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的事,谁都未反应过来,而饮血剑红光暴涨,已吞了帝溪半数心血。
“唔......噗......”帝溪痛得猝然喷出一口血。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谁能料想楠艾会以剑刺入自己心脏!
老祖眸孔骤然一缩,施法的手骇得停了下来,顾不得什么计划,即刻收回神珠,朝楠艾冲了过去。
楠艾一瞬未缓,趁帝溪松了手,她猛地拔出剑,一个翻身闪跳,跃出十丈远。
饮血剑重创帝溪,她胸口血流不止,摇晃着欲坠。帝纪忙扶住她,将她接在怀里,于她胸口施法止血。
帝纪目眦欲裂,怒瞪楠艾。此时老祖和帝轩皆已站在楠艾身旁。
老祖忙将楠艾护在怀中,鲜血染遍了她碧绿裙裳,触目惊心!他欲施法止住她心口的血。
“啊!!!”楠艾再忍不住,扯住他手臂,弓着背,痛喊出声。
老祖感觉到她在不停哆嗦颤抖,胸口的血流得更快了。他迅速施法止血,却止不住她心口的痛,因为帝纪正默念蛊咒,一刻未停,楠艾心脏里的噬心蛊正痛快地吞食她血肉。
见她痛得咬破下唇,冷汗直冒,老祖当真心急如焚。抱着楠艾,面沉声厉地冲帝纪喊道:“你不想要神珠了?!”
帝纪阴骘的目色迸出杀意,威胁道:“如若不交出神珠,我便咒语不歇!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届时人亡珠毁,休怪我!”他已是破釜沉舟之态。
老祖周身黑雾漫散,怒意盛积,却不能拿楠艾冒险。他正要抬手,楠艾转身扑入老祖怀中,攥着他衣襟。老祖以为她剧痛难捱,将她轻轻拥住。
“别交给他......不能交给他。”楠艾在他怀中不住摇头恳请。
老祖默了稍刻,吻在她发间,柔声一句:“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楠艾双手一颤,仍是缩在他胸前,未开口。
老祖抬头,手掌摊开来,幻出神珠。
恰时,他耳尖地忽听到什么声音,好似穿破肌骨血肉之声,又闻浓烈的血腥味。直至胸前感觉到一片湿漉和温热……
他猛地想到什么,推开楠艾。这一看,顿时骇得他面色骤失,眼睛瞪得要突裂一般!
只见楠艾手中赫然握着鲜红的心脏,她抬头朝他虚弱一笑:“如此,他便不能威胁老祖了。”
说罢,她施法猛得一握,手中心脏爆裂,瞬间化做一滩血水,染透了两人的衣裳。
老祖甚至没反应过来.....
“老祖,我没事......我、我先睡一下......”
她说得好似一点事也没有,仿佛掏出的捏碎的不过是别人的心脏。可她实在痛极了,承受不住地合眼倒了下来。
楠艾自始至终没喊过一个痛字,就连晕倒也是缀着一抹欣慰笑。毕竟再没有什么能再束缚他。她还想,是不是这就消除了诛王卦。
帝纪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就连帝溪也惊讶得瞠目,竟为了他不被威胁,自毁心脏!
一旁的帝轩愕得说不出话。
“不......不对,这不对!”
老祖抱着晕厥的楠艾,慌得语无伦次。一切发生得太猝然,他根本还未晃过神来。
“小艾草?”他小心翼翼唤着。
可面色苍白的楠艾身受重创,给不了半点回应。
他心下剧惧,低头贴着她的脸,很凉,凉得他心底发冷发颤。
第七十七章
老祖伸手覆在楠艾的胸口施法,破开洞的肉身逐渐愈合。他再净去她身上的血迹,她不该沾满鲜血,他见不得她满身是血的样子。
简直要他的命!
