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今年五周岁,不爱读书,只喜舞刀弄枪。老二为此头疼不已,偏偏他每次都拿亲娘不爱读书说事,每每都让凌凌抓狂。
严春娘可舍不得打孩子,“等他大些就知道了。”
林云舒站起身,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我的花,他要是给霍霍了,我就找你们两口子算账。”
一岁的孩子能摘到花吗?纯粹就是大人惯的。
这眼神带着一丝警告,严春娘莫名心虚,讪笑一声,“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凌凌噗嗤一声乐了,冲着严春娘挤眼睛,小声凑过来,“也就娘的话,你才能听一听。”
宠孩子也有个度,大嫂这样宠孩子可不见得是好事。就算阿寿来得不易,两口子也不能这样无底线地宠,迟早宠出事。她作为婶子,也不好多提,免得伤了妯娌之间的和气。估计四弟妹也是这样想的,被孩子伤了那么多心爱的花,也只能自己偷偷伤心,不敢真的发火。
三人正这边有条不紊忙活着,福管事从走廊处急切奔过来,“老夫人,不好了!挖到死人了。”
林云舒丢下铲子,“什么?”
凌凌和严春娘也走过来,“怎么回事?”
福管事皱巴着老脸,“两个长工在后头挖坑,没成想竟挖到个死人,许多虫子在尸体上爬,可吓人了。”
林云舒不敢耽搁,率先走在前头,三人忙跟上。
到了后头一瞧,尸虫爬得到处都是。严春娘和凌凌只瞧了一眼,扶着墙将刚刚才吃没多久的午饭全吐出来了。
林云舒忍着恶心,咳了好几下。这就是她当初不选法医的原因,她自己看了都害怕,如何还能帮着捉拿真凶呢。
一个长工颤颤巍巍人前,抖着腿,“老夫人,我挖的时候没注意,刚好挖到脸上。”
脸已经完全看不清了,没办法照着人脸辩认死者身份。
林云舒看向福管事,“你去马场将县令请过来。再叫仵作过来。”
验尸,她可不在行。也不知这人死了多久。
福管事领命而去。
第91章
马场就在庄子旁边,小四几人很快就到了。
三人瞧过一眼之后,与凌凌和严春娘一样,吐得昏天黑地,面色如土。其他人倒罢了,就连老三都这样,倒是出乎林云舒预料,笑话他,“总说自己是条汉子,看到死人吐成这样,你也不羞愧。”
老三脾气暴躁,林云舒总喜欢拿老三开涮,每每被亲娘堵得哑口无言,又憋屈得不敢发火的样子,别提多有趣了。
老三自诩江湖好汉,心胸宽广,平日也不爱与人计较,听了亲娘这话,苦着脸,“娘,你就别说是英雄好汉了,就是黑白无常来了,瞧见这一幕也得变脸。”
林云舒笑笑没说话。
小四看向老二,“尸体还在腐烂,估计是这个月才死的。二哥,你先回去查下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都有哪些,将这些人的家属都找来。”
老二领命而去。
没多久,附近胡满村的村民听说这边有死人,有那胆子大的就围过来看热闹。
林云舒担心这些人破坏现场,就让福管事拿了绳子过来将现场围住。
仵作是在半个时辰后赶到的。
听说城外有死人,立刻拿了工具箱前来。
到底是专业人士,瞧了尸体一眼,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将肩上的工具箱解下打开。从中取出两片黄姜含在嘴里,从地上捡了颗棍棒拨了几个尸虫放进一个陶瓷小瓶,用木塞封上后,开始一点一点观察尸体表面上的细微痕迹。
其他人待在不远处,静静等待他查验尸体。
老三对这仵作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四,就冲仵作这表现,我觉得你这个月该给他奖励。”
小四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衙门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呀。仵作也不是每回都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都是正常死亡。这仵作过去瞧一眼,死因无可疑,一个月就能拿到二两俸禄和三两赏银,一共五两银子已经不错了,还要怎样。”
为了防止这些衙役借职务之便搜刮百姓,占百姓的便宜,小四将之前买的五百顷盐碱地所得收成全部用于奖励衙役。按照个人表现,给予不同程度的奖励。
仵作只要没有验错尸就可得三两赏银,比以前好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仵作已经验完尸过来,听到小四这话忙表衷心,“大人所言有理。我已经心满意足。”
比起其他县的仵作,他能得五两银子已经非常幸运了。
老三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立刻问道,“你都验到什么了?”
