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看着白逸修的笑脸,亦笑了笑,随后她让钟娘拿来放银针的匣子:“既然一时寻不到方子,那我先替白公子针灸。”
白逸修见姜苒拿出的银针,似乎想躲,却见姜苒抬眸问他:“白公子怕了?”白逸修平平的扯了扯嘴角,只得不动。
‘嘶’白逸修皱了皱眉,他看着手臂上涌出的血迹,正要开口,却见姜苒朝他笑道:“我年岁尚幼,医术不精,白公子莫怪。”姜苒说完继续替白逸修施以针灸,余下倒是个个极准的命中穴位。
白逸修望着眼前的姜苒,眯了眯眸子,倒是个有脾气的主。只是想起她在楚彻身旁的模样,白逸修不禁冷笑了笑,楚彻这个傻子。
姜苒替白逸修施针后,又替他搭了脉,随后便起身告辞。
钟娘陪在姜苒身旁:“这白公子究竟是何人?竟这般放肆?”
详细的事姜苒不便多说,只道:“是殿下的人。”
……
司桦很快得了消息,她匆匆的从外赶了回来,庆春殿内,楚月华听闻司桦的禀报,一下从美人榻上坐起了身子:“什么!?”
司桦看着楚月华眼底的怒意,身子微颤:“确是中山质子无疑。”
楚月华盯着司桦,素手紧握,她的眼底划过杀意:“去把太子给本宫叫过来!”
楚彻从城外返回东宫时,天色已经深暗下来,时辰却比往日早,这时辰姜苒许或未睡,楚彻想着加快了步伐,却不想刚入宫门便被王福拦住,王福身边站着司桦。
司桦对楚彻深深一礼:“殿下,长公主唤您去一趟。”
楚彻微微蹙眉:“可是有什么事?”
司桦闻言停顿了片刻,随后只道:“是急事。”
楚彻似叹了气,他朝临渊阁的方向望了望,随后转身向大门外走去:“备马。”
楚月华让身旁的封明月回避,封明月虽有些不舍,但望着楚月华阴沉的面色,只能乖乖的退下。她转过屏风,便听又仆人进来传,说楚彻到了。封明月闻言,脚下的步伐不由得顿住,她安静的躲在了屏风后。
楚彻直入庆春殿,见楚月华一脸愠色的坐在长案前,楚彻走上前去,微微一礼:“姑母。”
楚月华看着楚彻,重重的一拍长案:“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是姑母能做主的?”
楚彻闻言一顿,他坐在楚月华身前,隔着长案:“怎么了?”
“怎么了?你以为你悄悄将姜铎接来幽州,本宫不知吗?”楚月华怒视着楚彻,冷冷问道。
闻言,楚彻的剑眉微蹙,他并未开口。
楚月华继续道:“本宫不过去渔阳住了小半年,一切都乱了套了!你先是在本宫不知情下纳了中山王女,随后又为了她顶撞本宫,本宫念你年少,受了那贱’人的迷惑,不曾怪你。你倒好,如今更是将那中山逆贼之子接来幽州,还买房置地的好生养着,你是要气死姑母吗!”
楚彻望着楚月华的怒气,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姑母息怒。此事,其中波折侄儿不便同您细说,还望姑母理解。”
“不便同本宫说?你可还当本宫是你姑母吗?”楚月华又是重重的一拍长案。
楚彻闻言微微垂头:“侄儿接姜铎来幽州,并非是原谅中山之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姜苒既嫁于我,自算是东宫之人,实不相瞒,侄儿同意姜铎来幽州只是想趁现在多弥补她些,日后天下征伐,可少些愧疚。”
“愧疚?”楚月华只觉得无比可笑:“你不杀她已是大恩,何来的愧疚?”
“还望姑母成全。”楚彻说着对楚月华深深一礼。
楚月华看着身前俯身行礼的楚彻眯了眯眸子,随后她冷冷开口:“想姑母成全你也可,明月已到了出嫁的年龄,本宫此次接她来幽州便不想她再回渔阳,你若是娶明月为妃,姑母之后便不再为难姜氏。”
封明月站在屏风后,听闻此言,眸子不由得一瞬睁大,她下意识的咬住下唇,忍住渐渐加快的心跳,她紧盯着屏风,似乎能看见屏风后的人,眸中满是期待。
楚月华话落,庆春殿内一瞬陷入了寂静。楚彻望着楚月华,眸色慢慢变深,他沉默了许久:“此事,恕侄儿不能答应。”
“侄儿已有姜苒,身边不缺照顾之人。乱世之下,国不宁何以安家?侄儿心不在此,还望姑母理解。”
“至于封姑娘,姑母若是喜她留在幽州,侄儿定不反对。但是东宫,并无她的宅院。”
楚月华看着楚彻,似乎是怒极:“你莫非是傻了?封家手握重兵,你与楚桓夺嫡,若是有封家支持,岂非如虎添翼?明月不仅生的美貌又痴心与你,娶她为妻还能亏了你吗?”
