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搞的步遥一愣,紫荆一慌。
这咋又嚷嚷上了?!
步遥又叮嘱了几句:“别忘了了我与你强调的那几句,主公寻我了,你快些回去罢。”
“诺。”
紫荆刚一退下,刚刚帮步遥跑腿的小婢女便面露急色的奔到殿外,吁喘了一声道:“步姬,主公在寻您。”
“我知道了。”步遥的语气淡淡。
入殿后,步遥再一次换上了标准的假笑,迎了上去。
孙权已穿戴整齐,又换上了那身一穿就显老的重制冕服,戴好了小冠。
不过他明显是强撑着精神,神色仍不大好看。
“主公这是…”
孙权为自己理了理衣襟,开口道:“孤未回来之前,哪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步遥嘴上应下,心里却生了疑,又道:“主公为何不好生歇息?”
孙权睨了她一眼,不言而喻。
他的事她还没资格过问。
步遥知趣地闭了嘴。
孙权出殿后,步遥吃下了婢子给她备的饭食,而后躺在孙权的榻上午憩。
步遥摸了摸锦缎做的床帏,又在孙权宽敞的榻上打了几个把式。
孙权的床榻,都快能装下四五个她了,可比她那窄窄小小的床榻好多了,而且也比她的小破榻软上不少。
当扛把子的就是好,步遥也想有个这么大的床榻,她翻了个身,拄着下巴,两个小短腿向后一蹬一蹬的。
举止作态天真娇憨,但心里,却思虑诡谲。
柳氏肯定有问题,希望今夜,孙伏便能对她起疑。
第30章 傻白傻甜30
深秋将过,夜色浓重。
紫荆小心地抱着琵琶,紫冉提着雀灯照路,二人顶着夜里凛冽的寒风,瑟缩着身子,一路走着。
快到孙权住处时,紫荆突然被脚下一碎石绊住了脚,踉跄了几下,一时竟没站稳。
紫荆怕将步遥的琵琶摔坏,紧紧的护在怀中,紫冉右手提着灯,来不及扶紫荆。
“哎呦。”
紫荆到底还是摔了个跟头,哀叫了一声,她顾不得身上的痛感,忙让紫冉将灯靠近,仔细检查了翻琵琶。见那琵琶无恙,这才长舒了口气。
紫冉伸手,想要将紫荆从地上拉起来。
紫荆偏了偏身子,似是在前面看到了什么,她抱着琵琶,空着的手摆了摆,回道:“好妹妹,你让我先缓缓再起来。”
紫冉微微侧首,又回过身来,声音不大不小地道:“紫荆姐姐,你快些起来吧。虽说是步姬差你我二人过去,但适才更夫已经打了落更了,这几日管事又查得严,这个时辰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紫荆见不远之人越走越近,却仍没有从地上起身的意图。
她揉了揉后腰,回道:“你说的对,自主公出事后,管事将宵禁又提前了,不过昨夜那柳姬却在外面与一小厮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真是奇怪得紧。”
说罢,紫荆终于龇着牙,痛苦地在紫冉的帮助下从地上起身。紫冉一边拉着她,一边回道:“我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议论主子的好。”
二人没再多言,快步往孙权殿外走去。
孙伏迎面走来,后面跟着一提灯小厮。
紫荆和紫冉屈膝冲孙伏唤了声孙管事,孙伏面色无波,微微颔首后,回身看了那二人的背影一眼。
“柳姬?”
