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心中“奥哟”一下,兴奋地拔剑出鞘,才发现这剑并没开刃,她不由失望,“我本来都要拔根头发看看是不是真有吹毛断刃的事了,结果倒好,都没开刃!”再看剑尖,也和寻常所见的剑不一样,圆,且钝。弧线不像剑,倒有点像日本刀。
定寻笑着接过剑,一弹剑身,宝剑发出龙吟之声,“你这傻孩子,有你这样的力气,再加上我教你的运气之术,就是一柄木剑也够你用了,何况是这柄百炼精钢的宝剑。”
他叫高立臣准备两个沙袋人靶子,也不走近,站在回廊上一剑掷过去,剑刃立即将成年人合臂才能抱住的沙袋洞穿了,他回头看看瑶光,“明白了吗?你根本用不着有刃的剑。”
瑶光怔了一刻明白了,无匹的速度加上可怕力量,攻击时剑刃锋利只是辅助。可她依旧不服,“宝剑锋从磨砺出。没有剑刃,怎么能叫宝剑?”
定寻无奈摇摇头,“兵者,不详之器也。我只盼你一生都用不着拔剑,才特意叫人重新磨了刃,收敛锋芒,只怕你毛毛躁躁会不慎伤到自己。唉……你现在只有一身蛮力,内功最多也就和……和我十四五岁时仿佛,竟想着仗剑走天涯呢!”
瑶光听出他话中有缘故,笑问,“怎么,你十四五岁时也想过仗剑走天涯?”
定寻笑而不答,只说,“这把剑名叫‘霜禽’,是东山国名匠菊霜斋打造,是我小时候用过的。”
此时高立臣将剑取了回来,以细布擦拭干净,双手奉给瑶光。
瑶光看到剑刃上在打造时反覆淬火形成的纹路犹如冰霜,靠近剑尖的地方又形似羽毛,怕是因此得名。她虽然不知道菊霜斋是谁,但这剑是定寻小时候用过的,意义不同,当下十分欢喜,接过剑细细观赏,又问他,“你那时候多大?”
定寻笑得有些复杂,“这剑是我十四岁生辰时,我父亲送我的。我那时身量未足,和你现在差不多高矮,所以这剑正合你用。来,我教你如何握剑。”
真剑和之前的木剑当然又有不同。
定寻教了几次,瑶光渐渐掌握到门道了,也不觉得累,就站在回廊下一次一次练习。
其实以她现在所学,用真剑还早了些,这把剑更像是定寻提前给的奖励。
瑶光回了住所,立即叫竹叶给自己打了络子和剑穗,从此将剑挂在身上,只要有机会就不停练习,甚至晚上睡觉时也要把剑放在床边。
隔了两日,到了和老黄他们商量好的开讲日子,瑶光打扮好,挂上宝剑,骑上骏马,正自得意,却看见竹叶和隆昌郡主掩口相视而笑,不由沉着脸问:“你们这两个小活狲,笑什么?”我这个师父怎么好像一点师威都没呢?
隆昌郡主道:“师父,您这身打扮,要是再戴个昭君套,可不就跟您自己画的小狐仙一个样子么?”
竹叶则说,“娘子,你这样打扮,倒像个俊俏郎君。”
瑶光也不由莞尔。怎么会不像呢?她画狐女的时候,想像中的便是这个世道女子能做出的最自由的打扮了。
至于俊俏郎君嘛……瑶光忽然警觉,竹叶这娃最近老是在说“俊俏郎君”,这可不行啊,你也就是个高中生,得把更多心思放在职业规划上,整天沉迷俊俏郎君,日渐消瘦,无心学习,这哪行?
于是她抓着两个小姑娘洗脑,你们还小,不要耽于情爱,好好学习,恋爱嘛,一辈子都来得及的。
大周风气较前朝开放许多,自昭阳公主后,宗室、贵族女子皆有骑马、着男装之风,瑶光这么打扮倒也不算太出格,况且,她依旧梳着道髻,不过较之一般女冠,她不佩明珠佩宝剑而已。
这次画院讲谈后,瑶光提议下个休沐日有意者可往明月道院观赏壁画,她将在现场答疑,并将择日去翠谷别院展厅答疑。到明月道院者,还可参观她的画室。
这一宣布,应者无数,瑶光叫画院的学子自己组织,五至七人一组,分配好时间。
又隔了几日,到了去雪砚斋讲谈的日子,瑶光坐在堂上侃侃而谈,讲座结束后,竟还有人带了《桐花女》、《狐女传》请她签名。
瑶光暗叹,在书斋讲谈,简直就跟爱豆们签唱会一样,买票来听课的真有热爱艺术的么?有!可也有不少人只是想见韩玄玑一面。最好,还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于是,在问答部分,有的问题就十分无聊了,比如,问她这衣服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帅气啊,为什么着男装佩剑等等,甚至还有小姑娘星星眼问,道长,你口脂是什么色号。
韩瑶光被迫营业了一波,分到二百两银子。
但她觉着,如果可以将“画师讲谈、开画展”搞成一个常见的营业模式,也许能帮助普及文艺知识,以后大周画师和话本作者等文艺工作者的地位可能会更高一些。
整个五月,瑶光十分繁忙。她一共在画院开了四次讲坛,在雪砚斋等书斋商演了三次,在明月道院和梨溪山各进行一次个人画展和研讨会,还要带徒弟,学剑术、内功,其中,最重要的工程是画近芳园藏书楼穹顶。
到了六月初,穹顶壁画终于要完工了。
因为是在凹面上作画,徒弟们经验还十分不足,帮不上什么忙,只来观摩了几次,瑶光就叫她们回去了。于是,比明月道院东西两殿小了许多,只有二十几平米的穹顶,瑶光也足足画了月余。
不过,她对这个速度很满意。
要知道,西斯特礼拜堂也大不到哪儿去,米开朗琪罗大爷画了多久?
