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和秦奕哲出城办了些事情,此行不远,就在渗城附近的一个城镇里。
当时镇抚司刺杀一事,还没理出个头尾,据黑尖所说,那人应该是六皇子符岚,可沈愿总觉得哪里透着蹊跷,最近找出了些线索,所以同秦奕哲一起追了出来。
事情办个差不多后,沈愿和秦奕哲在客栈三楼的窗边坐着,这个角度十分刁钻,恰巧可以看到远处的镇抚司一行人歇息的地方。
“黑尖死了。”
沈愿沉默着,过了一会道:“不死还好,死了就更加可疑了。”
“行了,既然他死了,咱俩也就不必总呆在这了。”
秦奕哲一愣,道:“现在走?”
“怎么着你还怕走夜路啊?”
秦奕哲本意是反正回去也没事,不如在这睡一晚再走,侧过了头,摆了摆手道:“行行行,走就走呗,我像是怕的人?”
沈愿本来还在望着远处的客栈,慢悠悠的目光收回来,刚要站起来,忽然目光被街市上一个小摊贩吸引住了。
那围了许多人,看起来生意不错的样子。
沈愿指了指,问秦奕哲:“那卖什么的?”
“好像是…蜜饯儿?我上回从那过一回,听人说挺甜挺好吃的。”
秦奕哲在沈愿目光停在了上面,立马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愿问:“挺甜挺好吃?”
秦奕哲:“……?”
沈愿移回目光,看着秦奕哲然后伸手拍了拍秦奕哲的肩膀,交代道:“你去后面把我的红红牵出来,我去去就来。”
沈愿先行尝了一颗,发现确实比渗城里卖的好吃些,于是大手一挥,买他个三四包。
拎着四包甜甜的蜜饯,沈愿朝着刚刚带的那个客栈走过去。
还没走几步,一个人迎面就撞了过来,那人带着草帽,帽沿压的低,遮了大半张脸。
撞其实并没有撞的多狠,那人侧了下身子,撞了沈愿的一条胳膊,本来街市上人多,撞一下也正常,但那人好巧不巧撞了沈愿刚买的蜜饯,这力度,估摸着要不是这儿的绳子比渗城那结实,非得撞断不可。
操,哪个不长眼的?
沈愿回头叫住那人:“哎,那个戴帽子的,给我站住!”
都已经把特征描述的这么明显了,那人却充耳不闻。
嘿,他娘的,无视小爷?
沈愿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你他娘是听不见吗?”
这一抓,沈愿用了五成的力,那人似乎是想挣脱,这一动,沈愿警惕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的力度。
还没说话,那人微一抬头,沈愿看清了他的五官。
“魏……朝?”
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人显然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了沈愿。
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道:“王大?”
沈愿上下扫了这人一眼,觉得魏朝的行为神态确实是奇怪,悠悠问:“真是巧啊,怎么魏兄您也在这?”
“我……我过来办点事情,王二,你这是……”
“哦,我啊,这儿的蜜饯听说很好吃。”沈愿抬手示意了下手里的东西,又道:“我来买点。”
魏朝点点头,道:“那…那王二你先忙,我先走了。”
沈愿目光意味深长的上下扫了眼魏朝,笑道:“嗯嗯,走吧。”
这个魏朝,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
沈愿看着魏朝越走越远。
秦奕哲把两匹马牵出来之后,站在门口等沈愿,在他还认为是那卖蜜饯的的小贩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就远远的看见沈愿拎着一堆纸包回来。
“你…就是去买了点这个?”
“是啊。”
“那卖蜜饯的小贩没问题?”
“人家一个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问题?”
“……”
接过缰绳,沈愿把这几个纸包仔仔细细的包在一个兜里,然后挂在马上,秦奕哲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玩意了?”
沈愿利落上马:“给人带的。”
“小放能吃这么多?”
沈愿:“……”哦,对哦,沈放好像也喜欢吃这玩意儿,要不要给他留几颗?
沈愿瞥了秦奕一眼,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什么都要问。”
距离上回跟魏朝告别也有两个多月了,渗城附近也是风调雨顺,魏朝逃在这其实也算正常,只是还是哪里不对。
沈愿也算是魏朝的救命恩人,见到沈愿怎么说也不该是这个反应,魏朝那一脸心虚是怎么回事?他急着要去干什么?