孙伏回过身来,嘴里念叨着,忆起了柳氏的名讳。
柳氏名唤柳茹,吴氏为孙权纳妾时,定会先去派人详查底细。
柳茹母族,门庭虽不大,但也是庐江当地清白的书香世家。柳茹身为外室女,其母不知因何缘故,不大被夫家待见。
孙策还在时,攻陷了庐江,当地部分的世族为避战乱,迁到了吴郡。
只是这柳茹,却是去年才随母亲迁到吴郡的。
秋风凛冽,透着深衣的细密针眼,一丝一缕地钻入了孙伏的衣间,他的表情却并未渗入体内的寒意产生任何变化。
*
琵琶交由婢子之手,被送到了殿中。
孙权今夜一直阴着脸,不时地扶扶额,却仍坐在案前,翻看着竹简。
步遥跪在书案的一侧,隔着明亮的烛火,时不时地打量着孙权惨白的面容。
纤白的手指握着墨条,一下又一下地在砚台上缓缓研磨,墨汁渐渐淌出,步遥放下了墨条。
她思考着,要不要劝孙权歇一歇,双眸不时地瞟向案上摊开的竹简。
好在其上的字是汉隶,她还能识得一些,那上面好似是写着向汉献帝朝贡一事。
孙权将手中的竹简又放下了一卷,随即用手捏了捏内眦,一脸疲惫。
步遥又看了看孙权放下的那卷竹简,见到上面所书的内容时,眉毛拧了拧。
江东入秋后,总是下雨,既影响了秋收,也引起了洪水,江堤由此被冲坏。
那竹简所书的内容,便是歉收一事。
孙权世袭的侯位,是朝廷封赏的,现下汉室虽然衰微,但该上的岁贡还是得上。
今日孙权本该躺在榻上好好休息一番,可他不只出去了大半日,回来后又看了一个时辰的公文。
他现在身子孱弱,今夜的饭食又不合他的胃口,吃的也少。孙伏带过来的菜连步遥都觉得素,好在一道拌菜中掺着少许零星的肉丝。
孙权只将那肉丝挑了出来,吃到了腹中。
孙伏想要劝上一番,他刚开口没几句,孙权就两眼一横,搞得孙伏也很委屈,退下后又得去查凶。
晚食没用好,工作量还大,也不知道孙权这一日是怎么熬下来的。
步遥有些许同情孙权,却并未察觉,自己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孙权的面容上。
整个江东,谁倒了他都不能倒,担子都在他一人身上。
孙权已然睁开了双目,正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步遥这才回过神来,垂下了小脑袋。
“会写字吗?”孙权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听上去倒像是故意存着几分温柔。
字这个东西,会写是会写,只不过写出来的,肯定是难看至极。
步遥前世没怎么好好学过习,硬笔书法都不过关,更何况是软笔书法?
这几月来尽练琵琶了,还真是失策。
步遥摇了摇首,回道:“妾身不会。”
随即孙权的嘴角微扬,病容也难掩欠扁的神情:“孤一猜你就不会。”
谁不会了?只是写的不好看而已。
再说明知道她不会,还问一遍嘲笑她做什么?
步遥咬了下唇,强自将愤懑的情绪压下了心头。
“将郑主簿唤过来。”孙权对婢子命道。
婢子答诺后,步遥也准备退下,刚欲起身,孙权又道:“你不用退下。”
“主公,这样不大妥当……”步遥小声地回道。
孙权揉了揉眉心,如此却是不大妥当,是他的头脑发昏了。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屏风,又道:“你站在那处便可,很快。”
步遥依言站到了屏风之后,透着屏风的缝隙,看见一中年男子恭敬入内。
婢子为那男子置了一小案,为他布了纸笔,孙权的声音清浅平静,虽然有些虚弱,但却不失力度。
步遥拍《情锁吴宫》前,还是在百度上查了查孙权这个人。都说他搞内政有一套,但是军事水平却一般般。
步遥倒是不知该如何判断一人政治水平的高低,但她知道,若要在短时间内做出多种决策,是很难的。
孙权便能做到这点。
多谋多断。
主簿只是简单记下了孙权强调的事,具体的书文,还要回去后再做整理。
待主簿退下后,步遥从屏风后走出,孙权冲她招了招手:“坐到孤身侧来。”
步遥依言走了过去,孙权则将墨砚移至了案前,自己拿着墨条研起墨来,手却还是有些发颤。
“主公,妾身来罢。”
步遥伸出了小手,等着接过那墨条,孙权却没有要交与她的意思。
“孤今日教你写字。”
这个时候教她写字?他的身体还能吃得消吗?
孙权既然有这个兴致,那她就不能没这个情趣。
步遥做出了一副期待的神情,倾耳戴目,美眸明亮。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值+3
“会握笔吗?”孙权将狼毫笔递与了她。
步遥接过后,像模像样的握起了笔,自觉她模仿的还是比较到位的,孙权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连握笔都不会,还怎么教?”
见孙权的态度又恶劣了起来,步遥的手抖了抖,刚刚蘸了墨汁的笔锋在竹简上滴了个黑点。
孙权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头脑空空的傻白甜,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从她的手中夺回了那支笔,给她演示了下正确的握笔姿势:“步练师,你学着点,孤的女人不能连字都不会写。”
她步遥也不能成文盲,回去后一定要练手好字,不能让孙权再看笑话。
步遥暗下了决心。
孙权挥挥洒洒的在那竹简上书了两字,步遥微微凑近,却见那竹简上写的正是孙权的表字:仲谋
等步遥再一次接过那笔时,孙权突然将她揽在了怀里,并将她的整个手掌覆在了掌心中,还算耐心地在她耳边教着她技巧。
连蘸墨都要握着她的手蘸。
孙权的手心,还是一如既往,凉凉的,不带什么温度。
等步遥慢慢找到握笔的感觉时,孙权用手指点了点“仲谋”二字:“试试看,能不能写出这二字。”
而后孙权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复问道:“你不会连字都不认得罢?”
