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点点头,目光定在她苍白的小脸,一瞬未移。
当真是心疼得很。
帝轩叹了叹,又道:“她的心脏......短期无碍,但长期以往,她会衰老得比普通神仙要快,最后有可能会失去仙力,变回艾草原形。”
老祖面色凝重,双唇绷了良久才启声道了三个字:“擎神珠。”
帝轩愣了愣,却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忧道:“女娃是有神体加护,加之是与她心脏融合,才得以成功。楠艾不过一般仙体,如今又无心脏,强行将神珠置入她体内充当心脏......恐她筋骨肉身受不住。”
老祖却是摇头,抬头看向他:“将我心脏给她,我的心脏用擎神珠填补。她受不住神珠的神力,但我可以。”
帝轩一愕,见他神色坚定,语气并未半分迟疑,想来从长仙岛回来的一路上,他早已将此事忖度个清楚,计量在心里。
最终帝轩什么也没劝,两全其美的办法唯有此。拍拍他肩膀,说道:“我要带玥儿去一趟蓬莱岛,你若要换心,最好在幽源谷,以免你戾气控制不住。”
说罢,他看了眼楠艾,转身离开。
“帝轩......”老祖忽喊住他,淡淡说了句:“长仙岛已沉海底。”
帝轩身形一顿,抿着唇,这话的意思他明了,人已死......
极轻地“嗯”了一声,帝轩抬步头也未回离开。
老祖视线在他远去的模糊背影定了片刻,倘若帝轩心存芥蒂,不原谅他,这也无可厚非。
但帝纪和帝溪的命,是他们自己断送的,女娃的仇他必然要报,而为了楠艾的安危,断不会放过他们。
沉思片刻,老祖转回身,床上的人依旧安静未动。她似乎睡得很沉很香,眼皮一动未动,呼吸轻缓得要细细聆听才能察觉。
老祖伸手,指背触在她脸颊,轻轻摩挲。
往日她的脸红润温热,令他流连不舍,暖暖的温度透过指尖能融进他心底。
如今……苍白冰凉,这凉意顺着手指刺入他心头,凉却整颗心。
而她不止脸颊冰凉,失去了心脏,气亏血虚,她整个身子都凉得跟冬寒天的溪水一般。
老祖褪去外袍,掀被躺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又觉不够,索性施法散开内裳,以自身体温暖和她身子。
他实在容忍不了她身子这般冰凉,令他惧怕。
怀抱着她,老祖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又低身在她脸颊蹭着。
“你倒是睡得香沉,我可提心吊胆了。”老祖微微抬起身,静睇她,呢喃细语含着埋怨:“为何要如此狠心地挖去心脏?你却不知这痛也剐在了我的心上吗?”
“噬心蛊并不是无法解除的蛊,我定会想尽办法帮你解除。擎神珠他若要便拿去,他如何也威胁不到我。我怎可能会废除全部修为?我有另一半魂魄,你忘了吗?那一半魂魄有我半数修为,纵使只剩一半修为,帝纪又能奈我何?你该相信我能妥当处理一切,你却怕他威胁我,暗自计策,一人扛下所有,用心脏换我的自由,换这颗神珠。”
老祖一顿,喉头酸涩涌出,他低头埋入她脖颈,良久,涩道:“你很傻啊!明明这般娇小,只需躲在我身后便可,非要用这小小身躯挡在我身前护住我。你.....当真傻!”
