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藤尤不自知地嘚瑟着:“对啊,人老中医说了,祖传秘方不外泄,固本培元贼带感。”
顾辞想到昨天那个梦,脸上乍青乍白好一阵,最终悄悄红了,默然灌了口花茶,以降肝火。
他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少见。
郭青藤被好奇心驱使,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辞瞅他一眼,防备道:“你指什么?”
“安洋昨晚没把手机还给你?”
顾辞松了口气,把海绵宝宝口罩整齐折好,收进抽屉里,心不在焉:“他捡到我手机了?”
“嗨!不是。”郭青藤说起这个就高兴,嘴快地把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他联系你的时候,发现你的手机被别人捡着了,而且你猜怎么着,捡你手机的小字居然要两百劳务费!”
“嗯?”
“安洋和他约了地点,带上班里十几个壮汉过去,把人一围。那小子立马变成十佳青年,非说做好事不留名,放下手机就跑了哈哈哈。”
顾辞刚想配合着笑两声,郭青藤一个神转折,迅速把跑远的话题重新扯回来:“所以你昨天怎么了?手机掉了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这回顾辞是真的笑了,忍了忍,有点忍不住,拨弄一下口罩上傻笑着的海绵宝宝的脸,“祸兮福所倚嘛,丢了手机,总会发生点别的好事。”
郭青藤秒懂,看来小奶狗出师未捷。
就是他这胜利者的姿态……
难不成他开窍了,后来居上?
搓了搓手,凑上来:“什么好事?”
顾辞一手把他撇开些,含含糊糊笑起来:“没什么,别问了。”
卧槽,兄弟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直接顺势就攻略成功了?
郭青藤真以为他成了,双手一拍,正要扑上去为他摇旗呐喊。
“顾辞~”
秦念冷不丁从后门冒出来。
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蹲在门口,把忘了的消毒棉从包里掏出来交给他:“忘了给你了。不过你要是再流鼻血的话,就得去医务室看看了。”
顾辞:“嗯,好。”
顿一顿,“那你陪我去吗?”
郭青藤听得腿肚子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酸。
把校霸生生锤进医院的狼人,流个鼻血去医务室也要人陪,敢信?
这恋爱的酸臭味啊。
然而女主角并不接戏。
秦念把包拉链拉好,近乎茫然:“医务室就在二楼。”
“嗯?”
“你下个楼走两步就到了。”
“……”
郭·路人甲·青藤:“???”
什么发展?
对手这么直的吗?
秦念扒拉着门槛,看着顾辞耷拉下去的眼皮,寻思良久:“你怕打针?”
“……并没有。”
那要陪什么?多大个人了?
“那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来找我。”秦念没得法子,公举么,只能哄,“我先回去上课了!”
“嗯,好~”
顾辞心满意足趴回桌子上。
郭青藤算是看得明明白白了。
这不是攻略成功,是成功自我攻略吧,开开心心地……切入单恋模式
他那蜜汁自信的胜利者姿态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革命已经成功了呢。
该死的现充,还是人生过得太顺。
单线暗恋还把自己整得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也就他这么一个人了。
第44章
学校接连的两次活动冲散了高二的紧张感,仿佛只是一晃神,期末便已临近了。
最近班上似乎没什么学习的氛围,各自商讨着寒假要去哪里玩。
自习课的值班老师敲着黑板,口干舌燥一遍遍提醒同学们收心,好好复习。
郝梵视若无睹,继续和后桌的女同学传纸条聊得开心。
教室里闹哄哄的,是无数低语、动静凝合在一起的杂音,分贝不高。老师咳嗽一声,便会立刻低下去几分,过一阵又恢复吵闹,循环往复,总不见好。
这哪是高二的学生。
老师看在眼里,倍感无力又心焦不已。
“嗡嗡嗡”班里骤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响。像是戳破气球的一根针,啪地引燃了老师的爆点。
值班老师将书往讲台上一丢,脸色难看:“谁的手机?”
