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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星光寥寥,单调月色照耀下的脸庞,迷离着清冷的光晕。
谢时雨拂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看见了?”
席间并未见到沈恪,除去冷王氏和冷星河,也没有其他人,看上去就是单纯的家宴,可她那个做武林盟主的亲生父亲也不在场。
沈恪见她不再干呕,便收回水囊,环着手戏谑道:“你不想吃便不吃,哪有在自家还如此拘谨的道理。”
沈恪可以这样做,可她不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随心所欲的。
谢时雨抬头看他:“你怎么会来沧州?”
沈恪神情一动:“我听说有人要……”见她表情怔怔,心中稍顿,话锋一转:“你师妹要我照拂你。”
“晴衣?”谢时雨又迷茫了,难道沈恪去过黄泉谷?
“有事路过,正好见到元姑娘,她告诉我你来了沧州。”沈恪出言为她解惑。
这么巧的事。
谢时雨也不傻,晋国离黄泉谷千里之遥,远在北地,身为世子的沈恪也不是闲到随随便便就路过的地步。谢时雨也不戳穿,刚好省去了她去晋国找他的时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谢时雨摇了摇头,她原本是打算见过冷父冷母的面之后便离开,如今冷父不在,冷王氏身体又不好,她也不知道该留到什么时候。
沈恪又道:“冷盟主去了容家商量儿子的婚事,如无意外,三日后便归。”
谢时雨闻言没有丝毫的惊讶,沈恪的消息总是灵通,来冷府不过一日,便连冷星河未来的婚姻对象容家都打听到了。话说回来,自黄泉谷一别,她也许久未见到容叶了,也不知道左脸恢复的怎么样了。只是这么好的姑娘,嫁给冷星河实在是可惜了。
“等冷......他回来再说吧。”
同样的,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冷盟主,她也叫不出一句父亲来。
沈恪漫不经心地望过来,显然是早就知道她并未认同冷氏夫妇二人,对这个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了解她之后才知道,她内心对于亲人的珍重一点也不下于别人,就拿她的小师妹来说,之前孤身入柴桑城,费尽心力将她带回去,显然是在心里已经将元晴衣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反之,没有走进她心里的人,哪怕是名义上的父母弟弟,她也不会多加亲近。
也不知自己在她心里算哪一种?
沈恪半抿着薄唇,俊颜淡淡,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二人不说话,静静立在月下,不亲密也不生疏,看着就像是一对偶遇的路人。
只是二人的背影奇异的融合在朦胧月色里,叫别人看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来。
搀着冷星河的手,冷王氏拿出帕子轻轻拭了下鼻,远远望着树下的身影。
“那是什么人?”
冷星河笑了,精致面庞上闪过一丝嘲讽:“席面上一言不发,原来只是不想和我们说话罢了。”
冷星河才懒散开口:“半道上拦路的人,说不定还会成为娘亲你未来的女婿呢。”
冷王氏一顿,缓缓咳嗽一声:“去打听打听,你姐姐常年生活在谷里,心思单纯,别叫人骗了去。”
“她机灵得很,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哪有......”冷星河的话尾匆匆消失在冷王氏淡淡的眼神里。
儿女婚事,轻忽不得。
冷王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向冷星河,语重心长地道:“明日便将盈盈送回去吧,你马上要成亲了,留一个外姓女子在府里像什么话,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冷家不知礼数。”
轻轻叹了口气,她继续道:“等你的婚事了了,娘便将时雨留在身边一心一意的照料,再替她挑一门妥当的婚事,看着她出嫁,即便是马上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娘,不许这么说了,儿子还要孝敬您百年呢......”
冷星河垂下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暗光。
只是他的婚事,恐怕要让娘亲失望了。
......
