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阿诺发出开水壶一样的尖叫。
拉斐尔将他放开。
阿诺嚎叫着揉肩:“我要告诉母亲!”
“她去姨妈家了。”拉斐尔冷淡地说,“你这个没断奶的小鬼。”
阿诺暴跳如雷:“我跟你一样大!”
“我跟你一样大。”拉斐尔冷笑着学他说话。
阿诺被嘲得面色通红。
卡兰连忙把拉斐尔拉走了。
拉斐尔跟她回旧船,一路都在看手机。
卡兰想跟他谈谈瑞贝卡的事情,她在考虑要不要去研究所。
“所以,母亲被你气走了?”拉斐尔冷不丁地问道。
“大概吧……”卡兰不知道。
她没有跟蒂琳夫人正面交流过。
她不知道睡一个已婚男人和睡一个种族主义者哪个更恶心。
希欧维尔惊人的美貌和细致温柔的技巧总能让人暂时忘却这些,事后回忆起来卡兰反而更加激烈地感到不适。
“算了,别想了。”拉斐尔注意到她抑郁的神色。
他在这个家庭生活了十六年。
他知道卡兰没法反抗父亲。
就连阿诺那样叛逆的混小子也只能听他的话,老实滚去国外读书。
更别提卡兰了。
她身体又不好。
至于母亲这边……拉斐尔很喜欢她,也希望她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
他觉得她跟父亲分开会过得更快乐。
现在他们只是在相互折磨而已。
“卡兰?”拉斐尔见卡兰不回话,又重新找了个话题,“话剧社团的同学想借玫瑰花园排演《仲夏夜之梦》,你周末要来看看吗?就当是消遣了……”
第33章
卡兰很少参加学校活动。
舞会,球队,团队竞赛,啦啦队等等,她都没有参与过,戏剧表演这种公开演出就离她更远了。
所以到星期六之前,“旁观戏剧彩排”都让她觉得新奇。
但她很快就无聊起来。
在这出戏剧中,拉斐尔扮演公爵,和他对戏的女王时不时脸红出戏,完全跟不上节奏。其他人的表演都很散乱,唯一的看点是华美的衣着和精致的布景。
卡兰知道这是出喜剧,但是剧中台词都太高深了,她完全来不及琢磨笑点。
她越看越无聊,最后趴在工作间睡着了。
醒来时,拉斐尔已经送走了同学,仆人们在收拾布景道具。
“你累了吗?”其实拉斐尔很想听听她的评价。
“没有,我只是……”卡兰有些为难,毕竟拉斐尔是出于好意才邀请她来看的,她居然睡着了。
她重新组织语言:“我只是没有这么高雅的审美……抱歉,拉斐尔。”
“没关系。”拉斐尔也没有责怪,“如果你也喜欢戏剧和绘画,那才奇怪呢。”
喜欢戏剧和绘画的是蒂琳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卡兰对这个玩笑笑不出来。
“你有什么爱好?”拉斐尔在她身边坐下。
卡兰很不自在地退开一点。
“没什么。”
她确实没有什么爱好。
培养爱好是费钱费时的事情,她没有条件去做。
“你喜欢看书?”拉斐尔又问。
卡兰支吾着说“算是吧”。
其实她不喜欢看书和学习。
努力看书只是因为觉得读书会有出路。
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爱好的东西和可以努力的方向了。
拉斐尔点点头:“那下次带你去大书房吧,反正最近父母都不在。”
他把卡兰送回大船,正要离开,却听见卡兰犹豫着叫他。
“对了……”卡兰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让拉斐尔联想到很多不恰当的要求。
“什么?”他微微抿唇。
卡兰绞着手指问:“上次你帮我寄给父母的信,他们……有看吗?是什么反应?”
拉斐尔微怔,他没想到卡兰会在过去这么久之后问起信的事情。
“你的养母把信从邮筒里取走了,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好吧。”卡兰攥着的手松开了。
拉斐尔离开后,她一直趴在床上,试图再写一封信给父母。
她开始想他们了。
之前十几年的平淡生活经过短短几个月发酵,迅速变成浓烈的回忆。
卡兰还是想要一个家。
不是一个狗窝,一座花园,一艘旧船。
而是一个“家”。
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爸爸妈妈……”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开头,然后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希欧维尔一推门就看见卡兰在哭。
她听见开门声,立马扯过枕头蒙住脸,然后转身背对。她也不敢说话,怕泄露哭腔。
“你在做什么?”希欧维尔关好门,解开领带,挂在旁边的椅背上。
他的声音让卡兰更加崩溃。
“别过来,今晚不行。”她的声音透过枕头,有点闷,“我不舒服。”
希欧维尔在她床边坐下:“哪里?”
