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萸有点儿不在状态,懵懂嗯了声。
顾寅眠起身:“我先去洗漱,稍后带你出门。”
掩嘴打了个小哈欠,桑萸把头埋入被褥,嗡声回了句“好啊”。
等等——
睡意逐渐褪去,桑萸掀被坐在床上,她视线怔怔望向紧闭的盥洗室。
顾寅眠这是,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淡定的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呢。
可真的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他都不会好奇自己怎么回到酒店的吗?
两人吃过早餐,同去北汀美术馆观赏展览,桑萸专注地看会儿画,便忍不住将目光悄悄落在男人出众的侧脸上。
从走出酒店到现在,顾寅眠表现得很正常。
与寻常的那个顾寅眠一般无二,但桑萸就是觉得怪怪的。
顾寅眠自然有察觉到小姑娘时不时投来的注视,但——
就当没发现吧。
昨晚的事,他也很懊恼。
所以,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出美术馆已将近晌午,头顶阳光炽热,桑萸慢吞吞戴好遮阳帽,用质疑的目光望着顾寅眠。
顾寅眠清咳问:“午餐想吃什么?”
桑萸想笑又不敢笑,她抿抿唇:“哥哥,昨晚……”
顾寅眠建议:“北汀大学附近有家素菜馆不错,不如我们去吃这个?又或者,去昨天我们路过的西餐厅?”
桑萸不走路了,她停下脚步,仰头静静望着顾寅眠,眉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寅眠:……
若有似无的风扬起她乌发。
小姑娘眼底好像弥漫了整个午间的阳光。
行吧。
顾寅眠放弃挣扎抵抗。
他低眉望着小姑娘,决定乖乖任她质问嘲笑。
桑萸眼尾潋滟如桃花,她微微摇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言语间似乎有那么点俏皮的意味:“我刚才是想说,我昨晚很想吃粤菜,就突然很想吃,所以哥哥,我们中午去吃粤菜好不好?”
顾寅眠:……
*
行程紧张,他们只能在北汀待两天。
下午收拾好本就简单的行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
办完退房手续,桑萸帮顾寅眠收好证件,还未走出大堂,便听见休息区传来声轻唤:“寅眠。”
桑萸下意识回眸,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从落地窗下沙发起身。
女人装扮利落简洁,是很有气场气质的类型。
桑萸望着她朝他们走近,记忆忽然浮上心头,她是裴云月吗?
那个曾经被她误会成顾寅眠心之所向的那个女人?
一瞬窘迫,桑萸讪讪看顾寅眠一眼。
顾寅眠读懂她眼底的赧然,挑了下眉梢,他嘴角牵起浅浅的笑。
“寅眠,昨晚我也去了绿淞会所。”裴云月妆容精致,态度大方得体,“不过飞机晚点,我赶到时,他们说你已经走了。”
顾寅眠嗯了声,心生无奈,果然,他还是躲不过昨晚这场魔咒?
裴云月虽习惯顾寅眠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依然免不去难过,她望向安静站在他身旁笑得甜美的小女生,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笑容也开始变僵硬。
顾寅眠问:“你下榻在这家酒店?”
裴云月点头。
顾寅眠说:“我们马上回西锦,航班时间将近,先走一步。”
裴云月道了句再见。
走出酒店,两人前往机场。
桑萸沉默地望着窗外,并不出声。
顾寅眠拧开瓶水递给她,小姑娘说了声谢,便陷入寂静。
眉头簇起,顾寅眠心头有些不安。
他不是傻子,不过有些事,不懂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从未给过别人希望与优待,便不会歉愧难安。
但小姑娘这幅不言不语的样子,竟让他有种都是他的错的感觉。
半晌,顾寅眠主动开口:“我同她没什么。”
桑萸偏头看他:“我知道啊。”
顾寅眠定定望着她:“那你怎么不理我?”
桑萸:……
她想说没有。
可是,她确实就不太想搭理他。
无言半晌,桑萸好泄气,她嘟囔说:“我在想,你原本应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和裴云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可你都不喜欢,所以,我有点想象不到。”想象不到倘若爷爷身体健康,遵从本心的顾寅眠会选择怎样的女孩子呢?