仵作翻出自己记录的验尸册子,“死者是二十一、二的男人,穿的黑布鞋脚底一侧已经明显磨低,身上穿的衣服是扎袖青布衣,死亡时间大概在七日到十五日之间。致死原因应该是胸口被人扎了一刀。身体多处擦伤,想必生前与人打斗过。不过对方不是练家子,所打之处并不是致命部位。想来凶手应该是与死者在争执过程中失手将死者误杀。”
林云舒有些诧异,“你验得还挺仔细。”
这可不是现代有诸多仪器,他能得出这么多的结论,想必也是多年积攒的经验。
仵作拱手,一脸谦虚,“在其位某其事,老夫人谬赞了。”
老三嬉笑,“我刚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当他没看过他以前记录的那些验尸档案吗?只写了死者性别,年龄,住址,有时连致死原因都不写。要多马虎就有多马虎。现在可倒好,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
仵作老脸一红,“都是大人之功。”
什么功就不用多说了,那是银子使到位了。
小四不是翻旧账的人,抬了抬手,“劳你把尸体运到衙门,稍后我让家属过来认尸。”
仵作拱手称是。
发生命案,大家自然不好在郊外逗留,全都回了衙门。
老二已经找到档案,将仵作的验尸记录相结合,“那只有一人满足条件。此人名叫王四喜,家住城南,以卖豆腐为生。十天前,他家人过来报案,说他失踪三日,至今未归。我让衙役在城中到处找,一直未能找到此人下落,没想到他早已被人杀害。”
小四当即就让衙役到城南王家通知亲属。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四喜的爹娘都来了。
两人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粗布麻衣,满脸风霜,一看就是经过苦日子熬出来的贫苦百姓。
小四让衙役带王父王母去认尸。
说是认尸其实也就是认衣服和鞋子。
王四喜尚未娶妻,家里衣服都是王母一手操办,一眼便认出死者身上的衣服是她所缝。二老在验尸房哭了个昏天黑地。
隔着老远都听到老两口悲切的哭声,林云舒这次没有回后院,坐在大堂上,一起审案。
老两口哭过一场,被衙役劝过后,重新来到大堂,将王四喜失踪一事又说了一遍。
“十三天前,四喜一早就推着豆腐车,沿街售卖。我们家以做豆腐为生。我有四个儿子,每人一个方向,四喜那日是到城西卖豆腐。到了晚上,他也没回来。我原以为他是豆腐没卖完,在别人家借宿。没成想,一连三日,他都没回来。我让三个儿子到处找,许多人都说没见过他。没办法,我只好到衙门来报案了。没想到,我儿子竟被人杀害了。我苦命的儿呀,好不容易攒到聘礼,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这一死,以后没人给你承继香火,你以后可咋整呀。”
她哭得凄惨,全身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得往外流,说不出的伤心,王父也是缩着脖子,一脸的悲痛。
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云舒默默叹了口气,“老人家请节哀。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凶手,让你儿子死也瞑目。”
哭场戛然而止,王母脸上挂着泪珠,她用手背狠狠抹去,膝行几步跪到小四面前,“县令大人,请你一定要为我家四喜报仇。他素来老实,嘴又笨,从未与人结过怨。这天杀的,居然会害我家四喜,真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小四担心她又哭个不休,立刻点头扶她起来,“我一定会还你四儿子一个公道。尸体暂时先留在衙门,待找到凶手,你才能将你四儿子的尸骨带回去安葬。”
提起后事,王母又是一阵伤心,“我知道,有劳大人了。”
林云舒拿出炭笔,“你将你四儿子的容貌特征说一遍,我来为他画相,也许能早日将凶手抓住。”
王母将信将疑,说了一遍后,林云舒将素描画好,拿给王父王母看,两人当即呆愣当场。
王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确定地问,“老夫人莫不是见过我家四喜?”要不然怎能画得一模一样。
林云舒摇头,“这是绘画技能。”
亲自送走这两位老人家,小四回来后,一家子聚在一起商量,“三哥你明日先带衙役到城西打探。”
老三点头,“好,我明日就去办。”
第二日,太阳自东方升起,温暖的晨光徐徐拉开了帷幕,带着清新降临人间。淡黄色的阳光洒下,在这座县城上方笼罩一层金辉。街市上开始热闹起来,纷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人耳中,惊醒一个个熟睡中的人儿。
林云舒打着哈欠,穿完衣服,洗漱完毕到了大堂,见凌凌正扯着老三的袖子,“老三,我今儿也跟你一块去查案吧。我身手这样好,一定能帮上你的忙的。”
老三打着哈欠,将自己的袖子夺回,“二嫂,你好生待在家里不好吗?查案子是老爷们干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这话明摆着看不起女人,凌凌登时怒了,叉腰就要发火,眼尾瞄到婆婆的身影,立刻计上心头,“老三,你这样看不起女人是不对的。咱娘可是女中豪杰,她要不是小脚不便,定要跟你一起查案的。”
老三见她搬出亲娘来,拿着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扯到咱娘身上。咱娘跟着查案,也没必要下乡吧。我查好后,回来讲给你们听不也一样嘛。”
凌凌不高兴了,“那怎么能一样呢。不亲自去看过,哪里知道到底怎么查案呢。我还打算跟咱娘再出一本书呢。”
众人齐齐看向林云舒,无声寻问,他娘这是又想出书了。那可有眼福了。他娘写的故事可比二哥写得有意思多了。
老二微微有些惊讶,“娘,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云舒怔了怔,看向凌凌,“对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回写书是因为凌凌怀孕,她担心凌凌练剑伤到身子,才故意带她一起写书的。说是一起合写,其实凌凌只负责想剧情,真正动笔的是她好不好?
