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炀没往深了想,“哦”了声,凶道:“明天给我还过来啊!”
凶得毫无气势。
正好猴子过来找他,只听到半截对话,好奇问:“还什么啊老大?她欠你啥了,咱们帮你要!”
“要什么要,去去去,要上课了,回你自己座位上去。”
林以珂看完热闹转回头,“没想到陈炀还挺好的。”
“一般般吧。”鱼淼玩儿着笔,“反正打不过我。”
“你脑子里就只有打架啊,”林以珂抬起手肘撞了撞她,“以前看你们俩水火不容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小孩儿的恩恩怨怨,其实现在想来都挺幼稚的。
但是陈炀小的时候做的事儿现在来看还是挺讨人厌的,尤其一帮子人欺负谢梓洲一个……
“啊啊啊——”鱼淼晃脑袋,怎么又想谢梓洲,他今天也很讨人厌啊!
少女突然的异状吓了林以珂一跳,“苗苗,你真的没事吧?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找马老师请假。”
“我没事……”鱼淼泄气皮球似的趴在桌面上,两条手臂伸直搭着,“我跟谢梓洲吵架了。”
“啊?”
“唉……算了不说他,”鱼淼摇摇头,直起身子,“珂珂,我们昨天不是在说升初中的事儿嘛。”
“嗯,怎么了吗?”
“我想考长葵。”
“长葵?!”
这个接话的声音不是林以珂的,而是后排的陈炀。
陈炀整个人往前倾,桌子都给带跑偏了,被同桌“啧”了声,默默地拖回去一点儿,扒着桌边诧异地看着鱼淼:“你要去考长葵中学?”
不给鱼淼说话的机会,他嘴巴机关枪炮弹似的:“你确定吗?那可是我哥上的初中,很难考的。我靠,小乡巴佬你该不是学我哥吧,我跟你说啊,就算我哥以前为了你跟谢梓洲揍过我,还教过你几次题目,也不代表你可以跟在他屁股后边儿跑,那是我哥不是你哥!”
你哥。
你哥怎么了,你哥还不是帮我教训过你。
鱼淼看他像在看弱智,吐舌扮了个鬼脸:“你幼不幼稚啊陈炀,我就要考长葵,你管我,我跟谢梓洲都考,你有本事你也考啊,反正你也考不上。”
——呸呸呸,什么谢梓洲!
鱼淼你怎么回事儿,不要再带谢梓洲玩儿了!
小姑娘怒火在脑内从陈炀身上重新转移回谢梓洲身上,皱皱鼻子,转回身不理他了。
“你!”
陈炀气得锤桌,硬要同她较劲儿:“谁说我考不上!明年走着瞧!”
林以珂也没管陈炀,问鱼淼:“怎么突然要考长葵啊?”
鱼淼:“长葵的宿舍特——别好看!”
“……”
林以珂:“你就为了宿舍啊?”
鱼淼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跟她分享自己的小算盘:“长葵是寄宿学校,一个月就回家一次,爸妈想管都管不到呢,我听陈烺哥说他们还有晚上还偷偷溜出宿舍玩儿的,太刺激了吧!”
林以珂:“……”
林以珂:“懂了,你就是想玩儿而已。”
-
一整个下午,鱼淼都和林以珂黏在一起,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把林以珂都看乐了。
让她生气的没别人,就是想到谢梓洲。
上了两节课后,鱼淼想起自己还带了葡萄,兴高采烈打算跟林以珂分,一摸抽屉洞摸出来两袋儿,其中一袋儿是要给谢梓洲的,她脸色又耷拉下去。
“这葡萄我妈说是给谢梓洲的,”鱼淼看着另一袋葡萄发愁,“可我不太想去……”
“天这么热,你再放一会儿就该坏了。”林以珂说。
鱼淼犹豫再三,抓起袋子,“好吧,那我快去快回,你先吃着。”
鱼淼去这一趟可谓是鼓足了勇气,雄赳赳气昂昂,一路默念着“给他就走一定不要跟他讲话”杀到了五班。
不来不知道,来了正好碰上唐晓尧。
唐晓尧跟着陈炀混了这么几年,胆子是越来越小了,看见鱼淼还好,不至于像和陈炀那样水火不容,但他看见谢梓洲,吓得那叫一个花容失色、目瞠口哆,恨不得绕个十万八千里的道。
鱼淼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些啥,谢梓洲看上去那么安静无害的一个人,他都能怕成这样。
怕不是老鼠成精哦。
既然碰到了,鱼淼就懒得进去教室里叫人,一把薅住唐晓尧,袋子伸过去:“哎,帮我把这个给谢梓洲,让他赶紧吃了。”
唐晓尧惊弓之鸟一样缩了一下,看看她手里的东西,说:“谢梓洲今下午没来。”
“没来?”鱼淼一愣,“他请假了?”
