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谁惹谁了来着？
“怎么啦？”加了尾调，语气不复方才冷淡的一板一眼，柔和下来。
秦念稳住足足三秒，感觉自己狗胆又大了一圈。
虚张声势地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人到太阳底下，温度瞬间升高，暖意四面八方的涌裹过来。
但秦念的心情似乎也随着冷气的脱离而莫名其妙地重新愉快起来。
顾辞看着秦念从包里掏出来一把折叠的小伞，举在头顶，仰头问：“你要打伞吗？”
顾辞现在挺犹豫的，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被哄一下，但又不知道秦念刚才做什么有些生气的样子。
他不说话，秦念把伞塞在他手里，自己蹲下给单车解锁。
“从明天开始想吃什么发给我。”
顾辞眸子亮了下，挨过去，明知故问：“干吗？”
秦念解开锁，认命道，“我给你送。”
顾辞崩不住了，笑成了一朵花，“你每天都来？”
“嗯，在你在实验室的期间会每天来。”不然怎么办，完全被吃得死死的，“学校里的条件有限，你别点什么和牛、海鲜就行。”
顾辞听出点苗头，眉梢的喜意稍稍收敛。
“是姚婉莹和你说了什么吗？”
秦念撑着膝盖站起身，总觉其中关系有点一言难尽，说不清楚，便简单道：没什么，闲聊了两句。”
“她说经常看你饮食不规律，怕长期以往对胃不好，实验室的人都很担心。你又不想点外卖，不只有我送了嘛，至少每天饭还是要吃啊。”
“……”
“你是在迁就我吗？”
“什么？”
黑色小遮阳伞的阴影拢住小小的一个她。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来迁就我。”顾辞斜举着伞，人在伞外。
阳光照射进他的眸底，瞳仁呈现淡淡的琥珀色，清澈温柔又矛盾地带着侵略，“我要的不是这个。”
人行道的另一头，学生们撑着伞，抱着书从实验楼走出来，朝教室的方向去了。
正午的太阳亮得快没了边缘，蝉鸣阵阵，聒噪地此起彼伏，不曾停歇。
秦念在某一个瞬间，忽然从他的眸中抓住了一丝缥缈的痕迹，意识到什么。
心脏重重咚了一声，紧缩起来，头脑一片空白……
可不待她理清楚那抹骤然席卷上来的情绪是为何物的时候，下一秒，顾辞侧过了身，不再看她。
神情一切如常，嘀咕着往前走：“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心疼我，一定要我说出口？我不要面子的吗？”
秦念：“……”
仿佛有什么触手可及，又突然扑了个空，内心虚无地厉害。
秦念茫然地做了次深呼吸，复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推着单车跟上去。
“谁说的啊……”她小声，“一点儿都不勉强，送饭不是我主动提的吗？要勉强我就不会说了。”
他从眼角看她：“真的？”
她却莫名不敢看他，光点头，“嗯。”
“那我明天想吃海鲜烩饭。”
秦念：“……”
顾辞幽幽地一叹：“你果然还是……”
秦念皮笑肉不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给你买。”
“好~”
饶了这么大个圈，就为了海鲜烩饭……
果然，
毫无疑问的，
她又双叒叕被套路了，这人演戏真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秦念脸颊气得红彤彤的。
顾辞一番试探，同样内心不算平静。
她当时的表情太过惊慌，让顾辞有了越线的恐慌感。
青梅竹马的亲密关系到这时候成了束缚，
他想更进一步，却赌不起退一步的后果，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样的结果，光是设想，便痛彻心扉。
……
周四，
晚上十点之前，秦念按照约定的时间把调整好的人设发给沈泽林。因为只是初版审核，不需要打包源文件，只是截了图用V信发过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极端漫长的等待。
