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介草民,不明白你们说的证据是什么,但是届时我会把我认为可疑又有迹可循的东西都给偷出来,刘步英有个书房,那个书房是他早前建的,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即便你武功再高,碰了里面的暗器也是死路一条。”
“他念我不过是个图财物的妓,跟他也有一段时间了,近来也越发的信任我,偶尔高兴了还会跟我说一说当朝局势,他那个书房……”
“我虽然低贱,但也可想办法让他带我进去一趟。”
“我若是记住了其中弯弯道道,便会找机会再去一趟,把我认为可疑的东西都偷出去,我不好出去,也藏不了什么又隐蔽又高明的地方,我到时会告诉你们的。”
“我要的不多,如果我成功了,你们要予我白银千两,护我出江北,伪造我已身死的假象,保我性命无虞。如果我死了,你们拿了我的东西,还请你家公子……”
她微微握紧了手,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温柔,看着窗外的璀璨,又道:
“去安平街找一个叫应夏的人,他长的好看,头脑聪明,时常穿一件旧的不能看的白色长衫,吊儿郎当的,干什么事都不正经,你们给他一个小小的官职,抱他下半生平安顺遂。”
“不要提我了,就说…就说是你家公子偶然见他有这个能力才举荐他的。”
芷月微微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他大约是恨我恨不得剥皮抽筋吧,我若是死了,什么都别说,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
白兰站在芷月身后,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明暗交错的光洒在她的侧脸,身上的红纱因为逆着光反倒看不出红色,发丝泛着细光,轮廓精美柔和。
恍然间,竟然让人觉得尘世安稳,明日还有百花盛开。
………
沈愿的表情一言难尽。
羞愧难当?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脸红耳赤?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只能用一句面无表情来形容。
要疯了。
沈愿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十分心虚的检查了一下胥若的床,这要是弄上什么不应该弄上的,事后还被胥若发现,他想想那个场景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确定床上没有弄上丝毫,沈愿才放心的忍着自己身上湿答答的难受十分精细的铺了床,叠了被子。
他总不能在胥若的房间里干脱裤子不穿衣服这等猥琐的事。
大清早的穿个黑衣服好像有点别扭,被有心人看到岂不是暴露他就是昨晚那个人了?但胥若房间里好像有没有他的衣服。
这么一大早应该不会有人出来然后不小心看到他吧。
沈愿想着,就捞起自己的黑衣服抱在怀里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然后走了出去。
穿着亵衣亵裤,衣衫不整的沈愿站在胥若门口,刚抬起手要敲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又停了下来。
他就这么敲门了,胥若要是没醒怎么办?
沈愿把耳朵贴在门上贴了会,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沈愿开始纠结。
他要不要先回去等胥若出来?
那什么还是湿的,这样站着真的很尴尬啊。
哎,不对。
他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然后叫客栈的小二给他送套衣服上来,然后他换上不就好了?
对啊!
沈愿想到这,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放下了要敲门的手,决定回到自己房间。
谁知刚要转身,面前的门突然就开了。
沈愿:“……”
胥若看见门前的沈愿有那么一瞬间发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上下扫了沈愿一眼,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看看这话问的,他分明就穿了亵衣亵裤好不好!
沈愿被胥若这上下打量的目光看的有点怂,忍不住慢慢把手里的黑衣服往下移,等到垂下来的衣角正好垂到了他想要遮挡的地方,他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衣服都在房间里。”
胥若把沈愿的动作尽收眼底,大概明白沈愿经历了什么。
虽然胥若内里是个女孩子,但是对于沈愿发生这种事也没有大惊小怪,她一向可以坦然正视那些东西,没觉得有什么可羞耻的。
胥若让开了身,让沈愿进来。
关上门后,沈愿看着站在桌边好像并没有出去打算的胥若,内心有点发懵,眨了眨眼睛,问:“你…不回去?”
胥若略微犹豫了下,想到沈愿年纪小,她还是应该引导一下,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已经十六岁了。”
沈愿:“???”
“发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一般男子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感到羞耻。”
沈愿:“……”
他隐藏的那么隐蔽,胥若是怎么发现的?!
