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之下——莲花郎面
时间:2019-10-21 08:47:39

  她设法联系瑞贝卡。
  瑞贝卡就是那天因为没有请柬,被挡在庄园外的医学博士。她是帝国医学院某附属研究所的副所长,那个研究所专攻心脏疾病治疗,有着比较尖端的心脏移植技术。
  卡兰搜到了她的社交软件账号,发现她已经获得了希欧维尔家的捐助。慈善晚会结束,她连发三条动态感谢拉斐尔让她进入庄园。
  卡兰通过邮件询问自己的病情。
  瑞贝卡很快就回复了,她说文字描述很难确诊,如果有条件的话,亲自来研究所看看会比较好。
  她把研究所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告诉了卡兰。
  因为她表现得太过热情,卡兰觉得很不安,所以没再回复。
  结果晚上卡兰上床睡觉前,瑞贝卡又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我的孩子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缺陷夭折的,此后我就开始致力于这一方向的研究。稀有病研究并不是能赚钱暴富的领域,甚至不一定能让我填饱肚子。但是我仍有不竭的动力,我希望帮助那些不受重视的极少数,挽救我曾经无法挽救的珍贵之人。如果你有任何困难,请随时联系我,不要害怕麻烦。”
  卡兰被触动了。
  她摸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回信。
  如果有拉斐尔打掩护,她应该可以去一趟研究所。
  “咔哒。”这时候,门锁传来转动声。
  卡兰警觉地看向门边,拿起床头的水壶。
  深深夜色中流泻出月华似的纯银。
  微风吹过湖面,将草地的土腥气带入船舱中。
  希欧维尔静悄悄地走进来,关上门,顺便避开卡兰扔出的台灯。
  “滚出去!”卡兰又扔了一个枕头。
  希欧维尔接住枕头,站在原地不动:“你上过药吗?”
  “别假惺惺了!”卡兰屈辱地说道,“也别想打着这种幌子对我动手动脚……”
  希欧维尔慢慢接近床,心里觉得她很可笑。
  庄园是他的,湖是他的,船是他的。
  她是他的。
  孩子也是他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回避什么。
  如果只是贪恋肉-体的满足,那么放下约束尽情享受就好了。
  反正都是他的。
  他扣住卡兰的手腕,将她的“凶器”拿走。
  “你这样张牙舞爪是会伤着自己的。”
  卡兰挣脱不开。
  她被推倒,仰躺下的时候,黑发划出漂亮的弧线,在白色床单上布下茂密深暗的罗网。她看见希欧维尔背着光,神情莫测,摇晃的光晕让那头银发染上奇异的通透感,他看起来很不真实,充满疏远肃冷的寒意。
  卡兰觉得自己在被无形之物抚摸。
  毛骨悚然又黏腻织缠的视线逡巡在她的身上。
  “你敢挣扎一下,我就把你的手脚钉在床头上。”希欧维尔低声恐吓她。
  他拿出药,用棉签沾了一点给她涂上。
  他清楚地记得划在哪儿。
  当时的触感已经折磨他一整天了。
  等他涂完,准备擦手的时候,他听见了小奴隶压抑的抽泣。她觉得在他面前哭是很软弱无能的事情,但是又太过害怕,装不出强硬勇敢的样子。
  她沉默着,一下下地抽泣,胸口起伏剧烈。
  希欧维尔想到她的心脏问题,怕她直接晕倒过去。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别哭了。”他不耐烦地安抚,“再哭就把你扔进湖里。”
  卡兰的衣料很薄,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温度。
  很神奇,一个从头到脚都透出刺骨寒冷的人居然有正常的体温。
  她渐渐平静下来,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希欧维尔起身整理衣服,直接离开,临走前冷淡道:“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别再给我摆那副脸色。”
  卡兰狠狠把水壶扔向他,但他关门很快,水壶咣当落地,又滚回床边。
  ‘还有下次的……’
  卡兰环膝想道。
  她甚至开始怀念希欧维尔最开始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幸好他不太喜欢诉诸暴力。
  可能这也是厌恶肢体接触的一种表现。
  除了今天被戒指划到,卡兰从初-夜到现在没因为他受过什么外伤……他只是气场格外强硬,让人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卡兰用桌子顶住房门,然后躺回床上,数着一分一秒入睡。
第29章
  希欧维尔返回城堡时,大厅里灯火通明。
  仆人摆了一大桌夜宵,蒂琳和斯诺莱特分别坐在长桌两边,两个困倦的孩子坐在中间,对着黑松露蛋糕栽头。
  在斯诺莱特来之前两周,蒂琳只吃水煮花椰菜和鸡胸肉。然后斯诺莱特来的第一晚,她就准备了极丰盛的夜宵。
  蒂琳夫人抿了口红酒:“我看完夜场的歌剧后,经常要大吃一顿。你看我是不是有些胖了?”