骑在马上,带着给胥若带的蜜饯,对着天色快暗的天,和残存的夕阳,沈愿扭了扭脖子,语调散漫的感叹了句:“要回家去喽。”
胥若都干了什么,他其实也知道一些,胥若不跟他说,他也就当不知道好了。
………
七月将近,沈愿最近去校场去的也越发的频繁,他要锻炼自己的体能,每天回到房里都是一身被汗到湿透的衣服,和一副累的恨不得躺那不动的躯体。
把蜜饯带回来后,沈愿没有直接送给胥若,忽悠着沈放,告诉他,这是哥哥专门为了你去隔壁镇买的,然后从四包里面勉强拿出来一包给沈放。
这天训练完,沈愿光着膀子,身上全是汗,他的某种贤惠心理克制着他没有就着这一副汗臭味的身体躺床上。刚想去洗个澡,便看见了剩下的那几代蜜饯。
对了,胥若的蜜饯还没有送去呢。
也不能一身汗臭就去见胥若吧,可是看看这天,沈愿又怕去晚了胥若睡了,所以匆匆找凉水冲了一遍,头发没擦干就换了身轻薄的衣服换上然后拿着那三包蜜饯匆匆出了门。
没听胥若的话,沈愿还是几个翻身就跃上了胥若的墙头。
窗户在关着,沈愿想吓一吓胥若,收敛气息,轻手轻脚的靠近,然后一下子推开了窗户。
胥若面上倒不见多少惊色,只是沈愿的出现对他而言确实有点猝不及防。
胥若的衣衫有些松散,露出了细白的锁骨,腰间一条细绳松松垮垮的系着。
其实这副装扮,沈愿在封绾那也看到过,当时只觉得封绾那人干什么都很骚气,那样一穿除了显得他更骚气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但胥若穿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慵懒,随性,清隽。
但胥若手里怎么拿一个布条子?
胥若算来也快要十五岁了,蛊虫从她小时候起就控制着她的体型,让她的身高高于寻常女子,让她的骨骼也稍稍的宽大一些,让她的喉结突出,阻碍她胸部的发育。
但是现在由于胥若的身体开始成长,蛊虫的效力在这个时期被削弱些许,她的胸部稍微有一点的异于平常男人,但是不仔细看的根本看不出来,就算是发现有点突出,也很难让人去往胥若是女孩子这方面去想。
胥若完全可以不用裹,但胥若向来谨慎,这段时间会用棉布在衣服里面薄薄的裹一层。
胥若才刚刚给取下来。
沈愿再早来会,看到的场面估计就不一样了。
胥若的表情太过淡定,以至于沈愿完全没有对那个小布条留意!
“嘿!是不是吓一跳!”沈愿笑嘻嘻的看着胥若。
胥若动作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小布条折了一下,问:“怎么现在过来了。”
沈愿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拿出来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胥若若是惊慌的把小布条藏起来,沈愿兴许会怀疑一下,但胥若这淡定自若的,沈愿反而还不会太注意了。
“你从哪回来的?”
沈愿撇了撇嘴,道:“不是吧,我就带个东西你能知道我出渗城了?”
“就隔壁那个镇,叫什么,青观城好像。”
“去那做什么?”
沈愿把蜜饯放在桌上,道:“嗯…,去追了下镇抚司的人,哦对了,差点忘了同你说。”
“黑尖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一箭穿心,死在客房里。”
沈愿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一个纸包,对胥若招了招手,道:“快,过来,超甜!”
胥若缓缓走过去,将布条放在桌上,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很给面子的拿了一颗吃下去。
沈愿一边看胥若吃一边把目光移向了刚刚胥若当下的那一块棉布上,随意问道:“胥若,你这块布干啥用的?”
胥若神色不改,淡定回答:“白兰忘这的,她平常用来收腰的。”
沈愿震惊:“不会吧!这么私密的东西忘你这?”