他深吸两口气,声音几许哽咽,再说不下去。
第七十八章
浮华山,幽源谷山洞内。
山泉从岩壁渗出,形成一圈的小瀑布,水帘顺势而下,落入池中,汇成一方池水。
洞顶半开,阳光透射而入,被洞内盘枝错叶分散成婆娑光影,池中水光潋滟。
老祖抱着楠艾踏入水池,将她放下。
楠艾扶着他双臂,玉足轻沾池底。
“可能站得住?”老祖问道。
虽说有些虚软无力,但稍微站会儿倒也无碍。楠艾抬头朝他笑了笑:“我骨头可没松散,即便蹦两下,兴许也是可以的。”
她本想用调侃的口吻舒驰他的忧虑,可纵然她笑着,老祖沉肃的面色却半分没缓和。
自从今日清晨她醒来,见到他的模样,便是如此,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凝重得跟风雨欲来的黑压压积云似的。
老祖说她昏睡了整整五日才醒过来,想来是日夜守在她身边,煎熬忧心地等着,即便如今等到她醒来,他也无法即刻放松。
毕竟她仍旧虚弱,没了心脏着实需要时日恢复过来,也许......复原不了。
老祖说带她来幽源谷帮她疗伤,她记得初次见到老祖的赤身便是在此处,那时老祖正闭关。想来此处是仙灵极盛的妙处?是以对她伤势恢复有帮助吧。
老祖怎么说,她都听着,总归他定是为着她好。
“我需帮你解开衣物。”老祖说道。
楠艾愣了下,伤口在胸口,也该要褪去衣裳才是。便微红脸点头。
她可是头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玉身相见......这般想着,她脸又红了几分。
老祖瞧她几分羞涩,不免心喜,这可是几日以来难得见到她面色红润些。
他低头,在她讶异神色中尝了个香吻。随即装作若无其事,板正面容,开始解她腰带。
被突然袭击的楠艾怔得眨了眨眼。此时竟庆幸心脏没了,倘若心还在,估摸会跳得乱了序,不得蹦哒出来。
瞅了眼面前神色不变的男人,褪她衣裳的动作也麻利爽快。楠艾瞪了他脑门一眼,他这偷腥的真是气不喘脸不红,倒是把她给惹出羞。
她却不知,老祖心跳早已脱缰如疯马狂奔,费了大劲才抑制住欲尝尽她口中滋味的渴望。
他委实太渴,连续几日的忧虑惶恐,心如干涸许久的荒漠,急需甘霖抚滋。却因她如今过于虚弱,不得不控制,方才浅尝即止,不满足也得强行满足。
裙裳件件剥落,玉肌寸寸显露。
楠艾瑟缩了一下,没好意思抬头看他,两手有些无措地搅着,脸红如骄阳下的海棠。
老祖目光难移:润肌如凝脂,娇嫩似朝露沾花。无论何时看,她总是美得他心动神迷。
等了许久,老祖未有动静,楠艾怯眼偷看,竟见他在端量自己。忽而他抬眼,两人视线一撞,老祖眸中的迷恋还未来得及收敛,冷不防让她看个彻底。
都这时候了,要疗伤呢!还这般......不正经。
楠艾心里嘀咕,硬着头皮,假装镇定地迎看他:“可......可以开始了吧?”可她结巴的话语到底是将羞意显露无遗。
老祖着实是努力收了视线。握住她肩头,低身看着她:“在治疗前,我需同你说明白一些事。”
见他忽而几分严肃,楠艾有些疑惑,等他说完。
老祖知道这事若不提前同她说,她定会愤怒,许会怨恨他。其实他也十足没底,即便提前同她说,约莫她也会决然拒绝。
果真如老祖所料,待他一五一十坦白今日需在此换心后,楠艾愣了好半晌才恍然他所说为何。
她像受惊吓一般,瞪着两杏圆大眼,喉咙滚了数道才找回声音:“我没听错吧?方才那些话......你当真?”
她不敢置信,觉得荒谬极了!
“挖去你的心填补我缺失的心?然后你用擎神珠填上自己的心?”楠艾喃喃重复一遍。
老祖点头:“你并未听错。”
楠艾眼帘颤了颤,压着情绪问:“为何不能将神珠直接填入我心口?”
