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刻起身：“圣人。”
鸿钧“嗯”了一声：“都坐，不必多礼。”
孔宣立刻就跳到了淮真面前，跺着小步子看了看饭桌上的食物，就知道是特意为了客人准备的，看着好看而已，其实有些不太好吃，只有几样是他和淮真经常吃的。
孔宣便又乖乖站在了淮真左手边，小翅膀拍打着她的手背，小奶音软软糯糯地问道：“你吃哪个呀？”
淮真先给他倒了一小碗果酒，然后又道：“稍等一会儿哦。”
孔宣这会儿倒是乖巧，“哦”了一声，便先跳到淮真腿上去，老老实实窝着了。
同为羽族，东皇太一察觉这小家伙儿身上的神兽气息格外浓郁，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真挺漂亮的。虽然尚年幼，体型也小的可怜，还没有巴掌大，但是这么聪明乖巧，且别有一番气势，料想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孩子。
况，这还是圣人亲自带出来的，又这般与淮真亲近。难道是——
与兄长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追问，只从乾坤袋里掏出来几个小物件，笑着递了过去：“没料想还有个小崽崽，也就没能提前准备好礼物，这些小玩意儿，先拿着玩吧。”
孔宣抬起眼去看淮真。
东皇太一再次与兄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收个礼物都要问她的意见，必然是亲生的！”
淮真帮他收了下来，笑着道谢：“孔宣很喜欢，谢谢。”
帝俊立刻说道：“原来叫孔宣啊。”
孔宣板着一张鸟脸点了点头，虽然大家也不能从他的鸟脸上看出来什么表情。
见此情景，三清和大巫们也都递上了见面礼。
孔宣这才忍不住开口了，小奶音又萌又软：“不用送我礼物啦，今天的主角是真真呀。”
听到他的话，众人顿时就笑了起来，夸赞道：“孔宣可爱又聪明，圣人大福。”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羲和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只漂亮的小鸟儿，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没有无暇横插一脚的话，他们，也应该有个这样可爱的孩子了吧？然后，又忍不住愤恨地看了一眼斜对角的无暇，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一个人。
妹妹常羲伸出手，悄悄从桌子底下拽了一把姐姐的袖子，又握住了她的手，表示无声的安慰。
羲和很快回过神来，对着妹妹灿然一笑，然后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孔宣。
无暇面无表情，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僵硬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心中却是再次掀起轩然大波，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只鸟真的是淮真和圣人的孩子？而淮真肚子里的，是二胎？！
这怎么可能？！
淮真怎么有可能生下第二个孩子？！
第16章
前世无暇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明明淮真的丹元就在他身上，那就证明，淮真的死讯是真的。
而那个孩子，不仅一出生就是玄仙境界，更是借助淮真的丹元，不到百年的时间，就顺利化形，而且在淮真丹元的助力之下，化形之后就进阶到了太乙玄仙。
明明只是个鲛人，修行的速度和进阶的实力，却堪比当年的东皇太一。
无暇根据四处听说到的消息，拼凑了一下各种线索，最终得知，淮真的特异体质，仿佛只是为了孕育一个无比强大的后代。而代价就是，孩子会将她的全部灵气都吸取，继承她的修为，同时母亲也会死去。
而那个孩子，身上的每一分血肉，都是天地至宝，一滴血，便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根基和潜力。
——据说，这种体质，在上古混沌时期，也曾出现过，便是后世称之为“祖龙”的那位传说中的大能。
同为大海深处诞生的种族，鲛人族虽然各方面都与龙族相差甚远，但所有海洋中的生灵都相信，他们也有机会继承强大的力量，只需要等待一个有“返祖”体质的人出现。
孔宣是否是这种体质她不知道，在这个被压制了大半修为的紫霄宫内，无暇连孔宣的真身都尚不得见。
最重要的是，现在，淮真依旧好好地坐在这里。
无暇内心一片焦虑，但刚刚才因为淮真的事情跟帝俊闹了不愉快，她也不敢多问。
尤其是，这件事情并不宜宣扬，先不说孩子的父亲是圣人，就这个体质，要是被别的人得知了，那绝不可能相安无事。到时候，起了纷争，鲛人族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有可能要被圣人记恨上，得不偿失。
起初她选择东皇太一作为孩子的父亲，想要让淮真生下属于三足金乌的子嗣，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作为妖后，她已经与妖庭结盟，若是淮真再生下小金乌，哪怕是为了这个“返祖”体质，妖庭就必须要将整个鲛人族纳入保护范围内。
这样，不光是自己和父亲，以及族内的长老们有了进阶大罗金仙的机会，就连那些资质普通的鲛人，也说不定会在返祖之血的刺激下，再次出现一个返祖体质……