  希欧维尔对她这类谎话已经习以为常。
  她明明和模特差不多瘦。
  “是啊,你有些胖了。”斯诺莱特微笑道。
  希欧维尔清了清嗓子,在蒂琳身边落座,顺手把被她戳烂的黑松露蛋糕撤走。
  斯诺莱特慢条斯理地在刀口抹上冰蓝莓酱:“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过分减肥。突然瘦下来之后,皮肤容易松弛发皱,很显老。”
  希欧维尔立即按住了蒂琳的背。
  防止她飞刀杀人。
  蒂琳微微吸气,笑着说:“我从来没注意过身材管理,反正爱德蒙不在乎这些。”
  斯诺莱特有几分轻佻地笑了:“你们感情真稳定。”
  是的,稳定得像一潭死水。
  蒂琳仍保持微笑:“每个人的情感追求是不同的,像你一样不断冒险也未尝不可。我听说最近有个年轻子爵在追你?”
  “是啊,腹肌挺好看的。但听说是雪诺公爵那边的人,我可不想……”斯诺莱特声音忽然小了,她看了看希欧维尔,继续低头进餐,就好像没说过这句话似的。
  梅斯菲尔德·雪诺,保皇党中的另一位巨头。
  虽然雪诺家之前一直和希欧维尔家处于同一阵营,但在边境战事恶化后,两家关系也迅速恶化了。
  希欧维尔是主战派。
  雪诺是反战派。
  实际上,比起战或不战,两人冲突的点更多是在于谁更能左右年迈的女王。
  女王掀起东线战事,这是希欧维尔家的胜利。
  女王没有废除内阁,反而开始缓和战争带来的矛盾,这就是雪诺家的胜利。
  总之,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提雪诺。
  斯诺莱特不小心提到他以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没有人说话,两个男孩在桌边昏昏欲睡,希欧维尔也不动刀叉,蒂琳闷声喝酒。
  “好了,早些睡吧。”希欧维尔觉得这是结束夜宵的好时机。
  “孩子们也早些睡。”斯诺莱特朝两个男孩飞吻,他们飞快地跑掉了。
  散场后,希欧维尔和蒂琳一起回主卧。
  门一关上,蒂琳就问他:“你为什么是从城堡外回来的?”
  “什么?”希欧维尔微怔。
  “你应该在书房看书,为什么是从城堡外回来的?”
  蒂琳在餐桌上一直没问。
  她觉得丈夫回来时有些微妙,但是很难讲清楚哪里不对。他和平时一样沉默冷淡,言行举止完全中立,在餐桌上也很自然地照顾她。
  但就是有哪里不对。
  “蒂琳……”希欧维尔皱着眉,沉思道,“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蒂琳有种预感应验的感觉。
  “你先说是坏事还是好事。”
  “坏事。”希欧维尔把高背椅拉开,示意她坐下。
  “又要打仗吗?”蒂琳厌烦地看向梳妆台。
  他们在镜子里看起来极为般配。
  繁复考究的衣着,精致美丽的面孔,高贵无暇浅色长发。他们结婚二十年,本就相似的样子愈发同化严重。有时候蒂琳甚至会觉得,即便没有任何感情作为胶合剂,他们亦是难以分割的整体。
  “不,是别的。”希欧维尔声音低柔地说。
  蒂琳微微僵硬,她甚至能从丈夫的语气中揣测出他要说什么。
  ——多半是情感问题。
  贵族婚姻就是这样的。
  稳固高于一切。
  最近频发的争吵,让蒂琳意识到,他们堪称贵族典范的稳固根基,正在被剧烈地动摇着。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要发生变化。
  贵族夫妻通常是整个金字塔建筑中两块最契合的积木,而不是两个相互吸引的鲜活灵魂。假如有一天出现了这样一个灵魂,它会抽走那块最关键的积木,让一切崩塌成空。
  蒂琳从来没有过这种危机感。
  但现在希欧维尔看着她的神情已经基本宣告了事实。
  他在任何其他境地下,都不会像这样,温柔又带有负罪感的看着她。
  “你爱上别人了?”蒂琳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谈论过他们的感情。
  “那倒不是……”希欧维尔仍觉得难以启齿,“你记得那天你带了个芭蕾舞演员回来吗?”
  他谈起这个,蒂琳倒是松了口气。
  这完全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是的,你把她从书房里扔了出去。”蒂琳稍稍缓和神色,“就算你之前跟她做了什么也不要紧,是我的错,我不该下药。”
  “不是这个。”
  只要开了个头,后面的就好讲多了。
  希欧维尔冷静地把那晚的情况跟她叙述了一遍。
  最后告诉她:“如果孩子顺利生下来,我会养的,但这不会影响到拉斐尔和阿诺的继承权。”
  经过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后。
  蒂琳才笑着开口:“你连孩子出生后的事情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要告诉我?”