“认得认得…”
步遥急了,虽然她在这个世界立的人设是柔弱傻白甜,但也不能太没脑子。
孙权的笑意愈深,微微侧首,问道:“那你说,此二字念甚?”
汉隶就像是被锤子砸瘪的楷书,那二字很好辨认,步遥开口道:“仲谋。”
步遥唤出他的表字,本是无心。
自他承业以来,已经很久没人唤过他仲谋了。
孙权的心中有种不明的情愫在涌动着,他掩饰道:“还算能认得几字。”
说罢,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将那二字又写了一遍。
步遥不会鉴赏书法,但孙权的字在她眼中,已经算挺好看的了。
早晚有一天,她也能练手好字,步遥这么想着,却道:“主公的字真好看。”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值+3
孙权还真是不经夸!
“笔力遒劲,蕴藉风雅。”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值+5
步遥觉得有戏,正欲再从脑中想些词汇刷刷好感值时,孙权突然堵住了她的嘴,不再让她言语,右手轻攥住了她握笔的手腕。
他握她手腕的力道,明显不如以前,步遥能觉出,他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着。
亲吻也比平日要缱绻温柔不少,不再似之前那般霸道。
墨汁蹭了两人一手,烛花也跳了跳。
步遥心中的某处,仿佛也松动了些,难得地溺入了其中。
孙权松开步遥时,再一次闭目扶额,表情有些痛苦。
“主公,您刚恢复过来,还是早些安置罢。”步遥关切地问,又觉今日孙伏并没有给他送药,是怕有排异反应吗?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主公,孙管事今夜,是不是没给您送药?”
孙权闭目摇首,回道:“要戒掉。”
步遥虽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等孙权缓了过来,步遥扶着他到了榻上,她跪在榻侧,小心地为他解冠脱衣,动作明显熟稔了不少。
“日后与孤单独在一处时,你不用跪。”孙权说着,将她拉了起来。
“妾身多谢主公体恤。”
步遥每次回孙权的标准句式便是:妾身+动词+主公+形容词。
之前孙权听着,倒觉得很是正常,没什么异样。到了现在,她还是这么称呼他,却让他有些不耐。
但若是不这么唤他,也确实是逾了矩,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要不要将她的身份提一提?
孙权脑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转瞬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思虑止步于此。
待孙权躺至榻上后,步遥想去寻婢子将他的冕衣放起来,刚一转身,孙权便趁她不备,将她一把拽至了身上。
步遥的小身子压在了孙权的身上,手中一时没能拿稳,重制冕衣滑至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主公,您的冕衣还在地上,先让妾身帮你捡起来罢”步遥仍与孙权推拒着,挣扎了半晌,还是抵不过。
“明日让婢子捡。”
第31章 系统(一更)
孙权的手覆在了步遥瘦小的背脊上,就像是抚弄一只幼猫般,一下一下的划过。
他阖着双目,白日故作的威仪在这一瞬间尽然褪去。
似是卸下了所有重担般,没了锋芒,也没了凌人的气势,神色是难得的放松。
步遥对孙权其人,多少存着些许的惧怕之情。
她虽是他的姬妾,但若是他突然厌弃了她。她的生或者是死,只在于他的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中,她的性命,毋庸置疑,就是属于他的,由他主宰的。
步遥悄然抬首,羽睫不时地微微颤动着,寝房内的烛火幽微,孙权一向硬朗立体的面部轮廓,看着也柔和了不少。
此时此刻,她身下的男子,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没有心事,没有重担,只是恬然地阖着目,无忧无虑。
身上的小人儿似是在看着自己,孙权慢慢睁开了眼。步遥见状,马上又像鸵鸟般,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中,不经意地左右晃首,有些依偎的蹭了蹭。
幼嫩的面颊摩.挲着他的侧颈,额头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喉结,孙权的心似是被某种温暖又柔软的物什紧紧裹住。
头变得不再那么疼痛,适才的想法再一次蔓上了心头。
昨日他中毒后,母亲吴氏焦急不已。
吴氏上了年纪,腿脚一向不便,若是无甚要紧之事,她是不会从自己的住所出来的。
昨日吴氏实在是牵挂他,难得地拄着梨木拐杖,与幼妹孙尚香一同来殿中看望,眼中尽是急切。
见他无事,吴氏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因着过于焦急忧虑,吴氏回去后,还是病倒了。
昨日他去议事厅前,还是先去看了一眼吴氏。吴氏本就苍老的面容上又添了几分病容,连一贯顽劣的小妹都十分忧心,寸步不离的守在吴氏身侧,细心照顾着。
父亲和兄长,一个接一个的离世,母亲不能再出事了。
孙权的神色突然凝重了些。
他存了心思,想将步遥提到正室的位置上,不过一则母亲那头不一定会同意,再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