秦念口干舌燥，攥着手在寝室里走来走去。
严心巧对着镜子贴面膜，调侃：“跟男神告白呢啊，这么紧张？”
告白？
秦念回想自己发图过去时小心翼翼的口吻：“学长，人设已出，你有时间的话审一下吧。”
感觉还是在面对甲方爸爸的时候更紧张卑微吧……
人设图她兢兢业业查资料，补细节，调统一色调和风格，起早贪黑做了差不多两个星期。
就今天，人家一句话完全地定生死。
钱不钱倒无所谓，主要是认可感。
她第一次接商稿，第一次去按照别人的要求去做一件事，和从前随心所欲，想到哪做到哪的感觉不一样，这份认可很重要。
入门的第一步，将会是她对这个行业最初始的印象。
叮——
微信有了回复。
沈泽林：“很好，源文件发我。”
“YES！！！”
有一小团烟花在脑子里绽放，秦念抱着手机小小欢呼出声，激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巧巧，我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啦！！”
第65章
人设立绘这样一锤子买卖，结账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恰好碰到了结款的周期，周四出稿，周五钱就到账了。
秦念第一时间给顾辞打电话：“我发工资了，走，周末带你去买买买！！”
“好啊。”顾辞靠在实验室教师楼的楼梯口，静静听她嘚吧嘚吧地嘚瑟，把自己埋头苦干两星期，惊心动魄一定稿的过程全交代了。
秦念之前不敢说，是害怕过不了稿，到时候打脸啪啪，多尴尬。现在是获得了认可，人飘了，恨不得站在风中迎风招摇。
顾辞想象她眉飞色舞活力的模样，心化成了一捧水，她一笑，便轻轻荡漾起来。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想给奶奶选些礼物寄回去，毕竟是第一桶金，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顾辞心里微微一动。
“国庆之后有个科技会展，教授让我一起去，emmm……我缺一套西装。”
秦念：“……”
真不带客气的，一套西装，按照她的工资塞牙缝都不够。
但没所谓，主要是开心嘛。
“行！给你买。”
顾辞笑吟吟：“谢谢老板~”
……
秦念从小家教很严，小姑娘最馋嘴的时候，也从不找人要东西吃，给也不收，摆着手笑说没关系。
后来父母公司做起来了，不差钱，更加不愿平白接受别人的馈赠。
这样的性格在陌生人看来是自持，在熟悉的人看来却略有些不近人情、清高冷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秦念除了几个亲近、明白她并无疏远之意的朋友，其他泛泛之交的同学后来几乎没有再联系过。
唯独顾辞不同。
他小时候就没脸没皮跑到她家蹭吃蹭喝，吃不下还踹兜里带走，时刻刷新着秦念的三观。
后来一回见秦念盯着某德基的门店，脚步留恋，二话不说要请她去吃。
秦念犹犹豫豫，觉得无功不受禄，说不用了。
他满脸诧异：“我天天吃你的，怎么不见我不好意思？”
秦念耿直：“……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
顾辞噎了一下：“那算我还你？”
秦念衡量片刻，最终答应了。
顾辞摸着了破开她防线的窍门：一味给予行不通，得把自己当做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厚起脸皮，大胆索取。
单恋好难……
……
周五下午，秦念跟着沈泽林去了公司一趟，因为古风项目有位主笔过来面试。
一般来说，人设是由主笔来出的，这样人设和实际画面的风格出入才会更小。
但现在这个项目拖得太久，迟迟找不到风格合适的主笔，沈泽林便想要先拿人设定下一个基本基调，让后来的主笔模仿人设风格来做，总好过摸瞎等待。
由于人设最终是定的她这一版本，秦念参加了这场面试，过来把关顺带学习。
新主笔笔名明浅，是个女孩，笑称喊她小明就可以。
她手速很快，分镜很有想法，且透视和人体的基本功扎实，一看就是有多年画画经验的人。
