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也是个漂亮的女娃,却没有弟弟长得那般的美。
阿郢小小年纪,眉眼间就初显妖冶,婢子们总是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长子在孙权的心中,应是威严雅正,长相只要五官端正,大气些便好。
虽说此时的审美,喜欢男子偏阴柔的,雒阳那边更是有男子敷粉,以白为美。
但孙郢若是以这副长相承业为主,怕是会很难服众。
狗男人因此越看阿郢越不顺眼,还说一个男孩,长得那般好看是误事。
步遥心中不忿,长得好看还成罪过了?
好在孩子们都平安顺遂的长大了,阿郢刚生下来时身子虽弱些,却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体质愈来愈康健。
步遥问过孙权,要不要给孩子们抓个周来庆祝周岁。
孙权听后瞥了她一眼,颇为不解,不知抓周到底是何意。
步遥暗感不妙,这汉末三国时,到底有没有周岁抓周这一习俗,她是真的不清楚,便及时噤了声。
与孙权提了抓周的次日,他便命下人备了几个莲瓣玉盘,那些玉盘的盘底较浅,玉色清透。
有的盘中放置了珠贝、象牙、犀角等物,有的盘中则放置了书卷和毛笔。
原来还是有抓周的啊。
步遥心中一喜。
为了凑热闹,她便又命紫荆寻了些珠花手镜和拨浪鼓等物,随意地放在了玉盘中。
孙权看着她的举动,却睨了她一眼。
步遥不解地问:“夫君…不是要让孩子们抓这些物什吗?”
孙权低首,看着玉盘中的诸物,微叹了口气后,复又道:“放这些也好……孤也好试试,孙郢这小子到底是贤还是明,到底能不能承业,会不会辜负孤在他身上寄予的厚望。”
步遥微蹙了下眉头。
狗男人在这方面一向迷信的很,孩子们才一岁,就要凭着一次抓周来定这孩子到底能不能成事。
这还真是三岁定八十的节奏了。
本来抓周就是图一乐而已,现下气氛却被狗男人搞得如此的凝重,甚至在抓周这一日,他将张昭都唤到了孩子们所在的庭院中。
步遥微嗤之际,乳娘已经将两个奶娃娃抱了过来,各自将其安置在用金线钩织的锦垫之上。
小孩子怎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一处,自是已经开始满地胡乱爬着,孙权顺势抱起了大虎。
本来这抓周,便是给阿郢准备的,大虎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的。
大虎的眉心被点了朱红,穿着自己阿爹猎得的老虎所制的虎皮小袄,咬着手指,不解地看着地上的弟弟。
张昭捋着胡子,站在一侧,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的孙郢,看到玉盘中有笔砚等物时,转首对孙权道:“依臣之见,也可在玉盘旁再置些刀剑等物,一同让小主子抓。”
孙权颔首,又命婢子们拿了弓.弩和刀剑等物,置于玉盘旁。
阿郢在地上爬了爬,不解地望了望张昭,又看了看自己的爹娘。
步遥微弯下身,摸了摸阿郢的冲天的总角,小声在他耳侧道:“阿郢去选件自己喜欢的,给娘亲拿来好不好?”
阿郢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意了,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快速地爬向了一个玉盘的方向。
孙权和张昭见状,暗感不妙,神色都是一凝。
这孙郢若是抓珠贝抑或是犀角等物,将来怕不会是个喜好奢靡的纨绔。
他二人无意间对视时,恰被步遥看见。
步遥心中又是一阵鄙夷。
至于吗…
古代人真的是太迷信了,抓个周就紧张成这副模样。她还就不信了,仅凭这抓周,就能看出孩子的一生到底如何?
小阿郢却停在了那玉盘前,并没有摸珠贝。
孙权和张昭暗松了口气,孙权的碧瞳更是一刻不离地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见阿郢又爬向了弓.弩之处,孙权的唇畔慢慢有了笑意。
自己的儿子尚武也好,他孙家儿郎,哪个不是精于骑射,武艺高强的?
可是阿郢那个小东西,在看到刀剑和弓.弩等物时,小脸庞上却露出了淡淡地嫌恶,便又在孙权期盼的眼神下,折回了玉盘之处。
孙权的心忽上忽下的,抱着大虎的力道也紧了紧,大虎被抱得不舒服了,捏着粉拳打着自己的阿爹,开始哭闹不休。
孙权手足无措,场面一时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虎夺去。
步遥只得从孙权的手中抱回了大虎,耐心地哄着,大虎嗅着自己娘亲身上熟悉的体香,渐渐止住了哭声。
大虎眼角仍挂着晶莹的泪珠,却伸手指了指地下,兴奋地用小奶音道:“镜子。”
众人的视线复又回到了阿郢的身上,只见阿郢从玉盘中拿起了那柄镏银的羽人纹手镜,对着匀净无疵的镜面照了照后,复又艰难地从地上直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步遥身前,将那手镜递与了她。
孙权的神色微惊,张昭一贯淡定的面容也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步遥的神色倒是镇定,小孩子许是会喜欢些反光的物体,阿郢拿这柄手镜,再正常不过了。
这手镜是楚氏拿过来随意赠给她的,貌似富春当地的氏族贵女间,很流行身携手镜。
在先秦时,手镜这般的物什是用来殉葬的,到了汉朝后,便成了贵族随身携着的小物,便于妇人随时整饬仪容。
也有男子会随身带着手镜,镜背多刻以十二辰。
但阿郢拿的,却是把女式的镜子。
狗男人的面色是愈发难看,步遥为了缓解屋内的尴尬气氛,单手接过阿郢递与她的手镜后,便将大虎放了下来,也让大虎去抓抓周,看看她能抓些什么来。
孙权的心思却全然都放不再女儿的身上,而是都放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大虎却出人意料的,抓了把镶宝的匕首。
女儿都要比儿子争气!
