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玥摇摇头:“她只说让我赶紧找爹爹,说有急事。”
帝轩隐约觉察出不对劲,拿着铜镜仔仔细细端量,唤了几声“扶潼”,却一点反应也没。
他即刻将镜子收起,抱着帝玥起身,说道:“潼奶奶那许是出了事,我们先赶过去看看究竟。今日玥儿先不泡花浴可以吗?”
帝玥点头,一脸认真:“潼奶奶重要,我也担心她。”
“乖!”帝轩笑着在她脸上啄了个吻。
他脚下即刻生云,法力一催,疾速飞入空中,朝人界阳虚山而去。
不多时,抵达阳虚山的帝轩在扶潼屋内见到了那面被反压在桌上的铜镜。
翻转一看,铜镜上赫然出现血色!
他一惊,伸手轻抹,血迹已干,但是凝结不久,应当就是帝玥跑来找他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血,是扶潼给他的暗示,意为凶多吉少......
***
天界归墟海中,沿海巡逻完毕的桀云,正领兵返回归墟。
忽而,一道黑影从众人眼前闪过。大家霎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你见到了吗?刚才有个不知何物的影子闪过去。”
“见到了,像是鱼?一团的,总归不是人吧?”
桀云也见到了,纳闷那是个什么?速度快到他竟捕捉不清?
正疑思时,那团黑影忽又出现,疾速游来,速度极快,波浪未起,划过的水纹顷刻收痕。
桀云登时警觉,即刻幻出银戟,张口欲喊大家多加警惕,却发现士兵们俱愣在当下,一动不动,像点穴般目光呆滞。
桀云暗叫:不妙!
他环看四周,忽觉背后一股浪涌般动静。他迅速转身,猛地一吓,不过半尺距离,立着个人影,黑色连裳的兜头帽下,面容不清。
他果断跃开一丈远,迅速抬手,二话不说握住银戟朝那人聚力筑去!
银戟将将一举,却连抵抗的余地也没,他缓缓垂落肩头,两眼空茫,摄了魂魄,失了神智一般。
那罩帽黑裳之人飞游至桀云身前,伸手在他额头轻点。一抹淡淡光色隐没其中。忽而,他身形如水一晃,顷刻消失无踪。
同时,被定住的士兵们恢复原状,纷纷莫名相看,方才发生了什么?
桀云眨了眨眼,嘴角扬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带头游在前端,说道:“那东西跑了,走吧!”
士兵们疑惑地挠挠脑袋,刚才那团究竟是个什么?不得而知。
第七十章
桀云回到归墟殿,刚入家门,洛霜从屋内出来。见到他,眉眼含笑地走过去:“回来啦。”
桀云回以温柔一笑:“嗯。”
洛霜上前,伸手自然而然就要帮他解开盔甲的腰封。桀云下意识伸手一挡。
洛霜笑意微僵,抬头略疑惑:“怎么了?不先换身衣裳吗?”
桀云顿了一瞬,随即揉了揉肩头,皱着眉:“连续巡查多日,有些酸乏,我先坐会儿歇息片刻。”
洛霜听他说酸乏,便心疼了,牵着他坐下来,绕到他身后,说道:“你闭目歇会儿,我帮你按按肩膀和脖颈。”
“好。”桀云没再抗拒,依言阖目养神。
洛霜帮他卸下披在上身的肩甲,便开始帮他按压穴位。
正按着,洛霜想起个事,低眉莞尔而笑:“老祖与楠艾的大婚日子定好了,就在这个月十八。”
桀云倏然掀眼,复又闭上,附应一句:“定下就好,他们的婚事也不该拖了。”
洛霜却有些犯愁:“爹爹让咱们选个好礼物送作新婚礼,可我思来想去,实在没决定好该送什么。老祖对礼物定然不在意,他看重的是给楠艾一个风风光光又体面的成婚典礼,何况老祖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我想啊,这礼物应当贴合楠艾的心意才妥。我旁敲侧听过,她倒是什么也不缺,也没特别喜欢的,我就踌躇不知如何准备了。夫君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
桀云沉默似在思忖,眼皮动了几下,片刻睁开眼:“不如你待会儿将她叫来,我同她闲聊几句,兴许左右能猜中她心思。”
洛霜按摩的手指停顿,问道:“你不是乏累吗。不多歇息会儿?这事也不急,明日再问也可。”
桀云转身,仰头眉舒眼展朝她夸赞道:“夫人手法好,片刻就令我舒筋解乏,提神不少。送礼之事既让你费心劳神许久,我当需早些替夫人解了这愁事才对。”
即便两人已婚,洛霜听得他几句贴心话仍是腼腆害羞,拍他肩膀,嗔了句:“结婚前怎不知晓你这般油嘴滑舌的!”