楚彻从长案前起身,他退后了几步,随后对楚月华一礼:“侄儿心意已决。天色已晚,姑母早些安置,侄儿告退。”楚彻说罢直起身子,不待楚月华开口转身而出。
楚彻还未踏出庆春殿,便听殿内一阵破碎的声音,楚彻的步伐微顿,随后一路出了长公主府。
封明月呆站在屏风后,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愣站了许久,忽觉面上一湿,她伸手抚上,是颗颗晶莹的泪,封明月望着,眼底划过恨意。
第63章
楚彻回临渊阁时,已同往日差不多时,却见临渊阁内的烛火仍亮着,楚彻意外之余不知为何心间忽染上一抹暖意。他推开阁门,见姜苒正着了一袭素衣,独自的坐在桌案前,手握书卷翻找着什么。钟娘似乎已经退下。
姜苒看得入神,直到楚彻走至她身前,大高的身姿将眼前的火光挡住,姜苒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
“在看什么?”楚彻问。
姜苒放下手中的书卷,从书案前站起身:“我今日去了码头,为白公子把了脉,想依着他的病症开些药。只是…”姜苒说着一顿。
楚彻闻言静待下文。
“只是不知他平日里都用些什么药,好有些参照斟酌。”
“小事,孤明日命他将药方与药渣送来给你。”
姜苒听了一喜:“多谢殿下。”
楚彻望着姜苒的笑脸,勾了勾唇角,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孤该谢你。”
姜苒看着楚彻望过来颇为深邃的眼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瞥开眸望了望天色,忽觉很晚:“殿下平日都是这么晚才回吗?”她往日睡的较早,楚彻回来时她都已睡下,如今醒着,未想到竟是这般晚。
“今日……”楚彻说着一顿,随后道:“差不多。”他说着拿下放在姜苒小脑袋上的大手,又拉起她的小手:“不看了,孤想你了。”
姜苒望着楚彻眼底的炽热,忽然小脸一红。她由着楚彻拉着,转过屏风,入了内室。
……
翌日楚彻仍是早早的走了,待姜苒起身,已快至晌午,姜苒简单用膳后,让钟娘备了马车,去寻姜铎。
待白逸修将药方送来,她须得细细研究,到时候陪姜铎的时间便少了。姜苒乘着马车向市街而去,忽然想起,听云柒说,离姜铎新宅在不远的对街上有一家点心,姜铎格外喜欢。
姜苒想到此,便让车夫将马车停至对街,她带着钟娘下车挑了些精致的点心。昨晚的折腾让姜苒周身酸乏无力,如今出来走走才有些缓解,索性此处离姜铎宅子不远,姜苒便提着点心,同钟娘步行而去。
快行至姜铎新宅处,姜苒忽然看见从宅子中走出一个熟悉身影,竟是祁王,姜苒心下微惊,她下意识的藏身在东墙后,看见楚桓先四处望了望,随后走远。
姜苒看着楚桓的背影,心下微沉。
姜苒同钟娘入了宅子,云柒迎了出来,说姜铎还在书房。姜苒命钟娘和云柒不必跟着,她提着手中的点心,向书房处寻去。
姜铎看着走进来的姜苒有些意外,随后面上难得染了笑意:“苒苒来了,可用过午膳了。”
姜苒走到姜铎身前,隔着书案,她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案上,并未回答姜铎的问题,而是问:“我刚刚好像看见祁王从你府中出来,可是认错人了?”
姜铎闻言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他移开眸:“你没看错,是他。”
“哥,你怎可与祁王联系?”姜苒有些着急:“五年前的事,殿下本就忌惮中山与燕王党有联系。如今若是知道你与祁王联络,只怕……”姜苒说着一顿,随后又道:“你现在毕竟受殿下控制,而殿下和祁王已是势同水火,他若是因此起了杀心,你当如何?”
姜铎闻言看向姜苒,他的眼底满是冰冷与恨意:“在这燕地,我生不如死!又何惧他的杀心?”