孙权心中这么想着,走到了大虎的身侧,赞赏道:“大虎果然是孤的女儿,比你弟弟要强。”
说着,还用双眸横了地上挥舞着两只小胳膊的阿郢一眼。
阿郢却未因父亲的严厉而惧怕,反倒是咯咯直笑,任人怎么看都厌恶不起来,就连张昭看到阿郢如此,满是褶皱的面容都笑了笑。
步遥看着大虎抓到了匕首,心中竟也被狗男人同化得迷信了起来。
女孩子在周岁礼上,若是抓匕首……
步遥再一联想到原剧中,孙鲁班将东吴的朝局搅乱一团,心中没由得又生了些许的恐惧。
阿郢无论如何,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孩童天真。
但是大虎,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步遥便时刻注意着,生怕稍一不慎,这孩子的思想就会往极端了走。
孙权看见步遥神情有异,不解道:“怎么了?”
步遥冲他摇了摇首,没有言语。
她走到女儿身侧,将那把匕首从她的小手中夺了过来。大虎的小手力气倒是不小,握那把匕首握的紧紧的。
步遥摸了摸大虎柔软的胎发,看着她那张柔嫩微圆的脸颊,心中的恐惧消减了些许。
无论如何,只要她活一天,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那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抓周野史上说创始人是孙权,反正就是魏晋时,江南一带流行的民俗“试儿”。
第96章 永不纳妾(二合一)
暮春之后,柳枝刚刚抽芽。
梅雨将过,正是富春一年中最好的时令。
狗男人便迫不及待地要教阿郢习字,态度是自不必说,既严肃又蛮横,半分笑模样都没有,颇有些拔苗助长的感觉。
阿郢的小身子坐还都坐不直,就要整日地拿着工匠为孩童特制的毛笔,一笔一划地从最简单地几个字练起。
步遥心疼阿郢,想劝孙权几句,他儿子还是个宝宝,不能这么对待他!
狗男人的态度自然是恶劣的,能叭叭出一大堆的理由,说什么也不肯疏于对阿郢的管教。
好在阿郢这孩子是个脾气顶好的,他爹脾气越坏,这孩子就越佛系,小脸上竟没有半分不耐。
无论何时那张有些妖冶的小脸蛋上,都如清风拂面,总是一脸的轻松。
因而,狗男人心中虽愈发憋闷,但心中却也清楚,他长子孙郢的定力还算强,情绪不会轻易外露,倒还算有些做人主的天资。
步遥附和着孙权的言语,尴尬地陪着假笑。
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阿郢不是情绪不外露,而是真的对绝大多数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也就是没心没肺。
无论他身处的境遇有多么的糟糕,他的亲爹有多么的狗哔,阿郢都能保持天天开心的状态,俗称:沙雕儿童欢乐多。
生活中的一点小事就能激起他的兴趣,很容易就能在其中寻找到欢乐。
不过阿郢唯一在意的,就是他的那张脸。
阿郢不愧是她的亲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还要更自恋。
周岁礼上抓周抓到的手镜,阿郢便随身带在了身边,自打今年伊始,步遥便发现,阿郢养成了个习惯。
一天是十二辰,每半辰,阿郢就要从怀中掏处那把镜子,对着镜面照一照,理一理自己冲天的总角,细细地看看自己的眉眼。
那自我欣赏的神态,简直和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时,一毛一样。
而且照镜子的次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步遥看到后心中一慌,生怕被孙权看见后,阿郢要受一顿责罚。
好在孙权却没教阿郢多少时日,春日刚过,孙权就没落下几个清闲的日子。
近年来柴桑的兵士练兵讲武,休养生息后,除却匪首赛甫,孙权又平定了吴郡和庐江等地的山越恶匪,又收编了不少精壮的兵士。
建安十二年,也就是步遥产子这一年,江东冬季下了几场瑞雪,都言瑞雪兆丰年,所以这一年秋收时,孙权又积了不少的军粮。
有了上次洪水淹谷的教训,他便派人加强了对谷仓的看管。
府中的众下人们,乃至是府外富春的普通百姓又开始封建迷信了。
因为大虎和阿郢出生的日子正好下雪,而步遥险而因生产丧命又活过来这事也不知被哪个碎嘴的下人传到了府外。
被某几个喜好八卦的人添油加醋这么一传,步遥在百姓的心中,就变成了会给江东带来祥瑞的转世神女,她的一对龙凤胎也被传得个神乎其神,都成了旁人口中的仙童仙女。