但他并未净去自己衣袍上的血,这血得留着,警示因自己的失算而导致她强行挖去心脏的后果。
老祖将楠艾递给帝轩,简短交代:“带她回浮华山,若她醒来,给她喂两颗浮仙果。”
失去心脏虽不死,却折损大半修为,重伤仙体,若不及时补充灵力,恐要化为原形。
帝轩接过楠艾,见他面上异乎寻常的平静,喉咙滚了几番,嗫嚅在唇边,却又收了口。
此刻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越是平静,便越预示暴风雨的临近。
楠艾为了护住神珠,更为了不让他受到威胁,毅然决然舍弃自己心脏,如此举止,想必他比谁都要痛心万分,心底的愤怒也定然冲天般盛烈。
帝轩脚下腾云,转身看了眼前方的帝纪和帝溪,定目片刻,终只是重重叹了一气。抱着楠艾,带上扶潼驾云离去。
途中,扶潼面容哀凝,疑惑道:“为何族王允许你带我离开?他不该一起惩罚吗,我此次也是帮凶。”
帝轩冷眼扫去:“你以为他许你离开就表示会放过你?只不过他们的仇还涉及女娃,今日又害楠艾惨遭失心,他们的下场......”
他们的下场远比你想的要可怕许多!
***
长仙岛,一瞬如坠地狱光景。
黑雾压境,遮蔽天光、倾覆山林,一时间草木蚀为灰烬,走兽遍野哀嚎。
振翅欲逃离的飞禽,被空中弥漫的黑雾吞没身躯,刹那间灰飞烟灭。
帝纪看着漫天驱散不开的黑雾,眼见结界层层被腐蚀,心下顿然发慌。
这才是拂墨真正的力量。
当初能轻易吞并太阳的神力!他的力量能将太阳神火熄灭,任何结界都阻挡不了。
帝纪环视周围,却见不到他身在何处,想来他身躯早已化为黑雾,正暗中窥探,看着他一步步被逼入绝境。
难怪当初炎帝都畏惧几分,只因拂墨的神力莫测,且他一直都在抑制自身力量。
炎帝曾说:拂墨的力量好比自行强制休眠的火种,一旦被引燃,这股力量便能毁天灭地。他的神力可以统领三界,也能令三界覆灭。
当初他一度憧憬这等轻易就能令三界伏拜的力量,却又十分嫉妒他天生的神力。而从炎帝口中不经意得知擎神珠的秘密后,他更将神珠视为可扭转乾坤的神物。
一旦拥有此等神力,当初何须委屈在炎帝之下?若不是炎帝因女娃之死后,日夜操劳不歇,最终羽化世间,统一天界南北的天帝之位又如何轮得到他坐上。
而后他被四方神帝胁迫,让出天帝之位,十万年潜伏修炼,更是不断寻找失踪的神珠。如今本该唾手可得,却因楠艾而功亏一篑!如何甘心!
“父亲......”帝溪惶惶不安道:“我们不若先逃离吧。留得性命在,日后卷土重来。”
帝纪抬头望看天上不停被黑雾吞杀成灰的飞禽,叹了叹:“逃不出去了,只得一博。”
他仰头高喊:“拂墨!我知你在听,你且将小溪放了去,这是你我二人的恩怨,女娃之事也是我吩咐她去做的,与她无关。”
话音落,四周却是安静得诡异,连风声也闻不到。
忽而,上空一阵云涌般的耸动,黑雾幻作一张模糊的巨大人脸轮廓,只听几声冷笑如雷穿耳。
“帝溪怂恿女娃去归墟,便已满手罪孽。如今加害我妻,她的命,今日便一同收了。”
冷漠残酷的话语,凛冽荡来,听在帝溪耳中,惧如夺命的地狱之音。
帝纪驳道:“你怎能如此无情!女娃当初视小溪为亲姐姐,对她甚是喜欢,她们情同姐妹,你就忍心取她性命?”
“休要拿女娃的感情来赦免你们的罪过!”老祖厉声一吼,黑雾如狂风,猛然砸在帝纪岌岌可危的结界上。
一层层的结界似雪花剥离般破裂坠落,只剩三层结界。
四周的黑雾仿佛映射老祖的怒火,在半空卷涌出叠叠黑色浪涛。
老祖的巨大人脸轮廓骤然散开,空中传来恼然呵斥:“女娃将你当作挚友,也曾最喜欢你。你却辜负她的感情和对你毫不保留的信任!害她断送性命!有何资格利用她的感情来求我一饶?无耻至极!可笑可憎!”
