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娇顺着姜苒的目光看去,似乎是碰上一块烫人的红铁,连忙松了手,徐陵娇将小手背到身后,她抬眸望着姜苒,模样极窘:“良…良娣莫怪,是…是我想多了,陵娇在这给您赔礼了。”徐陵娇说着猛然一俯身。
姜苒又被徐陵娇逗得一笑:“无碍的,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徐陵娇闻言诺诺的点头:“多谢良娣。”
姜苒对愣站在的徐陵娇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钟娘走过曲廊,入了殿内。
徐陵娇回过神,呆望着姜苒离去的背影,随后素手重重拍上额头。
……
除夕夜至大年初三,姜苒和楚彻都要留在王宫中,依旧宿在楚彻从前的临渊旧宫。算着时日,她来燕地已经半年,倒是初次见得楚彻喝醉。
姜苒同全元一同扶着楚彻入了殿内放在床榻之上,姜苒替楚彻脱了鞋袜,然后由全元帮着将楚彻的锦衣脱下,只留贴身的中衣。
他如今,定是无法起来沐浴了。姜苒让钟娘捧来温水,她解下身侧的丝帕用水沾湿,替楚彻擦了擦微红的脸与微热的掌心。
姜苒听着楚彻微沉的呼吸声,看来是睡过去了。遣了全元和钟娘退下,姜苒从浴房出来,便见楚彻还同刚刚模样深睡着,借着殿内明亮的烛火,姜苒趴在床榻边上,仔细瞧着楚彻眉眼,如今细细瞧来,倒不太像燕后,不知燕王生的是何模样。
姜苒的思绪忽远忽近,胡乱的想着,待她拿着绢布将长发擦拭的半干,便从床榻旁起身,一一熄掉阁内的烛火,退了鞋袜,爬上床榻。
从前因姜苒未见楚彻醉过,也曾担心他醉后会是何模样,却不想他醉了是这般安静。因姜苒席间亦饮了酒,如今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许是到底床榻陌生,姜苒忽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微微转身,却觉身边床榻一空,姜苒睁开眸子,果然不见了楚彻的身影。
姜苒一瞬从床榻坐起,这临渊旧宫,她到底是不熟悉的,若是没有熟人陪在身边,只觉心间害怕。
屋子黑暗,姜苒探下床榻,她直接赤脚跑向外室,旧宫的门微敞着,渗进来一束月光,外室里没有楚彻的身影,姜苒咬了咬下唇,向光亮处寻去。
她站在屋里,藏身在木门后,小心翼翼的将小脑袋探了出去。殿外庭院深深,洒满了月光,场景有些熟悉,那时她刚来燕地不久,楚彻亦同现在站在临渊阁外的长廊下。
他身上的披了一件狐裘,静立在月色之下,遥遥的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姜苒咬了咬唇,轻声唤道:“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试探的细小,却还是入了楚彻耳中,楚彻有些意外的回头,他看着躲在门后的姜苒,眸色一暖:“过来。”
姜苒闻言从门后出来,却未踏出殿外,她站在那看着楚彻,似乎有些为难。
楚彻看着姜苒,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她那赤着的小脚丫上,似乎有些无奈,楚彻向姜苒走过去:“怎么不穿鞋?”
他走过来,身上裹了寒气,周身似乎披风一层月光,姜苒仰头望着身前男人,原因有些难以启齿:“我醒来,见你不在,一时害怕忘穿了鞋袜。”她说着,声音中还透了几分可怜。
楚彻闻言失笑,他的笑声低低的,分外温柔好听,他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她的琼鼻:“怕什么?”
“怕黑。”姜苒被楚彻笑的小脸一红,她撇开小脸,小声答道。
她如今的模样,着实可人,楚彻的心间似被什么拂过,痒痒的,他垂眸望了望姜苒赤着的小脚丫,随后低身将她扛在肩头一路入了内室。
楚彻将姜苒轻轻放在床榻上,他解了身上的狐裘,亦上了床榻。他长臂一伸,便将那娇娇软软的人搂在怀中。
经此一折腾,姜苒亦没了睡意,她爬在楚彻怀中许久,忽然支起身子,她的小脑袋贴着楚彻,好奇的问道:“殿下为何总是夜里去廊下吹风?”