这样的特性非常适合商漫：高效且高质，让秦念羡慕不已——她出图的速度太慢了。
至于人物风格，经过秦念的调整校对之后，小明仿照她线稿的风格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七十：毕竟慢工出细活，质量不能和秦念的立绘比，但做商漫绰绰有余。
把人叫过来面试，等同认可了她之前试稿的部分，谈妥薪资待遇方面，就算定下了。
面试原本很快就会结束，后面都是秦念和小明两个人在做风格适应的调整。
小明属于话不多，踏实勤奋的那种，也无所谓今天根本不是上班的日子，反正她的计薪也是基本工资加按件分成+提成的模式。当场按照剧本，根据秦念指导调整来做第一话的分镜。
那流水般毫无凝滞的产出把秦念看懵了，向她请教手速快的诀窍。
小明嘿嘿一笑：“无他，唯手熟尔。靠这个恰饭的嘛。”
秦念：“……”
看来她想做商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秦念意犹未尽在公司待到晚上六点，秦念和大四小明等人一起在写字楼旁白的饭馆吃了饭，方准备返校。
走出餐厅，乌云压城，来时的绵绵细雨已经转成了瓢泼大雨，街道湿漉漉的，地面覆盖上一层浅浅的水膜，着被暴雨敲打地动荡不安。
大四在门口张望，抱紧了他的心肝宝贝笔记本：“阵雨吧？刚才还没这么大呢，要不咱们等一会？这么大的雨，有伞也得淋湿啊。”
小明从包里掏出伞，秦念原以为她一个妹子，出门带的想必会是和她一样的太阳伞，中午出门的时候紫外线可强了。
然而她却是掏出来把朴实无华的折叠黑伞，一撑开，遮天蔽日。
冲秦念招了下手：“我送你去打车？”
秦念走到她的伞下：“谢谢。”
大四：“我呢？”
“你在这等一会吧。”
“你一会来接我？不用麻烦了吧，我看你伞挺大的。”
“？？”小明勾住秦念的胳膊：“我的意思是，你等一等，说不准雨停了呢。”
大四：“……”
秦念：“……”
你们画漫画的，都这么直的吗？
秦念有些于心不忍，掏出自己的小伞，准备借给他，聊胜于无嘛。
手机一震，顾辞掐准时机打电话过来。
屋外雨声喧杂，秦念对小明示意了一下，躲到室内去接电话。
“喂？”
“喂，念念啊~”
有事念念，没事秦念。
秦念很了解这套路，心里一咯噔：“干嘛？”
“下雨了。”
“嗯。”
“我在图书馆，手里抱着资料，想回寝室，回不去，你说我惨不惨？”
“……”
不详的预感永不会落空。
顾辞依旧明朗：“你从公司回来了吗？”
“正准备回去呢。”
“要不你顺道来接我一下吧？”
是挺顺道的。
公司本该从东门回，去图书馆得“顺道”去西门接他。
秦念一脑门子问号。
挂掉电话后走回去和小明汇合。
大四盯着秦念手里的太阳伞：“秦念，要不你把伞借给我一下？咱们一块打的回？”
秦念干干：“对不起啊，我得去接个人。”
第66章
雨下很大，
顾辞蹲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终于等到来接他的秦念。
她撑着一把雨伞，伞下带着一个男人，清风明月的校园男神沈泽林。
两人并肩，有说有笑。
顾辞握在掌心的手机屏幕黯淡下去。
冷风鼓起他湿透的T恤，抽丝剥茧地带走温度，留下一身冰凉。
眸色幽深，看着两人走近。
末了，抱着手臂站起来，冷笑：“我不要分手，你休想！”
秦念在台阶上收伞：“……”
转过去，对着男神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学长，这位是我青梅竹马顾辞，他小时候摔了脑袋。”
……
秦念会遇见沈泽林纯属走运。
她原计划和大四一起打出租车回校，没想到在公交站台等到了沈泽林的车。
老板仁慈，停车在暴雨中收纳进来两只落汤鸡，
附赠一把伞，送走大四，又仁至义尽将秦念送到了图书馆附近。
路上秦念依旧呆得像个冰棍，没敢随意和男神搭话，尤其是大四走后，更加坐立不安。车刚停稳，匆匆道了句谢谢学长就想跑，被他一句等等唤住。
沈泽林下车，撑伞，
绅士地为秦念拉开车门，递伞为她挡住雨帘，微笑：“我也去图书馆，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