言落,一团黑雾猝然冲至帝纪结界面前,逐渐汇聚成人形身影,雾绕其身,难窥真面。
但一双幽深黑眸在雾中显露出来......
盯着这双眼,好似彻骨至极的寒意袭裹周身,帝纪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畏惧。
这是无需施法而与生俱来的威压,实力悬殊的证明。
眼看结界几近耗尽,帝纪再无他法,眼下只剩搏命相拼!
他重新设下结界罩在帝溪周围,再破除外层结界,双手合十,一阵气波荡开,冲散四周黑雾。却撼不动老祖身躯分毫,他身上缠绕的黑雾也并未受任何影响。
帝纪结印,猛然打出冲天的熊熊火焰,势头迅猛犹如火龙掠境,通天的烈火噼里啪啦作响。
火光燃得长仙岛炙热如盛夏当头。
觑目细瞧,却只是燃散了些半空的黑雾,而老祖身形如巍巍山峨,岿然不动。
帝纪心中默然一沉,意下思吟:想来不得不启用那个法术了......
他未敢犹豫,急速飞跃高空,同时,双掌结印快如闪影,口中默诀。双臂在身前划出一个整圆,圆圈外沿金光四射,仿似太阳边沿的光芒。
金圈腾悬空中,横向平铺,在帝纪口诀中越扩越大,直至方圆百来丈。
倏然间,金圈由中心朝外荡出嗡鸣的闷响声,紧接着一股蛮狠吸力呈漩涡状,将周围物体如数吸入圈中。
山体逐渐被撕裂,发出轰隆巨响,大地也渐渐崩裂,悉数逃不过金圈的吸力,纷纷被卷入。
远观此象,犹如山崩地裂的毁世之景。
这便是远古神术——天罡地煞术。
帝纪忽而瞪目,双手猛地朝老祖所在之处推掌而去。
一声炸裂天际的雷暴之声乍然响起,被金圈吸入之物应声坠落,速度快似骤雨疾风。巨石尖岩漫天飞掷,砸得整座岛坑坑洼洼,地震山摇。
老祖身形未动,只在抬手间,黑雾在他周身由下而上飞速螺旋盘绕。但凡靠近之物,莫不被弹开数十丈远,甚可将其搅碎撕裂。
其实任凭帝纪用何法术,在老祖眼里,此时的帝纪不过强弩之末。
但帝纪的法力也是不可小觑,天罡地煞术乃远古神族创物法术,伤害威力极高。一般神仙遭遇此术,不被砸个粉身碎骨,也会被金光圈罩个肉骨无存。
帝纪毕竟是上任天帝,用此法术堪比万千神将天兵。
是以,老祖并不轻松,他确确实实用了四成法力抵御天罡地煞术的攻击,只不过面上自若罢了,为的就是威慑,迫使帝纪心生惶恐,给予心理上的压势,最终施以致命一击。
此时,便是时机!
帝纪见此法术竟伤不着他分毫,心里顿然几分慌惶,搏命之举却终究要落个丧命的结局吗?
帝纪仍不死心,催生法力意图将天罡地煞术范围扩大,即便不能重伤他,也要突破他的围困带帝溪离开此处。
可他颇为天真,老祖既让帝轩一干人离开,将长仙岛围个密不透风、虫蚁不出,便是要在这来个瓮中杀鳖!
老祖身形陡然一晃,眨眼不见踪影。
帝纪正疑惑望去,只见周围扩散的黑雾急剧收拢,直至一团黑色大球状,顷刻就被金圈吸了进去。
帝纪愣了一瞬,忽想到什么,心中慌喊不妙!