真成了仙女的感觉并不好受。
步遥只想低调地做个将军府主母,好在风声很快便又过去,一切复归平静。
兵马钱粮都已蓄足,又没了后方山越人的侵扰,孙权便又要领兵出征,攻伐黄祖。
此番行军,孙权还特意带上了他唯一在世的弟弟,也就是丁氏之子孙朗。
江东孙氏和黄祖多年的缠斗终于在这一年,拉下了帷幕。
孙权终于得以报父仇,亲手,将黄祖的脑袋割了下来。
得胜再回富春时,时已至七月。
步遥这一年,在楚氏的帮衬下,又狠狠地赚了一笔,背着孙权又攒了不小的一笔私房钱。
二人不仅卖妆粉胭脂,还附赠美容方子,还有各色面饰,诸如鹅黄、花钿、面靥的图样。
阿郢对这些女子用的物什极为感兴趣,孙权这一月没在府中,步遥自也没有拦着,也好让阿郢放松个一月。
这日天容水色,云物俱鲜。
步遥正在荷畔之亭细细品着茶,手中拿着一叠泛香的绢纸,看着图样。
今日她难得地穿了身华贵的朱红乘云绣样的直裾深衣,阿郢前些时日,无意间看到了楚人留存的残破壁画,对上面描画的长袖善舞的仕女念念不忘,偏要她也按那般穿给她看。
深衣逶迤的下摆拖曳于地,束腰缠裹,更衬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阿郢喜欢绘画,孙权在外打仗的这段时日,他经常会拿着工笔,为她和大虎在额侧眉心等处点靥。
今日阿郢就就照着图样,在步遥的额侧画上了似弦月的斜红。
如此的盛妆华衣,孙权却瞧不见。
狗男人前些时日在江夏边境寄来了信,说是要明日才回。
步遥觉得衣发沉重,正要回去换一身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声响。
她微微抬眸,命紫荆去察看异样。
紫荆道“诺”后,不久后便折回了亭中,面色极为难看。
步遥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微慌。
紫荆这几年被锻炼出来了,与原剧一样,是个喜怒不浮于色的人。
她如此神态,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步遥放下了手中的绢纸,望着池中怒绽的菡萏,语气镇静地问:“怎么了,府中来了何人?”
紫荆抬眼观察了番步遥的神色,还是缓缓开口,回道:“中郎将,带进了一位袁姓夫人…说是…说是……”
后面的半句,紫荆再也吐不出来。
孙朗带了一位袁夫人,说是主公新纳的妾室,而主公还在江夏料理战后的琐碎之事,并未归返富春。
池中的游鱼跃出了水面,复又沉到了水底。
步遥的心中,也是重重地下沉。
袁氏…袁夫人。
原剧《情锁吴宫》中,女主徐嫣的白莲好姐妹,袁纭。
说是好姐妹,这个袁纭最后却反水了徐嫣,两人是经典的虚假姐妹花。
步遥面色无波,指尖却是不为人所察地微微颤着。
她强自镇定地执起了茶盏,已经变温的茶水入喉,却未使她的心绪平复半分。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孙权这个狗男人一声不响地就纳妾了。
紫荆看着自己主子的面色,走到她身前,小声劝道:“主母,您有儿有女,那个袁姓夫人,是危及不到您的地位的。主公…主公还是会最爱重您的。”
步遥却未将紫荆的劝谏听进去半分。
这个袁纭,是袁术的亲女。
而袁术,在孙坚在时,两家算是交好,但孙坚的死因却与袁术逃不开关系。
孙坚为袁术打刘表而死,而袁术却不念旧情,趁机却要让吴氏和孙策交出传国玉玺。
孙策在袁术手下也是卖命多年,但袁术却多次背信弃义,不肯将自己允诺给孙策的承诺作数,孙袁两家至此分道扬镳。
原剧中,孙权娶袁氏的原因是:若是娶了仇家女儿做妾,对诸侯而言,是件很爽很有面子的事。
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她不知道的意义在里面。
步遥忆得,原剧中的袁纭,总是穿一袭白衣,半散着乌发,飘然若仙。
演袁纭的那个女演员,在娱乐圈也是个带资进组的心机白莲花,被网友各种诟病,可谓是《情锁吴宫》中最不讨喜的角色之一。
也不知道,废稿中袁纭的人设,会不会也是这样。
想到这处,步遥的双眸略微发直,腾地一下从地上起身后,便对紫荆道:“那我身为主母,自是要见一见这个袁夫人。”
紫荆怯怯地道诺后,又对步遥道:“袁…袁氏也正等着见主母,主母要……”
步遥神色一凛,言语冰冷:“既然我为主母,她为妾,那就应该是她来见我。你去将那袁氏请到这处,让她来亲自见我。”
紫荆自觉说错了话,立即依言去请那袁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