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眼神复杂的离开。
第二天,一个消息突然传遍了黄泉谷上下。
前前谷主谢蕴将前谷主谢时雨关在藏经阁里打了一顿,而替他们看门的正是现谷主浦深。
浦深:“???”
作者有话要说: 沈恪:再说一遍,小白菜被什么拱了?
浦深:......
亲爱的们,除夕快乐!
第93章
谢时雨很快同容叶敲定了植皮治疗胎记的时间。
只是其中缺几味药材,谷中并没有存货,需下山到重吾跑一趟。
谢时雨本想亲自前往,但想到她如今的名声,以及在重吾聚集的江湖侠士们,顿时有些恹恹。只好劳烦二师兄浦深替她跑这一趟。
谁知,浦深下了一趟山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集结在重吾的武林人士不减反增,江湖中关于她的传说又添了新的变化。
只是再没有人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要上山来教训她了。
一说,女魔头名不副实,不过是嫉恨黄泉谷盛名之人所编造的流言。
另一说,谢时雨自十四岁学成下山后,走遍了七国各地,救人无数,到处都有她的传说。什么不惧瘟疫救下整个村子、深入乱葬岗治疗中毒之人、孤身上战场营救黎民百姓等等,从平头百姓到王公贵族,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生生将她从一个女魔头变成了活菩萨。
谢时雨沉默了,她一个当事人听了都感到十分震惊,染了瘟疫的村子她是去过没错,但也只是救下了几个人,并没能拯救全村。乱葬岗她也到过,不过是去寻人的。至于孤身一人上战场更是无稽之谈,她明明只是在后方为伤残的将士处理处理伤口而已。
但这些事又确实是她所经历过的,只是经过加工之后仿佛变了味。
不知道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如此有预谋的宣扬,简直就像是隆重为她准备的一场洗白大会。
浦深淡淡道:“消息的源头似乎是晋国。”
谢时雨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
难怪流言半真半假,像模像样的,也只有几乎见证了她所有经历的沈恪才能办到了。
似乎又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谢时雨想起上一次同他见面,还是在去玄火之前,匆匆一别,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对于这个屡次出手相助的男人,谢时雨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
她又想起那个雨夜的小屋里,两人曾经那样亲密的靠近过。
或许在离开黄泉谷去沧州前,她应该先去晋国走一趟。算了,要不然还是先写一封感谢信?
她难得如此纠结,浦深看了也称奇。
“流言虽然变化,但重吾也因此聚集了许多上山求诊的人,鱼龙混杂,师妹近日还是不要下山的好。”
谢时雨看着一本正经的浦深,突发奇想:“二师兄,你有没有心上人?”
浦深顿了顿,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翻涌,看来师妹真是不把他当外人,竟还与他交流起少女心事了。
“没有。”
“那有没有姑娘曾经向你表白心意?”
“没有。”
谢时雨奇道:“二师兄生的好,性格好,怎么会没有姑娘喜欢呢?”
浦深微微一笑:“我性子沉闷,应该不讨姑娘的欢心。”
性子沉闷的浦深又没谈过恋爱,显然不是谢时雨可以讨教的对象。然而想想陷于苦恋的梁浅和所托非人的晴衣,谢时雨只觉得郁闷,似乎她们师姐妹的情路都很是坎坷。
罢了,想来沈恪也不是看重形式之人。
......
千里之外的晋国,不看重形式的沈恪坐在书房里,再次出声询问信使。
“你确定没有收到任何信件么?”
信使弯着腰点头,冷汗却自额头留下。
这已经是殿下今日第十二次召见自己了,而且每次召见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他恨不得将紫竹林里的信鸽们都开膛破肚瞧一瞧,里面到底有没有殿下希望收到的信件。
沈恪把玩着手中木管描金的紫毫笔,问:“消息已经递往各国了么?”
“回殿下,七国都传遍了,都道那黄泉谷谷主乃是在世菩萨。”
沈恪握着笔在云心纸上挥了几下,俊颜始终淡淡的。
信使见他神色,便知道该退下了,走路静悄悄的,没敢发出一点声响。
沈恪扔了笔,心中略有烦躁。七国都传遍了,没道理黄泉谷还不知道。他将消息放出去的时候,特意嘱咐人带上消息源头,务必要说是从晋国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让谢时雨知道。
看来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同他叙叙旧了。
没心没肺。
沈恪忍不住用拇指去摩挲紫毫上的夔凤纹,恶劣的想,指间若是谢时雨的脸,便用力去扯,捏个棱角形状出来方能出一出他心中恶气。
很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浅色眸子闪了闪,沈恪转身走进耳房,风轻轻掀起书案上的画纸,一双墨眸栩栩如生。
......
