她实在不想出去。
就在她缩在那儿一点点挪动身子时,他翻了个身,连着被子一块将她圈进了怀里,鼻音很重的对她道:脑子里只想一件事,不要乱想就能睡着。
他的法子很好用……
夜终于归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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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陆续回大营之后,万夫人这位羊城第一后勤又担负起了知心大家长的职责,组织各种茶话会,各种慰问,专注于把女眷的生活搞得丰富多彩加忙碌,让你没空顾影自怜,没空在角落里扎小人骂自家那个不贴心的狠心人,若是放在前世,这位都护夫人一定能做个非常不错的后勤部长。
二月初,听说边境上出了点摩擦,具体情形没人知道,只隐约听说是他们这边占了点便宜,在得知没有什么伤亡后,女人们终于放下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开始规划东延山温泉之旅,这回报名参加的人特别多,万夫人还特地拉来小七和刘夫人帮忙张罗,小七负责管账,刘夫人负责各府联络。
万夫人的妹子和两个外甥女也在人员名单之中。
自打上次在万府挨了贺夫人一顿讥讽后,小七对这位通判夫人能躲就躲,没的跟她置什么气?!
可天下事都是相互的,你想躲,别人不想躲,肯定就躲不成。
因为女眷人数较多,温泉馆房间不足,没办法做到一家一院,小七跟万文秀关系好,就提出带万文秀一块住到北院。
万夫人带着小女儿跟贺夫人母女住一起,本来是想住东院的,那里最宽敞,却被何夫人捷足先登,笑话,论出身、论男人的职位,羊城哪个女眷敢跟她叫板?贺夫人再拿大,男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通判,就是贺家老祖卫国公还活着,也不敢找她叔爷的不是。
贺夫人虽自视甚高,可脑子到底还是好用的,自然不会去找那个“炮仗”的不是,带着女儿跟万夫人住到了北院——小七和文秀的隔壁。
头一晚,两个院子并在一块吃晚饭,万夫人作东道,特意让厨娘做了小碗菜,就是那种很小一碗,但是样式颇多的,京城夫人、小姐踏青时常这么吃。
“上回你不说这个好吃么?我特别让厨房多做了些。”万文秀自打来了羊城,就没几个能说话的人,难得跟小七投缘,还教了她好些女红的本事,关系自然越来越亲近。
小七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茶糕送入口,“回头一定要问问你家妈妈怎么做的。”口味特别像记忆中的蛋糕味道,而且还带着点奶味,鲜甜不腻。
“一口茶糕都大惊小怪,榆州到底是有多窘迫?若是吃了西厢居的点心,岂不该哭了。”贺嫣然小声抱怨一句。
文秀和小七互看一眼,前者有丝尴尬,后者叹口气。
万夫人看看外甥女,在心里暗叹,嘴角却是一勾,道,“别的不好说,只这奶糕子,任谁来了都说我家厨娘做得好。”
“再好也就在内房里吃吃,还能摆到前头大宴上。”贺夫人话中有话。
小七虽不懂她母女俩针对自己的原因,但是好话孬话还是听得懂的,不过是碍着万夫人的面子,总不好真跟她们一般见识,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对身旁的文秀道,“文姐儿,一会儿吃好了,咱们往西院去瞧瞧莲姐儿去吧?”马家的大女儿马溪莲今次也跟来了东延山,那丫头跟她娘性子不同,是极柔和的,到可以跟文秀聊到一块。
文秀一听,赶紧放下筷子,对万夫人说她下午吃多了点心,肚子正撑着呢。
万夫人也觉得还是赶紧把小七跟贺家母女分开为上,点头应了,并催她们早点回来休息。
往西院的路上,文秀屏退丫鬟,与小七小声聊起来。
“你别生气,我姨娘就是那样的性子,不高兴了,就是我娘都得吃她的排头,我们都不愿她来家里。”文秀给小七解释刚才的尴尬。
小七笑笑,“性子不同,话不投机也是正常,大约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贺夫人,她不高兴也是可能的。”
文秀轻轻撇下小嘴,“哪是你做错了什么,是她们自己想多了。”本来这话她是不想说出来的,但是这段时间姨母老是到家里烦母亲,各种打听李宅的事,她听着烦闷,自己又跟小七关系好,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偷偷告诉她,主要是她那姨姐脾气不好,她担心万一那事真成了,小七的日子不好过,得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