洛霜听了桀云的建议,去山谷的木屋将楠艾给叫过来。
送礼之事不可马虎,老祖大婚对海精全族而言可谓重大喜事。这礼既然要送,怎么也得合楠艾的心意,兴许桀云真有法子聊出些一二也说一定。
*
洛霜去的时候,老祖也在木屋外,她琢磨着,铁定不能说是自家夫君有事找楠艾聊聊,让老祖吃了醋可不好。
洛霜便编了个话,说要做海棠糕,问楠艾有没兴趣学着一起做。
楠艾正坐在楠树上同爷爷闲谈,正愁无事,听得要做海棠糕,兴致十足,一跃而下就要跟洛霜走。
“今日还要去一趟南海选婚服上的珠宝。”正坐在屋外木椅上看书的老祖冷不丁开口。
楠艾脚步一顿,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前几日老祖问她是否需要重新做一件婚服,毕竟她上次的婚服是由澧兰亲手制作。两姐妹曾约定好,往后谁成婚,对方就为新娘子亲手制作婚服。
老祖看出楠艾对那件婚服十足喜欢和满意,可他多少又对那件婚服心存芥蒂,最终却也没强行阻止,仍是先过问她的想法。
楠艾的确颇中意那件婚服,那也是澧兰花费不少精力缝制的。本觉得这婚服上次只是穿在了置星殿,并未进行大婚典礼,就没太在意。
可与老祖大婚在即,她还是考虑到他的感受,不管怎么,同昱琅当初的婚事仍是扎在老祖心底的刺,即便这事是因帝溪诡计而导致的。
再三斟酌下,楠艾去了一趟天庭,同澧兰商谈这事。她决定婚服保留裳形不变,把镶嵌的珠宝全部卸下来,再亲手画上图案,自己镶嵌。遂将想法与澧兰说了说。
澧兰知道楠艾是珍视她的辛劳和付出,不愿她精心为她做的婚服尘封不出。她劝楠艾无需太在意之前那件婚服,大喜之日应当依自己所愿,毕竟是两夫妻重要的日子。
楠艾甚觉澧兰言之有理,其实她想穿上新的婚服,哪怕只是简单的红裳,她不想因婚服之事添了老祖的心头堵。
如此便抛却心里负担,楠艾正打算回去琢磨自己做一件,却没想澧兰从屋内拿出一件崭新的红婚裳。
虽说样式较之前的简单些,但颇称她心意,因为这婚服与老祖的黑色外袍样式一模一样!
显然澧兰用心了。
楠艾当下激动得热泪盈眶,捧着新婚服,泪珠子不停歇,久久难言。
澧兰一边帮她抹泪,一边故作怪怨:“早前我就看出你对老祖心思不一般,你却还与我打马虎眼呢!我寻思你们早晚要成婚,便抽空做了件,这下可没跑了,被我一眼看穿了吧。”
楠艾听言,破涕为笑:“是啦!你眼尖心明,我哪里有藏秘密的机会,什么都被你看穿看透。”
澧兰笑了笑,道:“但婚服上的图案和珠宝,便由你亲自设计缝制了,我猜你是想自己做的。”
凡事不落地都为她考虑好了,楠艾又是一阵感动,最后是红着眼手捧婚服回归墟。
回到归墟的楠艾将这事与老祖说了一遍,当然又是泪眼潋潋般。
老祖听完也是几分感动,甚觉她的天庭之行并不是徒劳无用,至少结交了一位好姐妹,打从心底地感激澧兰。
最终,两人决定寻一日去一趟南海,天界的奇珍异宝当属南海最盛。
若不是老祖提醒,楠艾正忘了今日约好要去南海。
她脚尖一旋,转身看去,只见老祖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书本。方才语气淡然,听着像是随意而说,相处久了,她又怎不知他脾性,这人可是竖着耳朵等她回答吧?