“上自习还玩手机?你们还有没有点尖子班的自觉了?!”
秦念正在聚精会神地刷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直到郝梵眼疾手快迅速戳了她一下,她意识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抬头对上老师愤怒望过来的锐利眼神,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值班老师也没想到是秦念,楞了一下。
她虽然是个转学生,当气质乖静平时课堂表现良好不说,上次期中成绩也很好,全校前二十。
然而火气已经发出去了,老师打定主意杀鸡儆猴。依旧是绷着脸走上前,敲了敲她的桌面,冷着嗓子:“手机拿来。”
学校对手机等电子设备卡得不算太严,只要你别上课玩被当场抓住,问题就不大,所以大家身上都带着手机。
秦念平时和同学朋友联系多是用企鹅和V信,一上课她就会关掉网,便彻底安静,也没人会在工作日打电话给她。今天是周一,她忘记把手机状态调回成静音,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秦念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摆,脑子一片空白,依言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老师。
老师低头看一眼,屏幕还亮着,手机震动个不停。
皱了皱眉头,用下巴指了下门外:“跟我出来一趟。”
秦念唇色都白了。
乖乖点了点头,跟在老师身后走出教室。
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处,老师回过头,把响个没完的手机递向秦念:“你妈妈打来的,一直响,怕有什么急事,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手机屏幕上,来电人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从秦念被发现到老师叫她出来,走到走廊近三分钟的时间,手机的震动仅仅中途断过一次。像个催命符一般,疯狂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以及电话那头人的急躁偏执。
秦念没伸手。
老师直接把手机塞到她手上:“下不为例啊!”
秦念羞愧不已:“对不起,是我打扰到大家了。”
老师叹了口气,念在秦念是初犯又态度良好,打算睁一只闭一只眼:“手机再藏好,别惹得别的同学说我偏心。”
“好的,谢谢老师。”
秦念感激地对老师道了个谢,看老师转过身去隔壁办公室了,方接通电话。
小声:“喂,妈妈?”
“你干嘛去了,这么久不接电话?”劈头盖脸的责问带着一丝火气,显得情绪不佳。
“……我在晚自习。”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这个不利于她的话题,转而问道:“家里的户口本是不是在你那?”
“嗯。”
“你拿家里户口本干什么?“她明显不耐烦,“我一会叫阿姨去你那拿。”
拿户口本是怕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需要啊……
秦念咬了咬下唇,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无需解释这么多,她也听不进去。
“一会是什么时候?我还没放学……”
“你几点放学?”
“十点左右,差不多十点十五到家。”她详尽地解释着,生怕耽误了妈妈的事,“如果你要得急的话,我在高二二班,你可以让阿姨来我这拿钥匙。”
妈妈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又转过来道:“阿姨说没去过你们学校,怕找不到你班级的位置。”
她的语气急匆匆地:“对了,顾辞有你房间的钥匙吗?秦姨今天在不在那?”
“……”
“你怎么知道?”
秦念捏紧了手机,“你怎么知道顾辞住我对面?连秦姨偶尔来照顾我们都知道?”
妈妈短暂噎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我女儿,就算你不主动告诉我,我也有权知道吧?阿姨周末会去给你打扫,知道邻居的事并不难。”
“……”
秦念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从爸妈突然非要把她送到京都,从她知道顾辞正好暑假和家里闹翻,从爸妈完全安心她一个人在外,甚至没打算找个人陪着她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有原因的。
但她不想往无数箭头指向的现实的方向想。
父母白手起家,靠着一股子拼劲闯出了一片天,给她提供了一个常人无法比拟的优渥物质环境。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可她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对父母横亘存在的崇拜感。
她不想连这一点骄傲都抹消,却无法理解现实中,他们这样透着一股子自轻自贱的行为。
有什么必要?家里早已经不是为了糊口可以放下尊严的境况了。
是,她没步入社会,不懂大人的衡量,但不妨碍她今日彻底明白过来后,对至亲无比失望的恶心感。
“你图什么呢?”