他正要施法收回法术,却来不及,那颗黑球在金圈中快速膨胀开来,直至覆延整个圈体,金圈扩张的速度远不及黑球膨胀的速度,黑球急速涨满,直至吞并金圈。
帝纪骇然望着那遮天蔽日的球体,仿佛一个巨大压抑的黑洞。
刹时,只听剧烈得仿佛炸天一般的声响,黑球猝然爆裂,整座岛屿如降黑色箭雨。
帝纪闪躲不及,被降落的黑雾钳箍了四肢,无法动弹。
黑雾又化做细丝,将帝纪身子缠得密密麻麻,却不若之前那般遁入七窍,钻入毛孔。而是一根根朝他胸口汇聚,再丝丝钻进他心脏。
不消会儿,黑丝从内缓缓拔出,刹那破开他胸口,将帝纪心脏完整无缺的扯了出来。
帝纪呼吸猛然一窒,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心脏被黑丝拽在眼前,鲜血滴滴淌下......惊骇失色,说不出话来。
他尚感受到袭遍全身的剧痛,老祖在他面前凝聚人形。
帝纪却才惊惧,他的出现犹如扼住他呼吸的钢绳,夺命只在顷刻间。
老祖冷漠睇去:“临死之际,你也感受一番心脏爆裂的滋味,以及......分尸的滋味。”
帝纪听言惊恐万状,却不待他缓一瞬,眼前那鲜红仍在跳跃的心脏噗地爆开,溅了他满脸满身的血水。
帝纪悸悚得浑身一个激颤,刹那间,黑丝如锯,迅速割裂他四肢,鲜血四溅。
“啊!!!”帝纪仰头痛喊出声。
老祖却不给他半分喘息挣扎,黑丝盘在他脖子,锋利不迟疑地割下他脑袋。
“不......不!父亲!!”目睹这一过程的帝溪只觉寒意从脚底贯上,通体发凉,毛骨悚然!
折磨不止于此......
头断的帝纪并未即刻死去,他是神,还有意识。黑丝悬挂他头颅,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四肢和躯干如何慢慢被黑雾渗透腐蚀,先是肌肤,再是血肉,最后残留带血的白骨,直至一丝不剩。
最后,帝纪在扭曲狰狞的面容下,脑袋融为头骨,再被碎为粉齑。
清风一拂,粉消骨散。
老祖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前方结界中早已吓得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帝溪。
“不......不要......我求求你,别那样对我,拂墨......我不要那样死去!你直接杀了我吧!”那样太惨了,太可怕!
帝溪哭着求饶,惧怕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拂墨,仿佛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那个曾对女娃温声柔语的男子,时不时对女娃流露温馨一笑的男子......
根本不是此时这个暴戾凶残之人!
忽而,她又愤然拍打结界,骂道:“你杀了我父亲,你怎如此残忍,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你不是神!你是魔祟!我要同你拼了!”
帝溪已然被吓疯,情绪不稳,语无伦次。
看着她激动癫狂的模样,老祖无动于衷,如今的帝溪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更是鄙夷与她结识的年月。
他连手也未抬,只是冷漠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歇斯底里狂骂。黑雾渐渐包裹整个结界,也吞并了她的声音。
不过一瞬间,黑雾猝然收紧挤压,结界连同帝溪都爆碎在其中。
恩怨终了断,四下寂然无声。
一阵朔风忽然荡起,吹云散雾,天光重新洒落长仙岛,却是一片狼藉。哪里还瞧得出原本仙雾缭绕、葱茂林盛之景。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许久。
老祖纵雾腾于高空,目睥下方,双手结印,神力由掌心铺开,浩荡而下。整座岛屿忽晃动起来,山摇地动,再缓缓坠入海中。
从此,天界再无长仙岛。
***
浮云山,夜深时分。
屋内,老祖坐在床沿,静看一整日还未清醒的楠艾,不免焦心担忧。
一旁的帝轩见他眉间愁色越发浓,安抚道:“回来后,她惦记你,恍惚地醒了一次,我便给她喂了两颗浮仙果稳住她筋脉和血气。但她今日毕竟受了重伤,许要休息久一些。我已帮她施法愈合了内创,问题不大,只是神泄体虚,不过还是要去天庭问药神君取些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