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没一会儿,外衣便送过来了,白兰伸手把外衣披在了胥若的身上,之间碰到了了胥若的脸颊,眉头皱的更深了。
把外衣严严实实给胥若穿好,又让人拿了一件长至脚踝的披风过来。
“公子,你的脸太烫了。”
胥若摆了摆手,道:“可能有点发烧吧,没什么事。”
白兰分明不放心,胥若是什么人没人谁比她更了解了,就算是痛的快死了,她也只会简简单单说一句没事。
“这里离皇城太远了,殿下的身体不宜舟车劳顿,不如先在我这养养病再回去,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符奕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
柔三和白兰带过来人大多是刺史府的人,皇城离这太远,一时半会也调不了多少人过来。
从这回去之后,胥若就生了一场大病。
高烧不退,意识混沌,尝不到东西的味道,也闻不见周遭的气味。
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别说是梁溪的大夫,就连是宫里的太医都三天两头来一会,太医院的首席御医也被遣过来好几回,但胥若的病也没见有多少起色。
身体太虚,本来就是不能受凉的体质,在晚冬里泡了江水这么久,又在金线阁的顶楼上吸入了太多的烟雾,本来就虚的身子,这一会仿佛是彻底垮了一般。
符奕在刺史府待了三天便走了,走的时候他换上金线玄衣,头发高冠竖起,脸色不显喜怒,依旧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深沉内敛的七殿下。
他走的时候,胥若已经病了。
临走之前,他去了胥若的卧房看了看他。
周边的丫鬟小厮都退下去了,旁边放着的只有一晚正在等它褪去热气的汤药。
外面的雪已经化了,梅花的枝头上已经不在压着厚重的雪,而是艳红而高傲的开放着。
胥若身上穿着件雪白的里衣,头发散开,眼睛紧闭着,长而柔软的睫毛乖巧的覆在眼睑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唇色跟前,皮肤瓷白,脖颈纤细,轮廓恰到好处的柔和的弯曲,即便是如此,也根本不像是一个世俗凡人。
胥若的长相其实很矛盾,一眼看过去便会觉的这人长的很好看,有一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美,很容易让人心生亲切感。但是又让人不自觉得觉得自惭形愧,生怕一举一动在她面前都是污秽。
周遭很寂静。
符奕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符奕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抿了抿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胥若说话,他道:
“快点好起来吧,我们…一起走啊。”
说完,符奕便利落起身,没有丝毫的留恋。
胥若这场病来声势浩大,不仅是梁溪,就连是皇城都有传闻道,兰国公府的嫡子,梁溪刺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没有多少时日了。
胥若确实病了,那些日子里,她甚至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管身上盖多厚的被子,身上总是轻飘飘的,醒来的时刻很少,一天能清醒三四个时辰就不错了,平常就算醒过来了,没过多久也会睡着。
白兰送走太医之后,进房关上了门,手里拿了封信件。
胥若还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白兰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胥若,声音很和缓道:
“公子,你都这样三个多月了。”
“每回醒过来还没几个时辰又睡了,然后听我汇报这个,汇报那个,又吩咐他们去做这个,做那个。”
“再过几天,阿生和夏婉就要回来了。”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这些呀,不要总让自己这么累。”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公子你知道吗,沈小少爷,现在已经是中尉了,军功是他自己挣得,听说现在被调到秦老将军那去了。”
“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升到了中尉,公子,你一定很替他开心吧。”
白兰晃了晃手里的信封,道:“今天沈小少爷给您送的信到了。”
“您不起来看看吗。”
白兰说完,胥若依旧是静静的躺着,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白兰把信放在了胥若的枕边,一声叹息轻轻的散在了充满了中药味的房间里。
请的大仪最好的太医,用的是最名贵的药材,剩下的就要看胥若自己了。
尽了人事,就只能听天命了。
胥若虽然常在昏迷,但是他们手下的事情不能不做。
白兰低垂着眉眼,只觉得有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刚刚准备站起身子来,就发现放在被子上的胥若的手忽然动了动,白兰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慢慢移到了胥若的脸上。
胥若醒了。
“公子……”
胥若没说话,神色很苍白,但是还是浅浅的对白兰弯了弯嘴角。
“我好像又睡了很久啊……”
一阵不知名的情绪涌上白兰的心头,她忽然觉得发出声音有些困难,眼睛很酸涩,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才道:
“没多久的,公子您没睡很久的。”
胥若侧头看着白兰,看见这个小姑娘正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安慰道:
“怎么哭了,别哭,我啊,自己身体我是明白的,多修养些日子就好了。”
“不用担心。”
白兰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知道悲伤同眼泪都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很少会去掉眼泪。
但是总是有那么些时刻,鼻头得酸涩是控制不住的。
“公子……”
胥若手撑着床,动了动腿,白兰看见后连忙道:“公子,你要坐起来吗,我帮你。”
说罢连忙扶着胥若帮他扶了起来。
一边扶一边道:“公子,你看你太瘦了。”
胥若道:“人病了不都是这样的吗。”
白兰放了个软垫在胥若身后,道:“您看,你现在恐怕比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轻。”
胥若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垂下了目光,看向了刚刚白兰送过来的那封被放在他床头的信。
白兰注意到了胥若的目光,抿了抿唇,道:“这是今天才送过来的,沈小少爷寄过来的信。”
胥若伸出素白细长的写的吧。手指,道“算着时间,应该是他两个月之前。”
白兰点了点头,道:“他们在西北的边陲之地,信得两个多月才能送过来,而且这路上多雨雪,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把信拆开,胥若从里面拿出信纸,缓缓的展开。
入目的便是沈愿那刚劲有力的字体。
“呀,这才几个月不见,小少爷字好看不少。”
白兰道:“现在可不是小少爷了,是小将军。现在他已经是校尉了,这是奴婢见过的第一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升为校尉的人呢。”
胥若道:“他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啊。”
信里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了西北那边的风土人情,说了他在那里既枯燥又难忘的军队生活,还说了那边一望无边的黄土和白雪。
但是,胥若可以感受到沈愿的成长。
他越来越像前世的他了。
不是张扬肆意,春衫年少的小少爷,而是马足龙沙,名震边疆的大将军。
合上信纸,胥若道:“封绾那边,怎么样了。”
白兰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还是老样子,不过他最近……”
胥若问:“最近怎么了?”