然而她筹谋好的这一切，全都被打乱了。
无暇努力按捺着自己满心的疑惑，附和众人的话语，先是夸赞了几句孔宣，然后又装作无意地说道：“孔宣多大了？”
淮真掰着手指头认真数算了一下：“四十八天大了。”
无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孔宣就先惊讶地抬起小脑袋看向淮真：“你竟然还记着呢？”
淮真摸了摸他小脑袋上的羽翎：“这怎么可能忘？你可是我亲眼看着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肯定会牢牢记着呀。”
孔宣感动得不行，伸出小翅膀抱住了她的手指：“真真，我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赶快长大，等我长大了，就可以陪着你去外面看大好河山了。”
淮真也对着他笑：“孔宣真是个好孩子。”
鸿钧额角跳跃了两下，然后伸手将孔宣拎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吃什么？我夹给你！”
孔宣本想挣扎来着，但是考虑到还有这么多外人在，立刻就又乖巧了。
淮真跟他说过，在外人面前，要给圣人留足面子，不然等客人都走了，他真的会坏脾气地打鸟。
“跟真真吃一样的就可以了。”孔宣一副“我很乖巧我不挑食”的小模样，说话的声音又奶又糯，看的人忍不住心痒难耐。
就连尚还是个少女的常羲都忍不住主动给他夹菜了：“淮真夫人刚刚吃了这个。”
孔宣转过头去，奶声奶气地跟她道谢：“谢谢你，漂亮姐姐。”
常羲连忙应了一声，感动得稀里糊涂。
鸿钧冷眼看着这只臭鸟将桌上仅有的几个女性哄得心花怒放，更加想要放养出去了。不如，等三清拜入门下之后，就交给稳重的老子去教养他吧。
这顿宴席，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圣人和进阶的当事人看上去心情都不错，再加上一个聪明可爱又活泼嘴甜的幼崽，气氛一度十分融洽。
唯有无暇，心不在焉，如丧考妣。不是她演技不行，而是筹谋了半生的事情，突然就这样急转弯结束了，换了谁都无法接受吧？
帝俊在提醒了她两次之后，也就懒得再管了。反正，无暇跟淮真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好，他也不需要裙带关系去帮他讨得圣人欢心，这两姐妹之间的破事，他更加不想再掺和。
就算真要掺和，他也更倾向于淮真。
若是哪天无暇做的太出格了，圣人必然会给她教训。或许，到那时候，她就能长长记性了。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拜别圣人之后，大家各回各家。
帝俊立刻就去处理妖庭事务了，也没有就刚刚无暇的表现再多说一个字。
白绫没有资格进入紫霄宫，自然也就不知道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看到帝俊的态度，就知道他对妖后今日的表现并不满意，便试探着问道：“妖后殿下，今日您去给圣人的道侣庆贺，可是发生了让您不高兴的事情？”
无暇回过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绫小心翼翼：“我看妖皇陛下，似乎有些心情不太好？”
她在无暇身边呆了几百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早已培养出来，这么一说，无暇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帝俊对她今天的表现，不满意。
无暇沉默了片刻，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确是没能扮演好妖后的角色，又想起那只漂亮的小鸟儿，以及淮真正怀着身孕这事儿，顿时就觉得无比烦躁，忍不住责骂道：“淮真怀孕这事儿，当时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白绫愣住：“怀孕？我并没有听说啊……”
无暇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你姐姐当时在紫霄宫门口见了她，难道就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而且，当时夜晚去拦下淮真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稍微打听一下，都不难得知，为什么偏偏是她最后一个得到消息？
不光是她，就连父亲，也去看望过淮真，他们父女愣是瞎了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有这回事。
难道是，天道也在刻意帮她隐瞒吗？
白绫立刻就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妖后息怒，我那天，并未见到姐姐。”
无暇这才想起来，她处决人几乎是瞬间做出的决定，生怕引起圣人的不满，牵连出一大堆麻烦，便在得知消息的瞬间，立刻就让人去取了夜晚和金鳞的丹元，跟去的侍卫也都受到了惩罚，的确没有让他们有与家人告别的机会。