“阿嚏——”
谢时雨坐在四面漏风的竹舍里,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左脸缠着纱布的容叶望了过来:“天凉了,时雨还是多添一件衣服,这茅屋凉飕飕的,我们习武之人火气重,不觉得什么,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不要逞强了。”
谢时雨磨了磨牙:“这是、竹舍。”
她请教过大师、精心布置的地盘。
这几日同容叶亲近了些,二人说话间也无所顾忌,再加上她又是冷星河的姐姐,容叶也当她是未来的大姑姐。本就爽朗的姑娘更是不把她当外人了。
不过天确实冷了,离开玄火的时候方入秋,现在就已经要添衣了,日子过得还真快。
谢时雨摩挲着案前一个方正瓷瓶,叮嘱她:“这药你脸上记得换,一日两次,不要忘了。”
她脸上的胎记颜色太深,即便是植皮,也不能轻易遮住,谢时雨和浦深一起调制了淡化色素的药膏,待颜色浅了些,再做植皮。
容叶点点头:“我记得的,时雨你不必日日都来,你那么忙,我怕打搅你。”
不,她一点儿都不忙。卸下谷主之位后,谢时雨已经快闲出病来了,她都开始怀念下山历练的那段日子,整日奔波忙碌,一路行医,一路还要为衣食住行担忧。
自她不做这谷主之后,谷中众人看她总是带着一股同情,什么活也不让她干,生怕她累着心情更加烦闷。
如今她也只有为容叶祛除胎记这一件事可做了。
容叶看出她的烦乱,勾一勾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等你跟我们去了沧州就不会无聊了,那里好玩的很,到了八月,谷物熟了,沧州的姑娘们便开始酿酒,男人们喜欢赛舟划船,江上比武,还有斗鸡、打铁花......你见过打铁花吗?火星漫天,漂亮极了。”
谢时雨被她说的心动,眼睛都亮了:“还有什么?”
“还有......”
竹舍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西风猛的灌进来,谢时雨紧了紧衣襟,神色不悦地看向来人。
“你发什么神......”
“你对盈盈说了什么?”
冷星河直接略过谢时雨,径直来到容叶面前,口气不善。
容叶不解:“没说什么啊,怎么了?”
冷星河目光冷凝:“若不是你言语挑衅,她会留书一封独自离开吗?”
容叶神色不变,淡然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冷星河看着她滴水不漏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何眼前人总是都将他充满恶意的一面轻易撕扯出来。
谢时雨也发现了,妖里妖气的美人小弟见人便是三分笑,却只有在面对容叶的时候,总是神情冰冷。
冷星河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有压住心头火气:“盈盈体弱,生性怯懦,从未独行,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你一辈子都别想踏进我冷家的大门!”
谢时雨抱着手臂对他进行冷嘲热讽:“对着尚在治疗的未婚妻大吼大叫的人,我这间小小的竹舍也容不下,好走不送,希望你永远也别踏进我的大门。”
冷星河转头看她,眼里满满写的都是: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有这个功夫瞪我,不如赶紧去找人,你那身娇体弱的小青梅这会儿或许还没出得了古木林。”
冷星河拂袖而去。
谢时雨皱着眉,道:“什么态度。他一直是这么对你的?”
容叶不置一词。
谢时雨看着她脸上的纱布和案前的药膏瓶,深觉不值。她为了嫁进冷家而费尽心机的去除胎记,可她要嫁的夫君却如此待她。
“他如此对你,你还要嫁吗?”
容叶避开她的视线,答非所问:“冷伯父冷伯母都待我很好。”
谢时雨无奈,她知道容叶并不爱冷星河,既不爱他,也许就不会受伤。
但愿如此。
谢时雨沉吟良久,久到容叶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谢时雨终于开了口:“我只管祛除你的胎记,别的一概不多过问,今日便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
山脚下的古木林里,果然如同谢时雨所说,盈盈并没有走出去。
她哆嗦着嘴唇,陷入高大的古木林里迷了路,也不知这黄泉谷谷主是如何想的,竟将入口选在此处,是存心要让人进不来出不去吗?