沈愿故作镇定与老成,哈哈笑道:“我当然明白,我就是以为你会介意。”
他想了想,然后道:“它整天精力特旺盛我也是没办法。”
紧接着,按照男生在一起时总是喜欢比一下大小的这种不明白是何缘由的想法,沈愿不想在胥若面前太丢人,于是又忍不住挽回颜面道:“它这么大我也很苦恼,天生的没办法,你也不用羡慕。”
胥若:“……”
让沈愿失望了,她只是想引导一下沈愿不要太过自我谴责,并没有有想要跟他比大小的想法,也并不羡慕。
沈愿这话在男人面前说说没什么,尤其在沈愿心中,胥若还是他的好兄弟。
你说说,好兄弟之间互相摸一摸那啥是很正常?
但是胥若是个姑娘,沈愿这话可以说是在光明正大的耍流氓了。
沈愿丝毫没有觉得不合适,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沈愿红着耳根,豁出去似的坐在床上把挡在自己身上的黑衣服拿过去,然后就那样大爷坐姿的看着胥若,努力把自己伪装的老练且自然,中气十足的道:
“来,过来胥若,感受一下。老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比输过,今天让你长长见识。”
胥若站在桌子前,一身青衣透着淡泊与清高,她目光一言难尽的看着沈愿,顺道还从沈愿刚刚一直挡着得地方扫过。
接着,胥若沉默了下,道:“……你先去把裤子洗洗吧。”
胥若从沈愿的房间里出来,把沈愿从自己的脑子里抛出去之后,他还是那个清风明月纤尘不染的公子胥若。
进到自己的屋里,胥若看着自己被沈愿收拾的整齐到令人发指的床,想了想还是没有让人进来换床单。
毕竟一来,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沈愿有种小媳妇似的贤惠,收拾东西简直堪比皇宫十年老嬷嬷的人之一,胥若知道,要是弄上了什么,不等他开口,沈愿自己就会给换了的。
二来,下回沈愿过来的时候发现床单换了,指不定要多想,让他难过了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现在,胥若站在自己的床前,目光还是有点一言难尽。
…………
第二天,董治果真没有向王子直提起昨天晚上有人夜探他们客栈的事情,沈愿穿着一身红色衣袍,眉眼艳丽又含带刀光,丝毫看不出来像是一个会听墙角的黑衣人。
王子直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段然身为督察令每天都在不停的议事巡查,所以第二天董治过来的时候,巡查府里只有沈愿和胥若两个能说话的。
来了没多久,董治就被沈愿赶去了昨天那个地方进行第二轮赈灾。
董治觉得这是一件拉进三皇子与沈家关系大好机会,在强调了数次三皇子对于此事乐意之至后,董治满怀斗志的去用三皇子的钱买粮食赈灾了。
第37章 我担心你
“公子,若是芷月没能成功,那当如何?”
胥若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点着桌面,道:“坎掉一个三品大员不容易,靠芷月拉倒了他是我们幸运,拉不倒才是正常。”
胥若说到这,看向了白兰,意味深长的道:“不过白兰,可不要小看了一个女人的绝境里的挣扎,那是毒药,会要人命的。”
白兰还没反应过来胥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有听胥若开口道:“若是不成功……”
胥若挑起了嘴角,继续道:“那就只能从七皇子那边入手了。”
刘步英在朝多年,积累了不少势力,想要一次就让他下马显然是不可能,但毁他根基还是可以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夏婉呢?最近几天没怎么看到她。”
白兰道:“她最近在弄些药材,说自己小时候就对这些很感兴趣,想来公子身边不留废物,她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就只能研究些这些,望之后可以用到。”
白兰不说这个,胥若都要忘了,好像在她似梦非梦的前世里,夏婉确实有一手好医术。
沈愿征战沙场数年,大伤小伤不断,夏婉作为贴身婢女,又精通医术,一般的伤夏婉一个人就可以应付,确实为沈愿省了不少事。
彼时,她还一直觉得是夏婉对沈愿情深似海,看不得沈愿受伤,所以才自学了一身医术,再加上自身天赋,所以才学有所成,得以常伴沈愿身边。
这么一想,虽然现在一切的走势都将与那会不一样,但依着胥若一惯谨慎的性子,夏婉确实是个隐患。
“她这番话说的倒是好听。”
白兰没有接胥若的这句话,反倒皱了皱眉,犹豫着问胥若:“公子,其实奴婢一直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您为什么要把夏婉留下来,只是为了让她不接触沈小少爷吗?可是现在大家共处一个客栈,您把她留这,不也是在给她制造机会?”