“心里。”
……?
如果她每天都用这种理由拒绝,他还养个奴隶干什么?
希欧维尔不耐烦地把她转过来,看见她狼狈的哭脸,训斥道:“别哭了,我晚点还有事情。”
“我也有事。”卡兰好不容易在抽泣的间隙中,找准一次平稳的呼吸,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别管我了。”
希欧维尔忽然看见她手里的信纸,开头是“爸爸妈妈”。
“怎么……你想父母了?”他轻蔑地笑了笑。
小奴隶的父母也是黑发种族。
他们多半已经逃离帝国境内。
要么就是死了。
希欧维尔之前去防疫站调过她的病历,顺手把她的档案也查到了,档案里没有血缘父母的信息。
“是啊!”卡兰被他的口气激怒了,她放下擦脸的手,大声道,“我想爸妈了!不可以吗?这有什么可笑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脸靠得很近。
希欧维尔感觉她的呼吸萦绕在自己鼻尖。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好像夏天浸透汗水的衬衫,燥热又黏湿。
非常恶心。
他不太习惯地侧过头去。
卡兰更加怒不可遏:“你躲什么?谁要亲你啊!”
她又坐回去,把信纸撕碎扔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她探身出去的时候,希欧维尔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抓了回来。
“我说了一万次不要做危险动作。”他一边警告,一边掀起她的衣摆。
卡兰不情不愿地跟他纠缠了半小时。
最后因为希欧维尔实在有事,呆不了太晚,才不了了之。
他临走前还略带讥讽地说:“你下次可以叫我爸爸。”
顿了顿。
“在床上。”
卡兰气得在心里杀了他一万次。
周日,她又在花园里看了一遍《仲夏夜之梦》的彩排,结果又睡着了。
星期一,她重回学校。
她大概能在学校呆到换夏季校服的时候——现在她不太显孕,春秋校服也能掩饰身形,再过个把月就不行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为下一步做打算。
但是具体要怎么办,她一时也想不到。
在迷茫不安中,她写完了给养父母的信,又将它交给拉斐尔,请求他看看父母反应。
在她等待回音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邮件。
是瑞贝卡。
瑞贝卡一直挂念着这个与自己联系过一次的女孩。
虽然上次信件交流内容不多,但她能从对方字里行间感觉到对生命的热爱与珍视。这让她有些动容。
“距离上次联系有段时间了,我想确认一下你的情况。如果还活着,可以给我一封回信吗?我实在放心不下。”
卡兰没想到这位医学博士还记得她。
她写了一封回信,告诉瑞贝卡自己虽然处境不佳,但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
瑞贝卡问她是不是接受了治疗。
卡兰含糊地说“有看过几次医生”。
私人医生每周都会给她做两次定期检查,还有心理咨询师为她进行疏导。只要希欧维尔不故意气她,她都能保持情绪平稳。
瑞贝卡听她大致讲完,心里觉得很惊讶。
因为她的用药都极为昂贵,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但是听她自己描述,她似乎生活困难,没有多少经济收入。
如果她有这样的治疗条件,说不定并不需要研究所的帮助。
瑞贝卡犹豫再三,还是回信道:“你今年是不是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了?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可以为你写封推荐信到首都医学院,我毕业于那里,我丈夫也在那里任教。”
第34章
瑞贝卡的提议非常有吸引力。
但卡兰觉得很难实现。
大学入学考试在六月,一般五月就开始报名了。
她的居民身份证已经被注销,即便没有被注销也不能再报考,所以通过入学考试进去是不现实的。仅有推荐信也不行,她和瑞贝卡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她本身也没有优异到可以免试入学。
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知道阿诺是怎么入学的吗?”
课间时间,卡兰悄悄问身边的拉斐尔。
“他是以捐赠者子女身份入学的。”拉斐尔跟她解释道,“联邦共和国大学最近的捐赠人门槛已经提高到了一千万联邦币,转化为通用货币还要翻几倍。这次为了让阿诺入学,家族一次性捐赠了三千四百万联邦币——父亲是考虑到他可能要继续拿硕博学位。”
“这样合法吗?”