老祖如实解释:“你只有一千多年修为,仙体承受不住神珠的力量,恐会将你肉身撕裂。但我的身躯可以承受,这也是经过再三斟酌后最好的办法。”
“呵!最好的办法?”楠艾道:“所以你认为你法力高强,并不惧神珠的神力?更无需担心会有任何料想不到的意外?完全可以规避神珠神力恐会导致的不良后果?你自信傲慢到认为远古神力都能被你轻而易举驾驭是吗!”
楠艾当真气极,控制不住怒气,音调陡然尖锐几分,气喘吁吁。
老祖见状,忧心得忙要伸手帮她顺气。
楠艾愤然拍开他的手,猛地站起身,双腿一时虚软,摇晃了两下努力稳住。
她狠狠剐他一眼:“我挖去心脏是为了不让你再受到他们的威胁!不让神珠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而你却反要来挖去自己心脏来弥补我的决定造成的后果?我不是小孩,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负责任!心挖了,但我也不会死去,你作何要挖出自己心脏!”
她捂着胸口又是几口大喘,怒目涨红。怎堪接受如此方式?让他挖去心脏填补她的缺失?
心脏是她自己决定挖出来的,凭什么要他来承担这个后果!
楠艾岂不知老祖如何想的,他心疼她,想给她一副完整的身躯,害怕她日渐衰弱。
可将心比心,她如何不心疼?万一老祖抵抗不住神珠的力量呢?
这股远古的女娲力量神秘莫测,纵使当初女娃也是因其乃女娲后裔,传承女娲族人的神体,且以心脏融合,外加伏魅法术,才安然无恙。
种种巧合之下,才促使这恰好的结果。他却说得好似不过植入一颗普通晶石,端得这般自信自若,也不过因为不想让她担忧,她如何猜度不出他的想法。
楠艾越想越心痛!弯身拾起池中的裙上,转身颤着腿一步步朝池边走去。
不过两三步,忽听得身后水声猝荡,哗啦啦。下一瞬,身子落入他怀中,被他箍在双臂间。
老祖将她抱了许久,一个未松,一个未挣。
“小艾草......”老祖终是开口,声音却几分疲乏。他手臂使了劲,将她紧紧拥在身前。
楠艾沉沉呼出了一闷气,松懈了紧绷的身子,软软靠在他胸前。
她眨了眨眼中泛起的水雾,低声道:“挖去心脏有多痛,我已经体会过了,万不能忍受你再行一遍这惨烈之事。何况,神珠......唉,你不怕,可我怕啊!”
老祖道:“其实我可以不事先说明,我可以趁你昏迷做完这一切。”
楠艾扯了一抹无奈的笑,倏又冷厉:“对,你完全可以,如若你希望我恨你。”
老祖叹了叹,弯身低头埋在她颈边,细嗅她身上的艾草香味,一边调整心底的无奈,他已不知该如何劝说她。
片刻,他像耗尽体力般,声音异常低沉:“答应我吧!算我求你,相信我可以吗?神珠的力量我可以控制,挖去心脏于我而言也并不会有多痛。可你若没心脏,寿命锐减......”
他顿了一瞬,想到此点,宛若利刃割在心头,刺疼得出血。
“你说伴我生生世世,让我陪你看星河尽头,细数六界光景,我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未做。你还说要生娃,生许多个,又怎能言而无信?留我一人独世?亦或......我随你而去?我固然愿意这么做,可我不甘心,我想与你再久些时日,多一个时辰都欢喜,你怎就不知我的期盼。”
楠艾被他伤楚般的倾诉狠狠扼住喉头,她一时只考虑到不愿老祖受挖心之苦,又担忧他控制不当那神珠,却未想过如此长远……
他字句提醒她,自己有些自私了。戳得她不得不面对没有心脏导致的后果——无法陪伴他太久。
楠艾沉默下来,缓缓低下头,视线定在被斑驳阳光照射出的潋滟水波。映照她此时心绪,明暗交错,彷徨不明。
老祖见她似在沉思,该是在犹豫,动摇了?