在他心里,她若不把婚事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估摸这几晚受罪的又该是她!
这般忖度,楠艾不禁浑身一哆嗦,怂了......
要知道,白日里再温和的老祖,自从在夫妻之事上用心地尝过滋味之后,他便是十分用力,永远不嫌疲劳般。甚至每次最后她被折腾得软成一滩泥,他却越战越勇,精神抖擞,比吃了百颗活络通筋的仙丹还要容光焕发。
所以,这事上,她委实觉得自己有点吃亏,还有些心悸。
楠艾朝洛霜使了个眼色,让她稍等片刻,洛霜意会地笑着点点头。
楠艾快步走到老祖身旁,蹲在他身侧,两手交叠靠在他腿上,手指拉下他手中的书本,仰头望向他。
老祖目光垂落她脸上,那迎着朝阳的眸子里,闪着璨璨的晶光,好似在对他说着俏皮话。
楠艾眉眼攒着甜甜的笑:“我想去学学海棠糕,往后做给老祖吃,我们可以一边赏月赏日出,一边吃着糕点,多惬意。”
这是个十足诱惑的提议,老祖默然瞧着她喜笑的模样,并未拒绝。
楠艾眼见收效良好,暗自窃喜,再试着劝说:“婚服图案我已绘制好,就差镶嵌珠宝,明日同老祖前去也不迟,然后我们顺道去一趟仙界,选匹上等布料,我要为老祖亲手缝制婚服。”
老祖眸眼乍亮,心里头一阵雀跃,这是个令他颇为欢喜的提议!
最终得到老祖默许,楠艾嘴角翘着得意的弧度,心情极好地挽着洛霜走了。
路上,洛霜着实表达一番赞赏,说老祖如今的心思被她抓得牢牢的,三言两语就能哄好。
楠艾但笑不语,她岂非不明白,老祖一双眼锐利如尖刀,轻易就能将她的小心思剖拆个透彻,甚难在他眼皮底下耍心机。
偶尔能得逞,其实也是仗着他拒绝不了她的撒娇,尤其那一件件的事皆戳中他的软肋,不过晚一日再去南海,但结果还是他获利最多。
怎么思来,他都不会吃亏。
***
楠艾随洛霜来到归墟殿,桀云的殿屋,也是小两口婚后的新房。
洛霜说要先去准备海棠花,交代楠艾先在大堂坐等,也可同桀云先闲谈几句。
楠艾的确许久未见过桀云,便自顾自地走到大堂。脚未踏入门槛,见大堂内,一人笔挺身子端坐在椅上喝茶。
她哂笑着打趣:“半仙将军,最近忙甚呀!风风火火地不见人影。”
桀云闻言微侧身,觑了她一眼,随即勾唇学着她故作阴阳怪气地调侃:“我是个苦力将军,哪里像你这般整日里闲情雅致,同老祖游山玩水赏花赏月,啧啧!十足像人界的金屋藏娇。”
“嘿?!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嫉妒我,还埋怨老祖呢!”
楠艾直接在他旁边木椅坐下,将一个倒扣的茶杯翻转过来,拎起茶壶不生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桀云举杯饮着,透过杯沿,不露声色地瞟了眼正饮茶的楠艾。
楠艾舔了舔唇,回味一番。这茶水飘香似花果,含在口中又似带着点草药香,滑过喉咙微微甘甜,奇特奇特!