话问出来,内心就有了答案。
图顾家的钱,顾家的权,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还有这么好一个可乘之机——顾辞和家里闹翻了,不正好和她建立感情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辞和她一样是局外人,完全不知情。不然也不会在再次见到她时,错愕到没能认出来。
妈妈听出她乖静语气中暗藏的嘲讽,难得没有劈头厉声回怼回去。
默了一会:“念念,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以极度平静的口吻,慢慢道,“但你放心,妈妈什么事都能做,唯独不会卖你。”
秦念喉头一哽:“那……”
“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之前没提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心思敏感会多想。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奔波一世除了是给自己挣一口气,便就是为了你。”
“今年是顾家找的我们,问我们愿不愿让你转到京都来,顾辞和家里闹翻了,他们没办法便想找个人帮忙看着点。你也知道,家里的产业慢慢再往京都转移,在这里定下来是迟早的事。可我们短时间内没精力也没那么大的路子把你弄过来读书,真是正好遇见这么个机会。”
“你和顾辞,爸妈也不说完全没动过心思,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搁谁都眼馋,况且他对你还不赖。现在还不急着想那么远的事,都看你们自己的发展。”
“爸妈的确带了点占人便宜的心思,可主要也是为了你啊,才厚着脸皮答应下来了,想给你一个好的环境。你要是觉得不好或者心里难受,实在接受不了,下半年我想办法把你转到我这边的学校来吧,离家近我还可以照顾你。”
“……”
是叛逆期么,即便知道妈妈这番剖析也许出自真心,可她依旧讨厌妈妈打着为她好的旗帜,自圆其说。
如果她真的足够尊重她,从一开始就会告知实情,而不是等事情已经成定局之后,假惺惺给她一个貌似存在的选择的余地。
秦念不想矫情地拿自己的前途一时赌气,她和顾辞相处得很好,如果转学适应一个新学校也需要一个过程,而她只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的妈妈:
“这件事就当是我太敏感,我以后也不会提了。不过妈妈,我只把顾辞当哥哥,如果你们想撮合我们,大可不必。我只想好好读书,以后能靠自己,简单平凡地过一生。”
“秦姨手里也有我的房间钥匙,她今天应该在,你让阿姨直接敲对面的门就可以。户口本在我房间的抽屉里。”
自以为叛逆的语言说出口那一刹那是极痛快的。
以为自己终于能反抗什么,挣开了无形却无所不在的束缚。
可挂掉电话,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因愤怒而飙升的情绪冷却下来后,莫名不可挽回地一步步低落进深渊。
仿佛,她做错了什么。
可,做错了什么呢?
秦念茫然站定在二班的门口,移眸看去。
一班的后门敞着,班级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写在纸上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顾辞平时虽然懒散,能躺着绝不坐着,一贯的坐姿却比其他人来得端正挺拔些。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长睫低垂遮掩住幽深的眸光,皮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白得发光,乍看上去禁欲又冷清。
若不是他挂在椅子上的书包拉链处,一只粉色的小猪咧着嘴,开心地摇摇晃晃,秦念真要被这假象迷惑了去。
佩奇是他找她要的。
说羡慕她有好多,自己也要戴一个玩。
要不是怕说出来会挨揍,秦念真心觉得顾辞是个不错的姐妹,虽然公主病晚期,但能和她一起逛街撸串打游戏。
在她兴冲冲买了好些指甲油回家试花色的时候,无私贡献出双手,任她折腾。
要求还是有的:得美。
越相处,越有离不开他的错觉。
灵魂的契合感,恍若出自手足。所以秦念常常在想,顾辞要真是她亲哥哥就好了,有血脉维系,便可以永不分离。
这么想想,也许她只是没信心吧。不知道这样单纯的友谊还能够维持多久。
世人眼里的他们是不相配的,连妈妈也觉得是她高攀了他。
亦或者是见识过世俗之后,她愈渐兴起的自卑在作祟。
因为在她眼里,他始终站在高处,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