“我与白兰自小一起长大,不必介怀的。”
沈愿抿了抿唇,内心有一阵强烈的危机感。
胥若做着他站着,目光看胥若就总是从斜上方往下的,看着胥若的胸,沈愿忽然开口:
“操,看不出来啊,胥若你人长的瘦,胸肌还挺大啊。”
胥若拿蜜饯的手一顿:“……”
放下手里的东西,胥若看着沈愿,道:“天色已晚,我要去沐浴了。”
你看看胥若这过河拆桥的,话还没说几句就开始撵人了!
“所以我这是要走了吗?”
胥若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68章 计划
自从沈愿明白自己的心意,在许多方面就开始避讳着和胥若接触,男男有别,他喜欢人家,怎么可以因性别之便来占人家便宜?
但胥若这无声的拒绝还是让沈愿有点不爽。
撇了撇嘴,沈愿嘟囔着:“怎么了,夸你还不好?”
“我自幼体弱,不需要这种东西。”
“骗人吧,你肯定有偷偷锻炼,我看都鼓起来了。”
胥若:“胸骨略有突出罢了。”
沈愿来了兴致:“胸骨略有突出?那是怎么个突出法,我还没见过呢,要不然你让我看看?”
脚趾头想也知道胥若绝不可能给他看,但沈愿还就是想皮这一下。
“……你还回不回去了?”
“回,回,当然回了。”
沈愿待在胥若面前,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身体上却毫无反应。
沈愿有一腔爱意被他死死的压在心底,只有看见胥若的时候才会透出一点踪迹,他以为无人察觉,掩藏的天衣无缝,其实早已被人窥破所有。
沈愿心思其实并不跳脱,他和其他人相处是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性,他敏锐而又果断,他甚至内敛而沉稳。
但看见胥若的时候,这些东西通通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笑一笑,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少年郎。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这样看着胥若,思绪就开始乱飞,飞着飞着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胥若完全可以告诉沈愿,你的心思我已知晓的无比清楚,放心,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但她没有,一方面,她在等沈愿自己说出来,一方面,她也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想,爱上沈愿,或许才是这位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真正想要的。
胥若看着面前盯着她的沈愿,犹豫着道:“你……”
胥若一开口,一向在胥若面前尤其爱瞎想的沈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噌的一下,特别明显的红了,他看也没敢看胥若,愣了一下后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一个动作翻出了窗户。
像落荒而逃一样三下两下跳出了胥若家的墙头,消失在了已经变得深沉的夜色中。
沈愿刚刚在想什么?
胥若猜不出来。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圣上年纪大了,受不得热,去避暑山庄之事筹备的如火如荼。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谢成光最近甚得圣上青睐,不仅连破几桩大案,还除掉了一直让圣上心烦已久的秦河水盗一群人。
谢成光这人可文可武,既非空有蛮力的壮汉,又非只会吟几句诗文的病弱书生,随同皇帝去避暑山庄的官员不多,谢成光便是其中之一。
有了兰喻岩的提醒,皇帝此次出行所带的护卫肉眼可见的比上一次要多了些。
仪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双鬓已然发白,脸上已显苍老之态,但经年累月积压的威势依旧不容小觑。
他高坐在銮驾之上,鸣鼓开道,公卿引导,两侧是手执长矛的御林军,后紧紧随行的还有皇帝带着的几宫有倾国颜色的嫔妃。
胥若没去,但白兰就呆在这条街不远处的客栈二楼,这条街上的浩大声势皆被她尽收眼底。
手指轻点着桌面,白兰目光一刻没离那明黄色的銮驾。
就是这时候了。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和一个妇人的撕叫,原本秩序井然的场面陡然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皇帝皱了皱眉,显然是被扰了心情,沉声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一将士上前禀报:“回皇上,是前面一个御林军失手伤了一个越过防线的小孩,那小孩头磕出血了,没什么大事。”
皇帝有些心烦,摆了摆手道:“让他们都小心点,别又伤到人了。”
“是。”
那名将领还没退下,紧接着更大的轰动就陡然爆发。
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一下子跳出,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本来因为那小孩的事情,就让在前的队伍有些杂乱,黑衣人这么一来,大多数一下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正是这几个眨眼间,给了那些黑衣人可趁之机。
“有刺客!有刺客!”
“护驾!护驾!!保护皇上!”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