“封家有让他同谢家结亲的意思。”
说罢,白兰又补充了一句:“谢家本家。”
胥若点了点头,喃喃道:“……要结亲了啊。”
白兰没再回话。
封家谢家结亲,这个事情是以前也发生过的,胥若一点也不意外。
“是跟那位叫谢云泱的姑娘吗?”
白兰点点头,道:“正是。”
“也是门当户对了。”
他们两家结亲,本就是门当户对,钟鸣鼎食,高门大户。相貌两个人又都是一等一的好,这门亲事,确实难有被诟病的地方。
“啧,我也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什么时候才能结亲呢。”
白兰本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了些许,现在听胥若这么说,又笑了起来,无奈道:“公子啊。”
“诶,对了,公子我差点忘了同你说,昨日”你昏睡的时候,六殿下来了。
第93章 将行
胥若问:“他有说什么吗?”
白兰摇头道:“他来的时候,公子正在睡着。”
胥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胥若道:“说。”
外面的小厮禀报道:“公子,夏婉姑娘回来了。”
白兰神色略有些惊讶,她道:“这么快。”
胥若对着门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那小厮退下,然后便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着蓝衣的姑娘便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后面跟着一个长的十分壮实的男人,这男人就这样站着不说话,其实还是很凶狠很具有欺骗性的。
是夏婉和阿生。
胥若算起来,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他们了。
门外的小厮把门关上,阻挡了门外一阵一阵试图侵袭进屋的冷空气。
夏婉同阿生跪了下来,朝胥若行礼,道:“公子。”
胥若虚虚的抬了抬手,声音有些沙哑道:“起来吧。”
阿生跟在夏婉后面,开口问道:“公子你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胥若道:“一点小风寒罢了。”
阿生回道:“可以让婉婉给你看看呀,她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
胥若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看着夏婉道:“事情都办完了?”
夏婉道:“回公子,都办完了。”
夏婉变了很多,以前还是个仇恨和渴望都明明白白写在眼里的小姑娘,现在就变成了个让人一眼看不透的人了,一年半的时间让她的容貌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增添了些风情和说不出来的韵味,这张脸,放在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胥若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好。”
“你们也是舟车劳顿,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
………
三月莺飞草长,四月红情绿意,六月日光倾城,那一场声势浩大的隆冬终于过去,又送走了温暖和煦的春天,就连炙热的夏天都开始接近尾声。
七皇子府里的那名被好吃好喝供着的神医,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被一剑入喉,鲜血溅了几尺,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三皇子卷入一起私吞官银案,皇帝已命大理寺着手调查,谢成光主审此案。
短短一年的时间,皇城里的局势已经变了又变。
如今的符奕,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依附于三皇子的符奕,他不仅可以自立一派,甚至已经是夺位的有力人选了。
自从那名神医死了之后,符奕和符岚的梁子就彻底的结下了。
胥若的病有所好转,但身体依旧十分虚弱,不能久站,不能费神,但至少比冬天的时候要好多了。
苗疆的那位姑娘,又来了一遍梁溪。
胥若的身体被伤到了根本,蛊虫本来就是在不停的消耗着胥若的精力,经过那场大病之后,她分明可以感受蛊虫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
胥若身体好起来以后,便开始再次活跃于朝野之上,一边充当着皇帝的左膀右臂,一边又替符奕扫清障碍。
这一切与前世种种,仿佛又重新画上了等号。
………
夜晚,暗香浮动,月色撩人。
胥若坐在一处阁楼里饮茶,周遭设计别具风格,木雕栩栩如生,香炉里燃烧着的香料气味清香,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一阵脚步声从外间传过来,胥若放下手里的茶杯。
“殿下今日来的有些迟呢。”
符岚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步履从容的走了过来,坐在了胥若的对面。
“同沈尚书议事议晚了,耽误了些时间。”
说罢,符岚抬手准确无误得拿起了面前的瓷白色茶壶,给胥若倒了一杯茶,一边倒一边看着这略显碧绿的水流,道:“听说胥若你喜欢喝茶,这个是我从父皇的那弄来的,不知胥若你喜不喜欢。
胥若目光向下移了移,微微垂着眼看了眼杯子里的茶,没有动作,然后看着符岚道:
“看来殿下眼睛恢复的不错。”
符岚愣了下,随即笑道:“若非没有胥若你的帮助,我也没有今日。”
“殿下有济世之才,可不能因为一双眼睛平白白废了。”
紧接着,胥若又道:“听闻殿下在西北有一批同封家合作运往海外的香料,因为战事加紧,那批香料停在了西北,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符岚笑的温润,道:“真的什么都瞒不住胥若,战事太激烈了,那么一大批货物,实在是不好运。”
“不知胥若你可有什么办法?”
胥若手指轻点着桌面,道:“香料停在西北的尾仙坡,那儿也是个茹毛饮血的地方,想要把香料一点不差的从西北运到江南,说实话,不简单。”
“不过如果殿下可以同西北那边驻留的军队联合,不说顺利运到江南,平安出西北应该不算难事。”
符岚闻言苦笑道:“这个办法我曾经也想过,但说起来轻巧,我们又如何让那边驻留的军队护着这些香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