三日之后,冷盟主果然如沈恪所说,归了家。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冷府未来的大少奶奶,容叶。
依旧是飒爽的面容,牵着她那匹叫烈焰的通体火红的马儿。江湖儿女果真是不拘小节,大婚之前孤身入夫婿家门这样的行径,世家还是少有的。
至少谢时雨已经从府上丫鬟口里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
听说还是容姑娘亲口提议要跟着来的。
谢时雨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打算知道,她只是想见一见容叶,看一看她恢复的情况。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
这一日,她照例给冷王氏请安把脉,结束之后并未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特意留了下来。
冷王氏果然留她用饭。同席的除了冷星河,就是冷父和容叶。府上人口简单,冷父身量中等,并没有谢时雨见到的一些武林侠士那样虎背熊腰,雄壮威武,相反的,他看起来很清瘦,气质温润,更像是个读书人。
容叶气色不错,左脸上胎记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即便没有敷脂粉,也看不太清了。她进了门便同谢时雨点头微笑,看的冷王氏很是欣慰。
冷父洁身自好,只有一妻一妾,妾室得病去了后,便没有再纳。一大桌的席面上了,只他们几个人,根本用不完。冷王氏似乎这才想起府里另一个人的存在,语气存疑地道:“时雨,你那位朋友呢?来了许多日,娘也没见到一面。”
冷父疑惑:“什么朋友?”他才归家,只听说儿子寻回了十六年不见的女儿,并没有听说女儿还带了一位朋友。
谢时雨随口胡诌道:“他性子孤僻又怕生,喜欢一个人待着。”
冷星河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冷父缓缓道:“来者是客,岂有冷落客人的道理,去将人请来前厅。”
谢时雨低着头也不说话,席面上顿时静悄悄的。
过了一小会儿,沈恪出现了。
冷王氏抬起头,微微一怔。那日夜里只瞅见一个背影,并未见到相貌。如今见了,才发现这位也是人中龙凤,相貌不俗,站在天人一般的冷星河身侧,也毫不逊色。
她笑了笑,又想起儿子传来的话,心绪有些不宁。
查无消息。
冷府都查不到的人,会是什么来头。
冷父看出她的走神,关切地问了一句。
冷王氏回过神来,看向沈恪:“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姓燕名飞。”
“燕公子快请坐,之前是我疏忽了,招待不周,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沈恪噙着有礼的笑容,抱拳道:“是燕某仰慕冷盟主及夫人的风采,不请自来,闻名不如见面,二位果真铮铮佼佼,令人心折。”
冷王氏不由自主地笑了,看了一眼埋着头的谢时雨,心道,哪有她说的那样孤僻古怪,人不是挺好的么。
谢时雨自然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接下来的席面上,沈恪果真将这一项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数杯酒饮下,冷氏夫妇二人皆与他和颜悦色,言谈甚欢。容叶时不时也附和上几句,冷星河不知怎的,面色沉沉,似乎不爽利的样子,谢时雨则是全程埋头用饭,不与任何人交谈。
冷母见了,便笑着打圆场:“果真是亲姐弟,这不发一言的样子也是像了个十成十。”
冷父顿了一顿,话题终于回到冷星河身上。
“这个月初八,沧州武林大会上,我会向江湖豪杰宣布冷容两家的婚事。”
容叶的心随着这话微微一跳,第一次抬头看向冷星河的方向,神色不再淡然。
冷星河见她两道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脸上,眸色暗沉。
“怎么不说话?你有意见?”冷父向着冷星河问。
冷星河勾唇一笑:“容小姐都没意见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这话一出,他便直勾勾地盯着容叶。
容叶停箸,对上他的视线,眼里突然多了些什么,像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又像是屈从命运的无力。总之,都不是冷星河想要看到的东西。
一番眼神交汇,落在冷氏夫妇二人眼里,更像是郎情妾意的象征。
冷母自是感到欣慰,总以为星河心系盈盈,原本对这桩婚事也是抵触有加,现在终于同意下来,也不枉她一片苦心撮合,总算是没有愧对容氏夫妻的在天之灵了。
交代完正事,冷父又转向沈恪,道:“武林大会不仅是沧州,更是天下武林的一大盛会,贤侄便多留几日,在这武林大会上一展风姿,与天下豪杰切磋一番。”
沈恪笑得谦虚极了:“不敢不敢,在下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
谢时雨抬起头,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沈恪的身手如何,初次见面她就已经很清楚了,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护着她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全身而退,不可谓不是高手。
只是她终究是门外汉,不懂习武之人的路数,不知堂堂世子殿下遇上了武林豪杰,谁更胜一筹。
沈恪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朝她望了过来,目色幽深,看不出深浅来。
冷母不比冷父,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她遣人拿了巾帕拭手,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和蔼又关切地问:“不知贤侄是哪国人士?家中几口人?有无婚配?”