无暇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她错过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无暇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甚至开始忍不住怀疑，她的重生，究竟有何意义。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再多人也于事无补，鲛人族本就没有多少人，而且有淮真这个先例再，也证明其余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返祖”，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再处决族人，便也懒得再骂了，说道：“起来吧。”
白绫战战兢兢：“多谢妖后。”
无暇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白绫低着头立刻退出了大殿。
无暇半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开始认真回想上一世的这时候，跟淮真有关的那些事。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时候淮真已经成为鲲鹏的一个小妾了，大约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了，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不好是因为淮真并不喜欢鲲鹏，而且鲲鹏脾气又暴躁且嫉妒心强，别人多看一眼淮真，他都要吃醋，哪怕只是称赞一句淮真的美貌，他也仿佛被带了绿帽子似的，狂暴不已。
但是因着妖庭内有“不准私斗”的规定，鲲鹏这个没种的，自然不敢违抗妖皇和东皇的命令，就将脾气都发泄在了女人身上。偏生淮真又是那样的性子，她越是不在乎，鲲鹏心里越发不安定，折磨她也就更多，跟鲲鹏在一起多一秒都是苦难。
不坏是因为，她一个修为低下的鲛人族少女，身无长物，却被大罗金仙看中，从此有了依仗，也的确有不少人羡慕不已。
淮真逃离是在几个月以后，一次圣人讲道后，鲲鹏与一个名叫“红云”的人起了冲突，好像缘由是一道鸿蒙紫气。
第17章
鲲鹏与鸿蒙紫气失之交臂，从此恨上红云，千里追杀他，足足追了好几年，这才给了淮真逃跑的机会。
——这也是无暇不得不剑走偏锋，只能通过跟帝俊结契，或者让淮真生下三足金乌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以便获取际遇的缘由。
洪荒大陆的机缘，仿佛被某个人掌控着一般，根本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比如红云，他修为也是普普通通，比她好一些，但作为天地间第一朵云彩化形，就着实有些丢人了，但这位道君的奇遇，却是接二连三，让人羡煞不已。但却只是因为让了个座位，就招来杀身之祸。
再比如鲲鹏，他根基好也努力，一心向东皇太一看齐，但却因一个位置，就与鸿蒙紫气失之交臂。也因与红云的恩怨，种下因果，失去更多机缘。
上一世，无暇一直活到将近上万岁，经历了巫妖大战，就越发明白这些道理，洪荒从来不是她这种既没有大气运也没有雄厚实力的底层修士的庇护所，所以什么鸿蒙紫气、什么成圣契机……她从来都未曾肖想过。
最终，那个拥有“返祖”体质的孩子，反倒成了她一生的执念。毕竟，那是她唯一，可以通过手段得到的东西，而且，也曾近在咫尺。
无暇叹了口气，又开始计算时间线。
从鲲鹏身边逃走以后，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无人再见过淮真。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就是她杀死了鲲鹏，然后紧跟着自己死了。
淮真的死讯，还是无暇从宗祠的魂牌上看到的。她并未见到淮真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她的尸身被何人带去了何处。
这一世，无暇早早将淮真带来妖庭，也曾担忧再次重蹈覆辙，淮真被鲲鹏看上，坏了她的计划。
因为无暇知道，这个孩子绝不是鲲鹏的，如果是，以淮真的性格，玉石她绝对不会生下来。便将淮真直接送入了东皇殿，这也是她和帝俊当初的协议之一——允许她带来的侍女当中的其中几个，在妖皇殿和东皇殿有自由行走的资格。
帝俊自然不会再这些小事上面与她纠缠，再者，太一也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人，是以也就点头答应了，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这个特权，无暇最终也没能用得上。
因为除了淮真，其他被划入东皇殿的几个侍女，第二天就回来了，宁愿去干些杂活重活，也不愿意再次涉入东皇殿。
无暇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第一天东皇殿就死了好几个人，虽然与东皇本人无关，但却也是在他的默许下，侍女们自然也不敢再有别的想法了。淮真在那里呆了两天，她那时候还满心以为，计划就要成功了，然而——
无暇叹了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心情也更加焦虑，又想起来孔宣，忍不住叹息，如果那不是圣人的孩子就好了，现在就可以抱回到自己身边来，就知道究竟有没有返祖，得到上古大能那种稀奇体质……
可惜啊，还是棋差一招。
大家都走了之后，淮真开开心心地盘点着礼物。她是很讨厌无暇，也不喜欢刻意来套近乎的那些人，但是她喜欢他们送的礼物啊。
孔宣就站在旁边看着，偶尔发表一下意见，证明自己也是个有见识的大佬，突然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