  她语气里有几分难以置信。
  真是太荒谬了。
  她都不知道希欧维尔刚才有几句实话!
  那晚他只喝一小杯带药的牛奶,他能清醒地把芭蕾舞演员推下楼梯,理智地走到桌子边上检查食物。
  那他为什么不能把奴隶扔出门呢?
  他确实强调了对方用药量很大。
  但是这个有关系吗?对方就算喝一桶药也不能强行把他怎么样吧?
  这事儿当然只能他主动。
  还有意外怀孕。
  连阿诺都能编出比这更好的故事。
  在发生意外后,他都已经戳破了那个奴隶“做过绝育”的谎,竟然没有想到事后避孕?
  根本,不可能。
  因为细想起来实在是漏洞百出,蒂琳反而难以分辨真假。
  希欧维尔编不出这么烂的谎。
  他也没必要,他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么恶心的事情。
  它只能是真的。
  “我需要……”蒂琳愤怒到声音颤抖,“去艾芙莉家住几天,冷静一下。”
第30章
  蒂琳起身收拾东西。
  希欧维尔告诉她:“斯诺莱特还在这里。”
  蒂琳转身看见他平静的面孔,终于抑制不住怒火的喷发:“你要我在已知你有个私生子的情况下,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吗?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整整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假装爱你和假装为你所爱。我要去艾芙琳家休息一段时间。”
  “你决定吧。”希欧维尔只能退让,“要我开车送你吗?”
  虽然在这件事上,希欧维尔没有责备蒂琳的意思。
  但他觉得他不是唯一需要道歉的那个。
  蒂琳从一开始就不该下药。
  如果她没有下药,他就不会面临现在的窘境。
  他不会去触碰脏污的奴隶,不会有一个混血私生子,不会需要解决婚前协议、继承权以及与蒂琳家族之间的复杂问题。
  这些种种都不会有。
  只要那晚她看完歌剧回来,平稳从容地渡过一天,而不是突然选择折腾个幺蛾子。
  她事后轻描淡写地道歉,好像根本不觉得给自己丈夫下药并且期待年轻芭蕾舞演员爬上他的床有什么问题。
  这点是希欧维尔难以理解的。
  如果婚姻誓言的破解有先后,他认为是蒂琳在先。
  而他从来没有指责过这一点,所以直到现在蒂琳也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她下了药,他也应该好好拒绝一个奴隶,但如果对象是她选择的芭蕾舞演员,那就没问题?
  为什么他要接受这种安排?
  希欧维尔感觉蒂琳最近一直很生气,随时处于愤怒状态,但最近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发生变化。
  除了小奴隶这件事,而这件事她之前是不知道的。
  他们是怎么渡过之前二十年的,就是怎么渡过最近两个月的。
  他就从来没生过气,也没想过给蒂琳下点药再往她床上送个男人。
  如果他这么做,蒂琳可能会把他告上法庭。
  为什么性别反转之后,蒂琳会觉得这事儿是他占了便宜?
  他可一点不这么觉得。
  甚至于,即便他不这么觉得,他也没有跟蒂琳发过火。
  蒂琳总是怒气冲冲的,所以她总是看起来比较占理。
  但实际上,希欧维尔也没有要求蒂琳了解他的一切喜好,记得他的每一句话,在他的亲人朋友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不是吗?
  为什么她没有公平地想过这一点呢?
  因为希欧维尔没有这样要求过她,所以当她以这样的标准要求希欧维尔,并且因为他没做到而爆发怒火的时候,他觉得太奇怪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希欧维尔挽留道,“你轮流去四个姐妹家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回来之后你还是会觉得不满,我们还是会继续争吵。”
  蒂琳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
  她把梳妆台上的珠宝扫入包内,唯独留下了结婚戒指。她把钻戒狠狠拍在镜子面前,掌心通红。
  希欧维尔见劝不动她,只能帮她提上行李箱。
  蒂琳恼火地推门走出去,结果正好看见斯诺莱特经过走廊。
  她穿着镂空蕾丝的睡衣,指间夹着烟。
  “你们都还没睡吗?”斯诺莱特缓缓吐出雾气,眼神丝丝缕缕地勾着,轻扫过行李箱,“要出门?”
  蒂琳满腔怒火一下就被浇灭了。
  “没有……”她嗓音有几分沙哑,“我收拾了一些旧衣服,想放去杂物室。”
  又是希欧维尔习以为常的谎言。
  他也一如既往地不会揭穿,不会为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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