“不知道啊……好像没请吧,我们班主任下午来的时候还问他去哪儿了……”
谢梓洲居然没来学校。
他居然,翘课???
鱼淼放开唐晓尧回了班上,林以珂见她眉头紧锁,手里还提溜着那袋子葡萄,不由问道:“你没给他啊,他不吃吗?”
不应当啊,据林以珂观察,谢梓洲从来没对鱼淼说过“不”。
只要是鱼淼给他的东西,他从来都是照单全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完了,这架怕不是吵到天崩地裂的程度了。
“没,”鱼淼把葡萄放回抽屉洞里,“他下午没来学校。”
林以珂:“啊?你们下午没一起来学校吗?”
“都吵架了怎么一起来,我今天下午在楼下等了他好久,没等到,我就自己来了。”
鱼淼无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眉间透着隐隐担忧,自言自语:“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担心谢梓洲的安危,接下来的课鱼淼都没怎么好好听,放学铃声一响,她迅速收拾好书本作业,抓起书包就跑。
“珂珂,今天你自己走吧,我先回去看看谢梓洲,你路上小心点儿啊!”她匆匆回头说了一句。
林以珂无奈叹气,心想可能真的没人比得过谢梓洲在鱼淼心里的地位。
也就鱼淼自己不知道。
公交车来的时间是有规律的,林以珂不是很急,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身边忽然慢吞吞挪过来一个身影,她抬头,陈炀在她桌子边站着。
“有什么事儿吗?”林以珂问。
“哦,那个,没啥事,我就想问问你……”陈炀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你知道那个,可可工坊在哪吗?”
可可工坊是一家连锁杂货店,里头各种各样的趣味小玩意儿应有尽有,也卖些帽子啊、包啊、抱枕之类的东西,如果要给谁买小礼物之类的,去这家店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巧也巧,最近的一家可可工坊,在林以珂回家的路上。
林以珂说:“知道啊,你要去?”
“呃……嗯,对啊,”陈炀磕绊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我不认路,你带我去呗。”
林以珂把最后的铅笔袋塞进书包里,看了他一眼,“好吧,正好我回家顺路。不过有点远哦,快到我家附近去了。”
“远就远呗,你只管带路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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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淼回家从来没这么着急过,进了小区过家门而不入,直奔老房区。
“谢梓洲!”
她还记着谢梓洲不让她上楼,之前她上去了那一次,过后被他认真严肃地再三叮嘱,非要她保证再也不会上去才放过她。
楼上探出一个脑袋。
不过不是谢梓洲。
鱼淼即将出口的第二声呼喊倏地声死喉间。
小时候的几面之缘,在记忆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她后背僵了僵,不知道该不该走。
男人就这么在楼上一直看着她,四楼距离有点儿远,鱼淼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感觉,他并不欢迎自己。
要不,还是走吧?
小姑娘心里打起退堂鼓。
她正犹豫,楼道间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清瘦的身影从楼梯阴影间快步出来,拉着她跑开。
跑到谢承看不见地方,谢梓洲才松开她。
鱼淼担心许久,早都不在乎心里那点儿气了,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掰过来,急急问:“你爸在家没把你怎么着吧?你下午怎么不来学校啊,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谢梓洲身子被她掰过来了,但脸倔强地偏着,低声说:“没事。”
鱼淼觉得不对,强硬地把他身子又掰过来一点儿,歪头去看他另一边脸。
少年肤色冷白,另一边的脸颊上红印突兀,微微发肿。
鱼淼吸了口凉气。
“你的脸怎么……你爸又打你了?”