画好的穹顶中,天女们盘旋而上,水火两位女神如太极两仪的姿态一样,像是在共舞,又像是在争斗,她们之间,是天顶上一面圆形天窗,站在藏书楼正中抬头向上看,不知这两位女神所争夺、或在守护的,是一轮明月还是一轮金乌,或者,是和水火一样无情的光阴。
画完那天,瑶光非要拉着定寻在穹顶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留下朱砂指印,他不愿意,“是你画的,拉上我干什么?”
瑶光奇道:“咦?这楼是不是你设计的?这画壁用的可升降的梯台是不是你设计的?”
定寻听了,便笑着同她一起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按在朱砂盒子里,再按在穹顶上。
求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好!明天我就要去战哥故乡重庆了!会在微博上涧西燕赤霞跟大家报告有没有看到漂亮男孩子的。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我要开新文了。又甜又辣的校园言情,文案在这儿,请大家到我专栏里提前收藏。谢谢啦。
“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闲不住。一样,是钱。不管你去没去过华尔街都应该听说过这句话,Money never sleeps,和钱一样昼夜都想忙活的另一样东西,就是高中男生的——”
李诚言上下打量周愈,冷冷说,“荷尔蒙。所以,别再跟我说这些荷尔蒙上头的蠢话!”
周愈感受到她目光里的寒意,不由自主双手捂裆,可在她转身那一刻,他大喊:“那要是睡不着的这些钱都是你的呢?”
女主是一贫如洗,穷的只有好成绩的冰山少女,男主是一根筋“钱”闲不住的体育生少年。
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131章 焰火
六月初一,韩瑶光再次在画院开坛讲课。
这一日,她讲谈完毕后公开提出,大周画院应不拘一格选取人才,她准备上疏朝廷,建议在今年九月的画院学子试向女子开放。
虽然此前她的讲谈引来许多画院学子和画师竞相参加,但此言一出,赞同者寥寥无几,最后,在她奏疏上联名的只有两位大画师楚绥州、张秋纯,以及向白驹为首的一些学子。
至于画院黄首座,在得知此事之后寻了个藉口溜了,根本不给任何人逼他表态的机会。
韩瑶光递了奏疏,回到明月道院,几个弟子都垂头丧气,尤其是梁素功。
瑶光心里当然也开心不起来,她造势了那么久,在画院几乎是无偿地讲课,尼玛一次讲课费才八十两!干的活儿比去签唱会、粉丝见面会多太多了,我图什么呢?尼玛这帮混蛋以为备课、准备教材、整理论述这些都不用时间不用精力的么?我不就是想在画院拉点关系么?结果呢?
要是搁在从前,她肯定会跟她的经纪人师姐吐槽,然后开瓶香槟咕咚咕咚喝了睡一觉,或者搂着某个小男友睡一觉,可是,她现在为人师长了,就不能这么干了。
她不能让徒弟们感受到她也挺气馁,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鼓励她们,“凡开先河者,肯定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不急。老黄虽然溜了,但也倒没跟我说要让我滚蛋不许再来画院讲课的话,这就还好。再说了,哪怕是他们真讲这个话,我们难道不能自己开一个画院么?哼哼哼,到时候跟他们分庭抗礼!
隆昌郡主精神一震,“对对!咱们可以就在明月道院开一个呀!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出起主意,瑶光乐呵呵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跟大家一起意淫一番,渐渐堵在胸口里那股气就平了。
翌日,她见了定寻,说起没几个人愿意和她联名,可就绷不住了,说到一半就委屈地眼圈都红了。
定寻问她,“奏疏递上去了么?