“倒非总是,这两次,都被你撞上了。”楚彻说着揉了揉姜苒贴过来的小脑袋,她的发丝柔软,手感极好。
姜苒闻言嘟了嘟微红的唇瓣,楚彻似乎不想多说,她便不再多问,翻身又躺回他怀中。
楚彻搂着姜苒的腰肢许久,就在姜苒再次酝酿好睡意时,楚彻开口了:“孤在思念一个人,她是这世上对孤最好的人。”
姜苒的睡意被楚彻的话打散。
她不知楚彻口中的他是谁,能让他如此怀念的想来是亲人,楚彻的亲人,难道是先王?想到先王,姜苒便没了胆子接话。
楚彻话落许久,见姜苒不出言,他看向怀中的人,她正呼吸均匀的闭着双目,楚彻微微叹气,搂着姜苒又紧了几分。
……
姜苒同楚彻在燕宫中一直待至大年初三,初四从姜苒朦胧醒来一直磨蹭到晌午才出了燕宫。楚彻倒是不急,他随意坐在一旁,看着钟娘为姜苒细细的绾着长发。
楚彻带着姜苒出了燕宫,待马车停下时,姜苒并未瞧见想象中的东宫,身前的独楼匾额上刻着两个大字‘码头’。
姜苒望着不由得心间一顿,她看向身旁的楚彻,却见他神色如常。姜苒咬了咬了下唇,随着楚彻下了马车。
楚彻一路带着姜苒直入三楼,圆合松木门缓缓打开,姜苒的心上微紧,她被楚彻紧握在掌心中的小手,掌心中亦是一片冰凉。
她曾背着楚彻偷偷来码头调查姜铎下落,他今日带她来着,可是……
白逸修看着走进来的楚彻,很快他又看见了楚彻身边的姜苒。白逸修看着面上神色不变,只眼中笑意愈深。
他的长案前已经备好了酒菜,白逸修看着楚彻嚷嚷:“今年怎么来的这般晚?菜都热了两遍。”
楚彻对着白逸修一笑:“起晚了。”
白逸修闻言挑了挑,随后冷笑一声,他瞧着姜苒,意味深长:“小心死在温柔乡。”
姜苒闻言一顿,她先被楚彻按着双肩坐在席间,随后楚彻又坐在了她身旁:“今年,孤同苒苒一起陪你。”
姜苒看着白逸修,笑容中带了几分紧张。
白逸修见了嗤笑一声:“良娣不认识在下了?前些日子,您还来在下这买过消息。”
姜苒闻言心上一紧,她连忙转眸看向身旁的楚彻。楚彻瞧着姜苒那略微慌乱的小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孤知道,过去的事不提,不必听他吓你。”楚彻说着睨了眼白逸修。
姜苒闻言微愣,不知为何,她的心间一瞬情绪交织涌动,她看着楚彻竟说不出话来。
白逸修挑了挑眉,随后拿起酒壶给楚彻和姜苒斟酒,又给自己斟满。楚彻见了出言制止:“你的身子。”
白逸修闻言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过年,破例。”
姜苒闻言看向白逸修,他的身子?
白逸修察觉到了姜苒的目光,他对着姜苒不明意味的一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苒因不胜酒力,只饮了一杯,她安静的坐在楚彻身边用膳,然后时不时拿起酒壶为楚彻和白逸修斟酒。
因为白逸修身体之故,二人并未饮很多。白逸修似乎到底忌惮姜苒,并未同楚彻聊政事。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撤膳之后又上了清茶,一直至傍晚时分,楚彻才带着姜苒离开码头。
姜苒随着楚彻上了马车,她思索再三终是问道:“白公子的病究竟是?”
楚彻闻言,眉宇上染了愧色:“他的皮肤见不得阳光,是孤之过。”
姜苒看着楚彻的愧色,有些不解:“妾身听闻大多此类病症都是祖上遗传所致。”
“的确是血脉里的遗传的病症,不过他身子健康,若一直用药压制,并无大碍。”楚彻说着,声音愈发沉重:“只是三年前,孤征伐秦国,逸修替孤挡了一剑,那剑上有毒,他大伤元气,再压制不住血脉中的病症,已至到了今日。”
姜苒望着楚彻略微沉重的神色许久,忽然她的小手慢慢抚上他握紧成拳的大手,她的美目望进他含带着愧色的眸子中。
“殿下可愿让妾身试试?”