她做事严谨,句子必定要通顺,剧情必定要合情合理,一个剧情至少要写上十来遍,才能定稿。虽说后来也卖了个好价钱,但林云舒却觉得写文太累,忒辛苦,至今也未曾动过写第二本的念头。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轻快一些,她才不遭那份罪呢。
老三指着凌凌哈哈大笑,“看吧,这么快就露馅了。你想说谎,居然没跟咱娘串通好,一大败笔。”
凌凌叉腰,仰着小脸,“你知道什么!我又怀孕了。娘一定会同意的。”
林云舒:“……”
大家齐齐看向她肚子,一直任由娘子闹腾的老二听到凌凌这话嘴里的饼差点吐出来,“娘子,你说什么?你又有了?我怎么不知道?”
凌凌撇了撇嘴,“我昨天回来后还吐,后来去药铺找郎中诊脉才知道的。我昨晚睡得早,给忘了。”
老二搓着手,围着凌凌转圈,确定她不是在说假话,立刻扶她坐下,“既然已经怀孕,你就在家好好歇着。”
凌凌板着脸,“我才不。”
虎子看了眼亲娘的肚子,握住亲娘的手,“娘,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妹妹。要像安安妹妹一样可爱。”
凌凌抚了抚额,不得不说出一个事实,“儿子,娘真的没办法保证一定生个妹妹。”
虎子瘪着嘴,“一定要是妹妹,妹妹好看,要是弟弟,我就要揍他了。”说着还举起小胖手作威胁状。
凌凌弹了他一个脑蹦子,“这可不行。哥哥要保护弟弟和妹妹,不能欺负他。”
虎子一脸苦恼。
因为怀了孕,老二犟不过她,凌凌到底还是如愿以偿跟去查案了。
照理说她身体好,又有武艺傍身,大家应该能放心才是,可抓凶手会出现各种意外,林云舒还是不放心,“若真遇到贼人,你不能动手。让老三抓就行。”
凌凌生怕婆婆开口阻拦,满口答应。
等两人走了,老二默默叹气,“也不知道咋回事,一怀孕,她就闲不住,非要干点什么才好。”又不免担心起来,“娘,会不会真遇到凶手啊?”
林云舒无奈抚额,“他们就是去查凶手的,还能遇不上?难不成你想这案子成悬案?”
老二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那我也跟去!”
小四在后面喊,“哎,二哥,你还有公事没处理呢。”
只是哪还有他的影子,早就溜了。
林云舒指着他幸灾乐祸起来,“每次都让你二哥帮你处理,这回该还回来了。”
小四涨红着脸,颇为苦恼,“二嫂怀孕要十个月,难不成二哥都要围着二嫂转?”那还不把他累死。
林云舒摊了摊手,“那能怎么办?”
小四认命了,将自己的儿子抱过来,“儿子,你要快快长大呀,好帮爹的忙。”
崔宛毓噗嗤一声笑了,“瞎说什么呢。他才多大,你就指望他。”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二刚出了衙门,就被人缠上了,说他前几日给办的户籍资料有问题,老二没办法,只能跟着这人去处理。
话说老三这边,带着五六个衙役往城西出发。一连问了几条巷子都没人见过王四喜。
后来还是城西门外的修鞋匠见他们愁眉不展,无意说了一句,“也许他是去了城郊也说不定。”
城里人吃豆腐还是很方便的。但是城外就不一定了。许多货郎为了多换些钱都会到乡下卖豆腐,豆腐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块,许多人家都吃得起。也许那王四喜是去城郊卖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