瑶光含泪点点头。
他笑道:“那就好。你能做的事情,你都尽力去做了,接下来,就顺势而为吧。我早就说过,沉痾难起,你应该也料想到了,还难过什么?你做得很好。我很为你骄傲啊。
瑶光这么一听,又破涕为笑,跟定寻练书法练剑去了。
两日后,韩玄玑奏请女子亦可参加画院学子试一事被皇帝翻牌在朝堂上讨论。大臣们的大致意见如此,一派认为,女子去考画院学子,再去考为画师不是多大的事,仿照僧尼女道考试即可,细节可几个管文教的官员和画院诸人商议;另一派则认为,这个先河不可开,试问,若是画院有了女学子,那么是否男女同堂?礼法呢?尼姑跟和尚,男女道士,那可都是分开的,哪怕考试的时候男女同在一个考场,也没听说天下那家道观既有男道士又有女道士。
皇帝把这件事挑出来说,似乎只是觉着此事有趣,并没当成什么大事。听了大臣们的讨论后他叫了几个礼部的官员,命他们去画院看看韩玄玑讲课是什么情形,画院学子们又对此事作何感想。
大臣们一看皇帝点这几个人选,就明白皇帝什么态度了。
这几名官员全是有名的开放派,其中还有鸿胪寺卿毛瑞瑄。鸿胪寺是个什么部门呢?其主要职能之一是接待外宾。诸属国、友邦来朝贺或来商量什么事的时候就住在鸿胪寺国宾馆,鸿胪寺的不少官员精通多国语言,甚至本事就是外籍人士。除了接待外宾,鸿胪寺还负责通译外邦书籍,为属国驻大周使节和其家属提供学习大周文化语言的服务。
这位鸿胪寺卿毛瑞瑄虽然是大周人,但有胡人血统,他长着一双蓝眼睛,还有一把曲里拐弯的大胡子。据说祖宗是打波斯来的。同僚们常戏称他为“波斯毛”,后来叫串了就成“波斯猫”了。
这位波斯猫仁兄听到韩玄玑奏疏所言,当即就说,既然太乐府男女弟子都招收,也没闹出什么乱子,那画院这种更高雅的地方,自然更不会出什么乱子了!再说了,各位想想,真有多少女子能考进画院?就算真准女子应考了,有没有人报名还两说呢!
各位再想想,留名青史的女画师有几个?自我大周开国至今,恐怕,也就一个韩玄玑。
皇帝要派几位大臣到画院私访的消息当晚就由几位公主传递给了瑶光。
公主们本想联名上书,但瑶光给广泰公主画像时说起此事,认为公主们联名反而会不妥,此举一定会给画院众人授以藉口,只要一句“公主们仗势欺人”就能煽动众人反对。
广泰公主听了深以为然。她倒没那么热衷“名”,但很坚决地支持瑶光,因为她觉得,若是女画师能成为一个女冠之外的出路,那不是挺好的?以后她们宗室女又多了一条出路。
当女道士自然是不错的,可是女画师听起来更好啊,不是么?你见过几个以道论、道学留名的女道士?现在大家一提起女道士,就会觉得“这是充数的”“恐怕此女家境富裕但不学无术”,女画师一听就不一样啊,多么高雅有才!唉,要不是我和隆昌郡主一个年纪,我都想去试试考女画师呢!
广泰公主一直为诸公主、宗室女之首,她一表态,众人都觉得有理。我们不便直接出面,那就暗中支持吧。
于是朝堂上讨论此事的当晚,公主们的使者就来明月道院了。
他们整理了几位大臣的资料,赞成派和出头反对的都有谁,这些大臣的履历、风评、轶事(八卦)也都收集整理好了!
瑶光看完厚厚一叠情报,对公主集团有了新认识:这情报收集、处理的能力不亚于锦衣卫密使啊!
一眨眼到了六月六日——韩瑶光再次在画院登坛开讲的日子,波斯猫大人和同僚们一早就穿着便服来了画院,隐藏在后排学子之中,几个人正跟学子画师们套近乎拉家常呢,只听走廊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喊道:“韩道长来了!”
这几个大臣早年也曾在太清宫大祭或是太庙大祭上见过韩瑶光几次,这时再一看,都是一愣:这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以往的韩瑶光高贵冷傲,不苟言笑,但风姿楚楚,如今这位,虽然面上带着笑,可是有股雌雄莫辨的霸气。
那韩瑶光今日没穿道袍,穿的是一件金丝织纹朱红翻领箭袖,说是男子衣服吧,袍子的下半截又是曳撒式样,还多了一层火红绡纱,行动时衣袂翩翩,似有风来,露出藏于裙下的软底乌云靴。
她昂首阔步走来,人群自然地让开一条路,她只对诸人微笑致意,一步不停上了讲台,众人只觉一朵石榴花从自己面前飘然而过。
毛瑞瑄等人交换个眼神:这韩道长,可不好惹。
瑶光今日讲的课题,是静物花卉。她先依次展示了几幅画,第一幅是工笔花鸟,第二幅是色彩艳丽的油画,花卉逼真浮凸,而最后一幅,虽也是油画,但花卉全以不同颜色的细小条纹和点块所画。
她开宗明义,认为工笔画是一切画师都应该下苦工认真学习的基本功,这三幅画,全是她学生所做。
毛瑞瑄等人可能不甚明白为什么这几句话使得讲堂一片沸腾,学子们议论纷纷,但是画师们心里有数了:玄玑兄这是跟他们服软呢。
画师们不赞成画院考试向女子开放,是因为他们不想收女徒弟么?不是。因为有了女徒弟,必然得有女老师,至于这女老师是谁?自然是韩玄玑。
哈,你韩玄玑当我们是第一天出来混么?你的画法和大家都不一样,要是让你进了画院当讲师,女弟子自然全是你的了,男弟子们想学你的画法也得拜你为师,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