楠艾又斟满一杯再饮,她端起杯子嗅了嗅剩下的半杯茶,呢喃道:“这是个什么茶?像花茶又像药茶,往日我都没喝过。”
饮完剩下的半杯,楠艾不吝赞叹:“绝是好茶。”问桀云:“这茶有名字吗?可还有余货?给我些,我带去给老祖也尝尝。”
桀云放下茶杯,手肘半倚在桌沿,挑眉卖关子:“你再品个两杯,兴许就能猜到。”
楠艾并未生疑,一连又饮了两杯。却未曾在脑中搜索出这茶的味道记忆,她能确定是初次品尝。
她正要开口再问,忽而眼前一花,像脑中闷了一声雷,又像醉了酒,恍惚感觉要飘起来似的。
桀云见她晃了晃脑袋,目光已开始不自然地涣散。方才那吊儿郎当的肆笑瞬间在他脸上消散,取而代之,是一脸平静。
他轻缓转着茶杯,道:“这其实不是茶,是种罕见的草药,叫掳魂草,顾名思义,掳走你的魂魄,让你失去自我意识,所言所行皆依我。”
楠艾迷糊了一瞬,随即像被扎了针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身。刹那间,饮血剑已握在手中,剑身横在身前,警惕盯看他。
楠艾竭力维持神智,瞪着眼打量神情自若坐着的桀云。
不对!
楠艾终究发现他的异常,他此时神态间的泰然沉稳,并不像桀云惯来与她相处时的嬉闹样子。
怎么回事?他人易容吗?
楠艾忖不明究竟,厉声喝问:“你是谁!你把桀云如何了!”
桀云缓缓起身,抬步靠近她:“想来还是小看了你,对于你这等小仙,两杯掳魂草便可夺去神智,你饮了四杯还有精力反抗,委实不一般啊!”
楠艾并没表面那般轻松,她步步被逼得后退,神思越发浑沌,已然脚软筋颤,两腿在裙下打抖,硬撑着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稳住阵脚。
中了那诡异莫名的药,眼下不可轻举妄动,必须先想办法逃走!
楠艾迅速斜瞄了眼左侧门口,当机立断,单手捻诀甩出火龙,直冲桀云面门袭去。趁机一个纵跃,瞬闪出门。
待火龙分散其注意力,楠艾赶忙脚下生云,疾速飞离。
可猛然间,身子被一道强力裹住,朝后拽扯。
她身形一晃,不稳地栽下云头,惊呼将起,整个身子被蛮横地拖向后方。
桀云掐住她后颈,拉至身前,讥笑道:“区区火术,就想逃离?不过你中了掳魂药还能使出法术,着然令我刮目相看。”
他正得意,忽而,楠艾扭头冲他冷冷一笑,下一瞬,她整个人像炸裂的水球,嘭地巨响,溅了他一身,顷刻化作一滩水。
竟是障眼法!
“果真小看了你!”桀云咬牙,目露狠色。
*
却说使了巧计逃出去的楠艾,吊着不足的法力拼命催云,朝木屋飞驰而去。
药性发作得厉害,她脚下云层稀松摇晃,就快散灭,迷蒙中瞧见了山谷木屋前的熟悉身影。
她虚弱地扬起一抹安心的笑,奋力高喊:“老祖!!”
岌岌的一口气喊出便泄了,她再撑不住,两眼一黑,直坠地面。
正坐着看书的老祖听得叫唤,仰头望向半空,见状,眸眼骤然一缩,惊得心慌。
他身影如电,闪至楠艾身旁,将她接了个稳稳当当。
第七十一章
楠艾转醒时是在老祖的房间,但老祖却不在屋内。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袋,正撑坐起身。
“醒了?”
随着声音响起,床边白光一闪,讹兽雪白身影即刻显露。正是老祖将其召唤出来,隐在屋中守护楠艾。
自从楠艾回到归墟,讹兽暗中守在置星殿的任务也完成,老祖便没再将它唤出,今日发生的事给他猛地敲了个当头警示。以为在归墟,他便下意识觉得安全,放松了警惕,却不想那隐在暗处的人将手伸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