姜苒望着,心下蓦然一疼,她看着姜铎缓缓道:“我会想办法让殿下送你回中山的,只是…还需要时间。殿下有位很重要的朋友患病,殿下已经同意我医治他,我若是能将他治好,殿下不会不念此情谊的……”
姜铎听着,忽然一笑:“苒苒,你不要天真了。楚彻恨我,恨中山,绝不会同意放我回去。在这燕地,唯一能助我的就是祁王。”
“此事,你全当做不知,若是事成,哥哥能回中山,定图谋将你接回。”
“这些日子你还是少来我这,省得牵连与你。”
“哥!”姜苒仍觉不妥,再次开口:“那祁王又为何帮你?”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少参与。”姜铎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说着从书案前起身,推着姜苒向书房外走,至门外,他似乎不舍,又温柔了声调:“哥不想牵累你,苒苒听话,往后哥有何事,你都不许参与进来。”
姜铎说完,又深深看了眼姜苒,不待她开口,将书房的门重重关上,又落了锁。
姜苒想敲门,却知到底于事无补,她在书房外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姜铎坐在书房内,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眼底微红,随后他闭了闭双目,再次恢复冷清。
……
姜铎同祁王私下联系的事情,到底成了姜苒的一块心病。白逸修的药方与药渣送来,姜苒知道,她唯有尽快医治白逸修,才能兄长将送回中山。
这些日子,楚彻依旧很忙,姜苒私下试探过,楚彻似乎还不知姜铎同楚桓联系的事情。姜苒微微松了口气,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楚彻有一日知道了,又会如何?姜苒不敢想。
姜苒再去找姜铎时,便被拦在府外,姜铎已不肯见她。姜苒知道姜铎是不想牵累她,可即便他与她隔开距离,血脉里的亲情是隔不开的,她又如何能坐视不理呢?
见不到姜铎,姜苒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制药方。她常去码头给白逸修诊脉,时日长了倒发现他与印象中的不一样。
他虽也会时不时不知哪根筋忽然不对的讥讽她几句,可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望着烛火的光亮发呆。
姜苒顺着白逸修那略微呆滞的目光,似乎能看见渴望。
是一个终日见不到阳光的人,对光明的渴望。
她在白逸修的房室里呆久了便能感觉到潮冷,因为终年照不到阳光,屋内难免生潮,好在幽州地处偏北,若是在中山,想来潮湿之气更是严重。
姜苒承认,在最初她打算给白逸修看病时,的确是因楚彻眼中的亏意。楚彻觉得亏欠白逸修,心中难安,若是她能医好白逸修,便是解了楚彻的心病,在此基础上,她在找准时机开口,楚彻答应的几率许会大些。只是现在,她陪着白逸修久了,将他的痛苦的看在眼里,姜苒忽觉得心疼,如今,即便楚彻开口告诉她,放姜铎回幽州之事是不可能的,想来她也放不下白逸修不管。
姜苒略叹了叹气,随后将煎好的药盛出来,待略晾了晾不会烫嘴,才端起亲自递到白逸修手边。
白逸修从烛火处回神,他望着身边双手递来药的姜苒,忽然笑了笑:“我总算知道,楚彻怎会被你吃的死死的。”
姜苒不理白逸修的胡话,他接过药后,便从他身旁起身。
白逸修见了又是一笑,随后将姜苒递来的药一饮而尽。从前他只觉得姜苒空有其貌,楚彻也是个没出息的被色所迷。只是如此半月之久的相处下来,他才知道姜苒的细腻。她是个格外难得的细心之人,虽是王女,却没有娇公主的架子,性子温柔如水,可若是想欺负却又绵里藏针。
白逸修挑了挑眉,随后故意砸了砸嘴:“苦。”
姜苒听了便又帮他拿了蜜饯放在手边,随后将他喝剩下的药汁送到鼻下闻了闻,姜苒好看的眉头微蹙:“不该苦的呀,你不应觉得酸吗?”
白逸修看着姜苒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逗你的,怎还当真了?”
姜苒看着白逸修的笑脸,小脸一瞬沉了下来,她将手中的药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严肃的看着白逸修。
白逸修难得见小脸一沉的姜苒,收敛了笑意,他望了望被姜苒磕在桌子上的瓷碗,试探的问:“生…生气了?”
姜苒怒盯着白逸修不说话。
“别…别生气,我下次绝不逗你了!”白逸修被姜苒这般盯着,忽觉心下一凉,他举起双手保证,面上的表情都变的有些不自然。
姜苒一动不动盯着白逸修,忽然‘噗嗤’露了笑颜。
白逸修被弄的一愣。
“逗你的,怎还当真了?”姜苒说着挑了挑眉,便从长案旁起身,算着时辰,也该回东宫,姜苒不再理白逸修,直接拿了狐裘,向外走去。
白逸修仍愣在那,姜苒的背影消失许久,他才回神,讪讪的收了举起的双手。眼前不断闪过姜苒那忽然而露的笑颜,当真是极美,白逸修心乱的摇了摇头,心间不由得暗骂:“楚彻家的妖精。”
姜苒如此精心医治了两个月,换了无数个方子,白逸修的病情总算有了些许起色。
楚彻越来越忙,这日倒是难得回来的早些,楚彻抱着姜苒沐浴后,随后将湿漉漉的她放在床榻之上,姜苒心头微颤,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楚彻拥了姜苒许久都舍不得放开,事后,他咬着姜苒的耳唇,不舍的说道:“孤明日出城,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姜苒早已累的意识模糊,她闻言无力的应着,楚彻见了似乎不甘,他将身下的人翻了个身,再次拥着她,他压住她不住的问:“你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