谢梓洲抬眼,终于看向她。
幽黑的眸子里搅动着一汪冷沉的柔软,长睫微动。
“秒秒,”他哑涩着声儿开口,低低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表面上在道歉,实际上是在卖乖卖惨讨老婆心疼。
谢梓洲这个心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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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柠素描(9)
鱼淼被他这句道歉说得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虽然一开始是他惹她生气了, 但人回家就挨了一顿打, 下午不去学校,八成就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受伤了。
他总是这样,坏的从来自己吞。
什么赌气啊羞恼啊, 这一刻统统化成了心疼。
偏谢梓洲要得到她的回应, 眼帘垂下去, 声音轻如软羽:“秒秒, 对不起, 我中午不知道……”
他的半句话消弥在沙哑的尾音里。
鱼淼拽起她往自己家走, “你别道歉了,我没生气了,你还是先来我家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谢梓洲身上很久没出现过受伤的痕迹了, 现在突然红肿着半边脸出现, 把何若吓了一跳,忙去拿医药箱出来。
鱼淼小大人似的,把何若推向厨房,“妈妈,你继续做饭吧,我来就行,我有经验。”
“人小鬼大。”何若好笑道。
鱼淼把谢梓洲拉到沙发坐下, 娴熟地从医药箱里找出活血祛瘀的药,小心地涂到谢梓洲脸上。涂完,她又跑去饭厅从冰箱里挖了几块儿冰,装进保鲜袋, 拿块小毛巾包好,递给谢梓洲让他冷敷一会儿。
来来回回这一套,鱼淼已经做过很多遍。
给谢梓洲处理完脸上的伤,鱼淼从书包里掏出那袋葡萄。
在外面放了一下午,坏是没坏,但肉眼可见已经不新鲜了。
鱼淼挑挑拣拣半天,把不新鲜的那些挑了出来,剩下给了谢梓洲。
“你下午没来学校,本来要给你的。喏,吃吧,很甜的,”鱼淼拖了张小板凳坐在茶几旁边,托着双颊,“你要是嫌热我再拿去冰箱里给你冰一下。”
“不用。”谢梓洲摇头,一手按着脸颊上裹了冰块儿的毛巾,伸手去够葡萄。
他一只手,摘葡萄容易,剥葡萄难。
葡萄立在茶几上,老半天,只剥开一个小角。
谢梓洲没吭声。
鱼淼看不下去了:“唉你行不行,我来。”
说罢抢过他手里那颗葡萄,三下五除二,扒开外皮,里头晶莹翠绿的果肉露出来。
“给。”鱼淼伸直手,淌着汁水的葡萄果肉递到他嘴边。
少年张嘴,将果肉含进嘴巴里。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鱼淼索性又给谢梓洲剥下一个。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厨房里菜香阵阵飘出来,客厅窗户开着,别家的饭菜香味儿从纱窗缝隙里钻进来,溢满整室。
金黄的光斜斜拉长,天边云光瑰丽,给这片俗世烟火洒上柔和的亮色。
手上的毛巾渐渐透出冰凉湿意,打湿手掌。
谢梓洲敛眸,目光凝在她的手上。
张口,接下她又递过来的葡萄。
鱼淼接连给他剥了好几个,忽然灵光一闪,说:“等下,我有办法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葡萄水,扯纸擦干净,然后奔回房间。
不出半分钟,少女跑出来,木地板踩得蹬蹬响。
谢梓洲嘴巴里嚼着葡萄,果肉柔软,很快在嘴巴里迸裂融化成汁,满口清甜。
视线转到她手上,他咀嚼的动作一停。
“你扶好了啊。”鱼淼说。
“……”
“别动。”
“…………”
“好嘞。”
鱼淼拍拍手,大功告成。
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什么叫天才。
她!就是天才!
谢梓洲沉默。
他抬手,摸了摸贴在自己脸上,一半占据他脸颊皮肤,一半占据可怜毛巾的透明胶,忽然没了吃葡萄的心情。
鱼淼:“行了,给你固定住了,你自己剥葡萄吧,我好累哦。”
谢梓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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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这是鱼淼和谢梓洲第二次闹矛盾。
第二次的和好,也算是不明不白。虽然谢梓洲主动道歉,但另一个当事人早就不在气头上,流程算不得完整。
为此,鱼淼郑重其事地跟他申明:“下次你再无缘无故对我发火,我就真的跟你绝交了哦,不是开玩笑哦。”
彼时谢梓洲脸上还贴着那块毛巾包的简易冰袋,透明胶粘在脸上的触感委实不好,他都能预想到撕下来的时候得多疼。
少年定定地望着她黑亮透彻的眸子:“嗯。”
又是药又是冰袋冷敷,第二天早上还被鱼淼拉着热敷了一回,谢梓洲脸上的肿消了很多,但红印明显,带着脸上的伤去学校的时候无疑接收到了不少好奇打量的眼神。
正巧前一天才发生过“打架斗殴”的事件,五班班主任心惊不已,赶忙把他叫到一边了解情况。
谢梓洲以“撞树上了”应付过去,不管班主任怎么问,他都这么个答案。
成年人哪儿有这么好糊弄,这位胡老师比之前那位班主任尽职尽责得多,见学生口中问不出什么,便说:“那你父亲呢?我打电话问你父亲。”
胡老师上任的时候谢梓洲已经不怎么被谢承打了,没有见识过他以前遍体鳞伤的可怖模样,回回家长会也是鱼淼父母之一来开,自然就认为来给他开家长会的男性就是档案资料上写的那位“谢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