他握住她肩头,将她身子扳过来,捧着她脸,却在她眼中看见无法掩饰的伤痛。
他只得狠下心无视她的情绪,将她手掌覆在自己胸口,趁势说道:“换心不是终点,更不会是错误的决定,而是最恰当的方式。你帮我带动它跳跃,它也会很开心。”
掌下心脏强而有力,楠艾皱眉,纠结不已,两难的抉择几乎要撕裂她的脑袋。
老祖额头轻轻抵在她额间,望入她红红的眼中:“小艾草,相信我吧?你该相信你的夫君。这神珠,我保证不会被它伤到分毫,这是唯一的机会,放心交给我,可以吗?”
最终,楠艾接受了他的提议,同他所盼望的一样,她也不甘心两人才互诉情意不多时,就因自己心脏问题而在不久的将来分开?
她的的确确想与他携手走过长久岁月,不止千年,不止万年,而是直到天荒地老。
深爱他,想陪伴此生,又怎会嫌时日过长?当是一瞬光阴都想牢牢掐在掌中。
*
老祖本担心楠艾接受不了取心的场面,欲施昏睡术。
楠艾却严词拒绝他的建议,她要看,即便会痛到窒息,也要看着他为了自己而将心脏掏出来,不愿逃避。
可当老祖伸手入胸口拿出鲜红的心脏时,她已吓得面色惨白,脑子空荡,险些要晕过去,呼吸都凝滞在了喉间。
瞪大的双眼涌出如泉般的泪,她咬着唇颤着牙拼命隐忍。
楠艾使劲抹去滴落不歇的眼泪,不愿泪水模糊视线而看不清老祖这跳动的心脏。
直至老祖施法将心脏植入她心口,随着怦怦跳跃,她感受到了无比强劲的心跳,比她自己的心脏还要有力十分。
这是老祖的心跳......
楠艾低头,双手捂着脸,拼命压抑,可身子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老祖听到了她溢出的些微哭声,心疼不已,将她拥在怀中,柔声安慰:“莫要担心,我并不痛,也无任何不适,稍后将神珠填入心口位置就好。”
却哪知,他越是这等轻描淡写的口吻,楠艾心底越发揪得像抠肉般的痛。
楠艾松开手,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双眼通红通红,颤颤咬着唇,下唇已被她咬出了血来。
老祖见此,忙伸手压在她唇上,却掰不动她牙齿,又不敢用力撬开。急得很,蹙眉喊道:“松开!都已经咬破了!”
楠艾摇头,泪珠子晃出不少,她抽着气,只怕一松开牙齿,就会嚎啕大哭,越咬越紧,血丝渗了出来。
老祖委实担心得很,又没法,只得故作严肃冷声威胁:“你若再不松口,我便不将神珠填入心口!”
楠艾一听,顿时松开口,气急败坏吼道:“你敢!!”
到底是有了心脏,顿时体力充沛,猛地将他摁倒在池中,恶狠狠朝他呲牙:“你敢乱来,我就......我就......”
未待她讲明白,老祖顺势躺在池中,大掌一捞她腰侧,直接将她一同带入池中,反将她压在池底。
他手指摩挲她咬破的唇,伤口瞬间愈合。他嘴角微勾,竟是笑了起来:“你就如何?”
楠艾直接咬住他手指,嘟着嘴,含糊道:“我就咬断你手指。”
她根本就不忍用力,含着他拇指,说话时舌尖扫过他指头,一阵酥酥.麻麻的刺激感。
老祖目光霎时一暗,抽开手指,迫不及待低身封住她的唇。
连续几日的惶惶不安在此刻得到舒解,他吻得急切又用力,恨不能将她拆吃腹中般。
本捶打他肩膀的楠艾渐渐溺在彼此融合的气息中,许久未这般亲密,仿佛要通过唇舌的嬉戏来抚慰心痛。
两人便吻得越发乱,都在不遗余力地吸取对方口中的滋味,势要将对方的一切卷入自己唇齿,如此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