白兰不相信胥若会平白做无用功,沈小少爷那么听胥若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只要胥若开口说一句不喜欢夏婉,不想让他和夏婉接触,她相信,沈小少爷会毫不犹豫的离夏婉远远的。
胥若又何必舍近求远,为了夏婉赎身,又容忍夏婉那些小心思,甚至把夏婉带到江北。
起初白兰在想,公子也许是想利用夏婉报仇心切的心思,顺道除掉那刘姓一家,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对。
且不说那刘姓一家虽然在常山一带耀武扬威,但再怎么耀武扬威也不能掩盖他是个野鸡家族的事实,胥若动动手指就可以碾压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夏婉再悲惨也是夏婉的事,刘姓家族在恶毒也是刘姓家族的事,关胥若什么事?
白兰想不明白,这其中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关联。
胥若手指继续轻点着桌面,罕见的跟白兰开起了玩笑,她道:
“夏姑娘天姿绝色,身世却极为悲惨,如此惹人怜爱,我岂能有什么利用的心思,还不皆是因为我实在心悦之。”
白兰:“……”
白兰丝毫没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干干的扯了下嘴角。
但胥若自己被自己愉悦了,说完就轻声的笑了出来,一张清冷的脸恍然又多了三分颜色。
接着,胥若收敛了笑容,但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她道:“先看着她别搞什么小动作,她有什么用,我日后会告诉你的。”
其实撇除一些东西,夏婉这个人要是训好了,还是十分有用的。
她拥有女人最锋利的武器,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完全可以骗过大多数的人。她冷血果断,不会到处散发着多余的怜悯和圣母气息,她身怀仇恨,做事有不留余地的狠绝,头脑也还算聪明,有自知之明,不会有自以为是的愚蠢。
但恶犬难训,仇恨是促人强大的催化者,也是被人拿捏的命门。
白兰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夏婉走过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手里拿了两个小白瓷瓶,旁边跟着一件傻气的阿生。
“白姐姐。”
白兰对夏婉一向没什么好脸色,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夏婉把手里的白瓷瓶拿出来晃了晃,道:“这个我这几天研制出来的药水,对赈灾应该有点用,我去找公子汇报一下。”
白兰目光扫过那个白瓷瓶,道:“拿过来我看看。”
夏婉也不拒绝,直接走上前去,把白瓷瓶递给了白兰。
白兰从夏婉手里接过,打开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才把东西交给夏婉,道:“进去吧。”
白兰对着白兰服了服身子,道:“是。”
白兰带着阿生守在门前,没进去,但是也没走开。
如果夏婉敢做什么,白兰瞬间就可以进去取她性命。
然而事实证明,夏婉确实没打算做什么。
她给胥若送来的东西是一种可以防暑的药剂,效果比绿豆汤什么的要好得多,但也算不上是多么神奇的东西。
她只是想要跟胥若证明一下,她是真的在帮胥若做事。
沈愿今天和段然一起去了西街,那儿发生了暴乱,沈愿担心胥若的安全所以特地不带着胥若。
去了一天,晚上才回来。
西街的暴动其实也算不上暴乱,无非就是几个稍微强壮点的百姓凑在了一起,去抢夺其他百姓的财物,美名其曰积攒力量打入皇城。
沈愿和段然赶过去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已经搜了好几家,本来就不是多富裕的地方,就算是这种有一个正当由头的抢劫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瘦骨嶙峋的老人和面色蜡黄的妇人被打到在地上,一声一声的哭着,家里的不足五岁小孩被那些人一脚踢的趴在地上小声的呜咽,爬都爬不起来。
那些男人手里拿着铁棍,看着眼前的场景,目光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
怜悯动容,惊慌失措,不可置信……但这些种种,都在看到搜刮出那些粮食和银两的时候,全部都化为的兴奋贪婪。
可怜人又何必欺负可怜人。
根本用不着沈愿出手,段然手下带的那些兵就足以把这些暴起的民众制服。
把他们抢来的东西重新归还给被抢的那些百姓,然后把他们带回去,以谋反罪名千刀万剐诛九族。
沈愿心里感叹,得不偿失,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