“捐赠,又不是受-贿,当然是合法的。”拉斐尔略微嘲讽地笑起来,“这是联邦共和国名校们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名校也要吃饭的。”
“那帝国呢?”
卡兰问得太多,拉斐尔疑惑起来:“你想做什么?”
“帝国有类似这样的捷径吗?”
拉斐尔侧身问道:“你想读大学?”
因为卡兰提起,拉斐尔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操作性。
实际上,读大学说不定比读高中还更容易。
帝国确实有类似“捐赠人子女”的捷径。
而且希欧维尔家在帝国操作这种事肯定比在联邦共和国要方便,他们的姓氏在任何一所大学都吃得开。很多名校还会为特殊学生提供远程授课,这对卡兰来说也很方便。
当然,一切前提都建立在“父亲同意”这一基础上。
“你去问问父亲吧?”拉斐尔提议道,“他既然都同意你上高中了……”
卡兰趴在桌上不说话。
最近希欧维尔越来越可怕了。
在开这个口子之前,他的态度最多只是冷淡嫌恶。
但是在关系固定下来之后,他会用那种看女人的眼神看她。
他适应得很快,在床上越来越玩得开。一开始他连衣服都不怎么脱,现在他进门就会解领带。而且他之前很少跟她说话,现在会不停讲些下-流的东西,甚至强迫她回应。
卡兰觉得很不舒服。
她很害怕。
旧船上那晚比最初发生意外那晚还更糟糕。
她觉得就是从那一次开始,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坡了。
拉斐尔见她脸色不好,又安慰道:“没事,去试试吧。我觉得他最近脾气好多了。”
可能因为母亲不在庄园,他们没有整天吵架,父亲确实比以往温和。
上次阿诺用酒精灯烧黑了半面墙,他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阿诺自己处理干净。
以前他肯定会把阿诺狠狠训斥一遍。
“好吧……我试试。”卡兰叹气。
说是这么说了,结果她一直到离开高中,都没有问出口。
希欧维尔话越来越多,她的话越来越少。
她甚至尽量避免跟他进行眼神接触。
六月,她在船上突发心悸晕倒了。
傍晚希欧维尔到的时候才发现,迅速把她送到了急救站。
卡兰醒来已经是深夜。
希欧维尔在病床边,撑着头,阖眼休息,银发垂落臂弯。
她稍微一动,希欧维尔就醒了。
他看着卡兰,总觉得她越发消瘦了。
她的小腹已经看得出弧度,但是身体其他部位,手臂,腿,几乎没有一点多余肉脂,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好像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正在慢慢抽干她的生命力。
他还记得她刚来庄园的时候有多么生机勃勃。
希欧维尔问她:“你有按时吃药吗?”
“有。”卡兰简短地回答。
她看见手上的针孔,忽然道:“你的玫瑰枯萎了。”
希欧维尔皱着眉。
“你可以换新的了。”卡兰抬起手,在指缝间看见吊灯炽白的光芒,眼神不闪不避。
希欧维尔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他的玫瑰花园,
还是他的她。
他把卡兰接到了城堡里,免得她又突然晕倒,没人发现。
心理咨询师跟他提过几次,说卡兰可能有点产前抑郁,应该给她安排适当的社交活动和娱乐活动,希欧维尔对此毫无头绪。
他回城堡的时候,卡兰一定会挑个他第一眼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
他晚上看书的时候,卡兰总是眼神游离地藏在书架后。
现在她身体状况不好,他晚上也没有强行要做什么。
但卡兰还是对他无比抗拒。
希欧维尔觉得有哪里被破坏了,但是他讲不清楚。
他考虑给卡兰送一点什么,但是卡兰平时并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东西感兴趣的样子。
他在书房放了个体重秤,每天回来就要卡兰往上站一站。
卡兰无语地看着他:“这是干什么?”
“随时监控你的身体状况。”
卡兰拒绝踏上去,希欧维尔只能把她抱起来,两个人一起站上去,然后再减出她的体重。
卡兰用力蹬腿挣脱了。
希欧维尔被她踩了好几下,脸色有点阴。
卡兰撑着膝盖喘气,有点呼吸困难。
“只是称个体重而已。”希欧维尔在旁边说,“你但凡听话一点,就不必让自己吃这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