马车内的光亮随着颠簸的车身摇曳,楚彻望着姜苒望过来的美目,他的心间不知蔓延了何种滋味。楚彻望了姜苒许久,忽然伸出长臂将她拉入怀中,楚彻紧抱着姜苒,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颈侧,良久,姜苒听见了楚彻微低的声音。
“多谢。”
……
初四匆匆一过,楚彻又忙了起来,姜苒忍着酸疼的腰肢起身,见楚彻不在身边,唤了钟娘来才知他早早的出城了。
楚彻一忙,姜苒便闲下来,她同钟娘一起在小厨房做了中山点心,随后命王福备车,向姜铎处而去。
钟娘扶着姜苒下了马车,随后又从车中取了食篮,赏了车夫些许银两去对面的茶楼酒楼吃茶喝酒,随后同姜苒入了姜铎宅中。
如今到了姜铎身边,姜苒总寻回些从前在中山时过年的感觉。
陪着姜铎用了午膳,又下了几盘棋,还同姜铎讲了除夕夜她在寿仙宫中遇到徐陵娇的场景。姜苒颇觉得有些好笑,姜铎闻言只矜贵的蹙了蹙眉头,对姜苒道:“离她远些。”
北方冬日里的白昼总是短暂的,姜苒不知楚彻何时回来,并未留在姜铎处用晚膳。姜铎似有些不舍,却并未说什么,姜苒只将云芙带了回去,把云柒与云荷都留了下来。
姜铎一路送姜苒至府门前,那马车夫已早早的等候在旁。微凉的风将姜苒的墨发吹得凌乱,姜铎伸手将那丝别在耳后,他又伸手揉了揉姜苒的小脑袋:“回去吧。”
封明月在渔阳时便是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来了幽州,终日闷在长公主府中又见不到楚彻,颇为烦心,楚月华得知便命司桦带着她出来转转。
封明月由司桦陪着,刚从酒楼间出来,便瞧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那马车极为醒目,封明月一眼便瞧出来是楚彻的马车,正兴奋的要拉着司桦而去,脚步却忽然顿住。
马车的不远处,一间宅院门前,姜苒正同一位男子说笑,封明月眼看着那男子亲昵的揉了揉姜苒的小脑袋,随后将姜苒送上了马车,目送很远才转身回了府内。
封明月望着,眯了眯美目,她转眸看向司桦:“回长公主府。”
第62章
封明月带着司桦匆匆回了长公主府,直奔庆春殿。她将在市街看到了情景悉数告知了楚月华。楚月华闻言柳叶细眉不由得一挑:“当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封明月笃定的说,随后又看向随行在她的司桦求证。
司桦见了,微微俯身,她对楚月华道:“公主,确实有此事。”
楚月华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后冷冷一笑,她看向司桦:“去查,查查那奸夫是谁。”
司桦领命退下后,楚月华看了看身旁的封明月,语调微淡:“此事不许张扬,珟儿是太子,凡事都得顾及颜面。”
“明月晓得的,定不会让殿下蒙羞。”封明月闻言连忙垂头答道,她说着,忽然愤恨道:“只是那姜女,竟这般恬不知耻,做出此等水性杨花之事!”
楚月华闻言,看了一眼封明月:“她不知检点,正好让珟儿休了她。少了她这个劲敌,你离封妃的日子还远吗?”
听闻此言,封明月的小脸一红,可是她一想到楚彻对自己的态度,情绪又低落起来:“可是殿下……似乎不喜欢明月。”
“你生的这般美,天下有哪个男人不爱?不过是因姜女那狐媚在前,珟儿才冷落你,待姜女一除,你又何惧?”
封明月闻言,娇羞的咬了咬下唇,她望着楚月华似撒娇般道:“大娘,您莫要取笑明月。”
……
姜苒离了姜铎住处并未直接回东宫,而是向码头而去。昨日在车中,她既打算医治白逸修,自要尽全力。
姜苒直接上了三楼,圆合松木门缓缓而开,她抬步踏了进去。白逸修看着走进来的姜苒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良娣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又来在下这买消息?怎得不怕您家殿下了?”
姜苒看着靠坐在软塌上的白逸修,抿了抿粉唇,他这人,生的一副清冷傲然之貌,到头来却是个口舌之徒。
昨日便有意捉弄她,今日依旧如此,姜苒心中暗骂白逸修,表面却未动声色,她走至白逸修身前:“我并非来买消息,是依殿下之言来给白公子看病。”
“看病?”白逸修挑了挑眉:“什么病?”
“见不得光的病。”
姜苒话落,白逸修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紧盯着姜苒,随后眯了眯眸子:“我自有医士,无需劳烦良娣。”他说完一顿:“再者,以良娣的年岁,又能看什么病呢?”
姜苒听着白逸修略带嘲讽的话并未动怒,她因是女儿身又年岁尚幼,自她学成祖父让她医病人始,非议之声不断,如今倒是听得习惯了。
姜苒未理白逸修的话,走上前去,坐在他身旁的软席上,她解下身旁的绢帕,望向白逸修:“白公子不信我也可,只是殿下的吩咐总要完成,还望公子配合。”
白逸修看着坐在身旁的姜苒,她望过来的眸中满是平静与坚定。她并未因他刚刚的话有所恼怒,又似乎对医治他志在必得。
她如今的模样倒是同在楚彻身边那温顺乖巧的样子大相径庭,白逸修忽然看着姜苒笑道:“你总算让我看出王女该有的样子。”他说着伸出了手臂。
姜苒闻言一顿,随后她将绢帕覆盖在白逸修手腕上为他搭脉,姜苒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盯望了白逸修许久才收回目光。
“平日用什么药?”
“不知。”
“那可有方子?”
白逸修靠在软席上,懒懒的抬手一指:“可看见那柜子了?第二格。”
姜苒顺着白逸修指的方向的看去,红樟木柜子,半人之高,上面打了十余个窄扁的格子。姜苒看向候在一旁的钟娘,钟娘闻言点头,随后向那木柜走去。
钟娘寻了半晌,亦未找到方子。姜苒见了问向身旁的白逸修:“你可是记错了地方?”
白逸修闻言思索了许久,随后大彻大悟:“是啊,我哪里有什么方子呢。”他说着朝姜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