天黑了,林子深处渐渐传来野兽的吼叫声,盈盈心中又委屈又害怕,倚着一棵树蹲下去,双手环膝,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星河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恰在此时,左前方的阴影里,有什么动静逐渐清晰。
盈盈猛地抬起头,一张泪颜满是欣喜:“星河哥......”尾音在瞥见来人的脸时瞬间堵了回去。
“是我,盈盈。”
容叶带着标志性的面纱,现身在这片古木林里。
盈盈擦干泪水,站了起来:“容姐姐。”
容叶瞥见她裙边一片灰扑扑的,尽被林中落叶和尘土沾染,看来是走了许久的路。
“听他说,你要走了?”
盈盈紧紧攥着大腿侧的裙子,点了点头。
“若此行顺利,我回沧州就会与冷星河成亲。”
盈盈的身子颤了颤,险些站不稳,容叶上前一把抱住她。
“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容叶身材高挑,比盈盈高出半个头来,此刻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样子亲昵,就像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姐妹花。“奈何天意弄人,是我同他从小订下婚约。”
盈盈在她怀中滑倒。
容叶依旧稳稳地揽住她,继续开口:“若你愿意,在我们大婚之后可以入府做妾。”
盈盈不可置信地仰起头。
容叶声色平静:“我知道一个妾室委屈了你,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一个正室妻子的名分,我不会同你争什么。”
盈盈的声音抖了三抖:“你这样做,星河哥哥他知道么?”
容叶想了想,道:“他应该也是会同意的,因为没法忤逆父母的心意所以至今没有提出与我解除婚约。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过门之后他定会加倍疼惜你,不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她认真的扶起盈盈,与她对视:“如此,你愿意么?”
盈盈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愿意。”
数米之外,冷星河黑着一张脸,冷冷将她望着。
盈盈挣脱了容叶的怀抱,小跑到冷星河面前,伸手牵住他的衣袖。
冷星河并不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容叶的脸,语气讥诮:“我竟不知,天底下还有你这样尚未过门就替夫君纳妾的奇女子。”
“现在你知道了。”隔着面纱,完全看不清容叶的表情。
“你觉得我不敢忤逆父母,不会与你解除婚约?”冷星河微挑起浓眉:“那你未免太小瞧我。”
他牢牢将盈盈搂在怀里,用一种饱含着恶意的声调说:“我会八抬大轿娶盈盈进门为妻。”他将那个“妻”字咬的极重,似乎在提醒容叶,方才她所说的话不过是滑天下之大稽。
盈盈动了动,在他怀中怔怔抬起头。
林风阵阵,吹落容叶脸上的面纱,半张缠着纱布的脸在阴影处看不真切。
数米之外的距离,像是隔着半个银河。
容叶望着一双相携而立的玉人,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不争不抢,不过是求一个虚名,可在别人眼里,她似乎连挂上虚名的资格都没有。
所幸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由冷星河开口解除婚约,也不算是她违背了父母在天之灵。
“也好。”
容叶拾起掉落在泥土里的面纱,转身离开。
一双玉人被她抛在身后。
秋风吹过脸颊,身子僵硬了半天的盈盈动了动,肩膀却仿佛被人钳制,力气大的她痛呼出声。
冷星河终于回过神来,松开桎梏:“抱歉。”
低头擦去盈盈脸上已然干涸的泪水,心中却不知怎么烦闷,像是有人拿铁链死死栓住,喘不过气来。
“星河哥哥......”盈盈观他神色,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下次不要留下那样的信,一个人跑出来了。”冷星河退后几步,同她拉开距离,“回去吧。”
盈盈确定了,现在绝不是开口的好时机。那么方才她听到的娶她为妻之言到底作不作数呢?毕竟冷星河待她极好,却从未开口承诺过什么。
他说的话是气容姐姐的还是真的发自内心呢?
盈盈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头再次浮现出因对未来的不确定而产生的不安来。
如果星河哥哥真的爱她,为妻为妾又有什么分别呢,她要的不过是一颗爱她怜她的真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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