谢时雨滞了一瞬,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恪不卑不亢地回道:“晋国人士,家中父母健在,婚配么......”刻意拖长了的音调令谢时雨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应该快了。”
说着便毫不掩饰的调转目光,牢牢锁定着谢时雨的面容。
众人均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来,谢时雨顿觉无所适从。
这个沈恪,总给她搞事情。
第96章
“我……” 谢时雨抬眸,刚要开口。
“冷前辈,”沈恪挪开了眼,出言打断她的话,“早就听闻沧州山水如画,郦城景致更是一绝,只是晚辈初来乍到,对此地还不太熟悉……”
“哈哈,郦城内确实有不少出游之地,净真寺香火旺盛,这时节寺内青莲正开得好,就让星河带你四处转转,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冷父笑着看向冷星河。
冷母眼底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时雨同这叫燕飞的男子关系果真是不一般的。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却不知是要隐瞒什么。
冷星河显然没有当这导游的心情,刚想说话就收到了母亲看过来的眼神。
他顿了顿,按照冷母的意思开口道:“阿姐不如也随我们一道吧。”
……
当容叶站在拥挤的净真寺大门前仰头望天时,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净真寺的香火旺盛。
蜂拥而至的姑娘们几乎挤破了头,卯足了劲往她身边靠来。
“姑娘,买花么?”
当卖花的姑娘再一次踩到了她的脚时,容叶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不过是遵循冷伯父的意思,他留下一句“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的话,她便处在这水深火热的境地。
前有燕飞,后有冷星河。
她夹在两位相貌出色的公子中间,不知已经遭了多少姑娘白眼。再看一眼身旁的谢时雨,同样是蹙着眉,神情不愉。
来了这净真寺,不仅一片青莲都没见着,连这大门都进不去。
谢时雨拉了容叶的手,想要挤出这暴风圈,不料身后姑娘推了一把,容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心。”极低的一声。
站稳脚跟,容叶瞥见男人昳丽的侧脸轮廓,不变的表情似乎在昭示着,方才扶了她一把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好不容易进了大门,宝相庄严的气氛好歹是缓和了众位姑娘们的疯狂。
谢时雨看了眼容叶,道:“……”
什么也没道出来,沈恪拉着她就走了。
“你干什么?”
到了无人处,沈恪放开手,对上谢时雨不解的眼神,几近叹息:“人家未婚夫妻一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谢时雨细小的含糊一声:“乱点鸳鸯谱。”容叶才不喜欢冷星河呢。
“嗯。”男子回应的嗓音分外柔和。
原来眼前已是青莲池,寺内禅音不绝,池中青莲亭亭独立,隔绝了寺外的喧嚣,唯余热闹和繁荣剥离后的淡泊与洒脱。
谢时雨看着他深邃眉眼下淡淡的墨色,道:“多谢。”
“嗯。”
谢时雨轻笑一声。也不问她谢的是什么,如此坦然受之的模样,倒让她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给你。”谢时雨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直接从怀中取出一物。
沈恪低眉看过去,皙白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以五色丝线编织的佩饰,最底端还坠着个样式简单的布包,像是香囊,又像是长命缕。
“这是什么?”
“我仔细想过,你什么也不缺。”谢时雨微微转过身去,自言自语般道:“这里头盛了我特制的药草,调神静气,驱煞辟邪。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若是不喜......”
“我很喜欢。”
谢时雨微微一怔,抬起头,他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神情无比专注。
寺院里,饱含了水汽的凉风缓缓流转,青白分明的莲花随风起伏,传来细细的声响。
宛如她心头微妙的波动,一种不是血液的东西流进了她的心脏。
沈恪已将那佩饰系在腰间,五色的丝线在月白色的袍子上飘荡,他只沉默的站着,清俊恬淡的脸庞上缓缓浮起温和澄净的笑意。
让她想起初见时的那个冰冷嗜血的青年,恍如隔世。
脸庞应该有些发烫,谢时雨压下心头热意,将视线移到一池青莲上。
沈恪望着她素净的侧脸,逐渐加深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