就因为这个?
顾寅眠失笑。
他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眼神迷惘,顾寅眠侧眸望着垂下眉头的小姑娘。
是她这种吗?
许久,顾寅眠薄唇微启,答案笃定:“重要的不是哪种类型,重要的是你。”
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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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西锦的冬, 寒风凛冽。
桑萸裹着厚厚的白色围巾, 赶往美院。
地铁月台空荡荡, 唯有位怀抱花束的少年,他耷拉着头,满脸怅然若失,不知发生了何事。
桑萸担忧地看少年一眼, 与他擦身而过……
年底公司事忙,顾寅眠时常加班,有几夜甚至凌晨两三点才归。
与此同时,桑萸为参加《艺之美》而创作的油画,也已落下最后一笔。
可她这幅画能否得到潘教授的青睐认可,仍是未知数。
灰蒙蒙的天像是被画笔涂过,桑萸穿过校园光秃秃几棵树, 把油画拿去给潘晓岳帮忙指点。
潘教授的办公室书卷味极浓,隐约有墨香。
油画平铺桌台。
捧着一盏茶的潘晓岳定睛细瞧。
许久无声, 桑萸忐忑且紧张。
她咬着唇,想看又不敢看潘晓岳的神色。
再等片刻, 桑萸终于鼓起勇气,掀起垂低的眼皮。
站在油画前端详的潘教授一动未动,他手中茶盏热雾缭绕,氤氲着四处飘散, 化为虚无。
足足又半晌,潘晓岳忽用力将茶盏搁置一旁,他俯身凑近油画, 猛抬起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灼灼盯住桑萸,热切到近乎饥渴的问:“你准备给这幅画起什么名字?”
桑萸有些被潘教授吓到,回:“心头月。”
潘晓岳嘴角蓦地划开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心头月是心上人?”
桑萸:……
“很好,”潘晓岳面色逐渐变得通红,似是兴奋激动交杂,“我马上就给你报名,这幅画我很喜欢,意境与技艺结合的很好,既有西方古典油画的特色,又融入国风的唯美高远,很好,很好。”
接连用了四个“很好”,潘晓岳高兴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最后站定在桑萸身前:“快说说,你是怎么得来的灵感?”
桑萸被夸得脸红心跳,一双杏眸水盈盈的:“前不久刚回故乡,恰巧那晚是满月,漫天都是银色,很漂亮。”
“原来如此,”潘晓岳稍微冷静了些,他再看数眼油画,才不舍地抬眸望向桑萸。他话里蕴含着打趣的意味,难得有了八卦的闲心,“画中这个男人是你男友?”
“他,是我丈夫。”
“……”
潘晓岳震惊:“你才多大,都结婚了?”
桑萸害羞地颔首:“今年秋天刚举办的婚礼。”
潘晓岳挑眉:“怎么没邀请我?”
桑萸:……
潘晓岳自是同学生开玩笑而已。
他爱不释手地看着这幅油画,满眼欣赏都快溢出来。
小姑娘用银灰色的调子,来描绘这漫漫静谧月夜。
满月当空,数棵柚子树显得深邃幽远,老墙锈迹斑驳,似镌刻着永恒时光。地上枯藤攀援,可在角落处,又有一朵洁白小花颤巍巍绽放着。
画面中心,穿墨色风衣的高挑男子本是迎着月色向前,却蓦然回首,他仿佛在看什么,又或是在等待什么。他身前筛下了一树罅隙间的月光,而他的眼神,透过那些疏密的银色,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
可以说这幅画不仅仅是意境出众。
人物与环境,中西的融合,都处理得极其自然和谐。
比她先前的画工,精进许多。
若说潘晓岳最初是想给小姑娘一个锻炼的机会,如今,却是很有几分把握了。
藏在袖口的双手微微颤抖,潘晓岳眼神澎湃,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假以时日,正乖巧立在他办公室的这位小姑娘,或许会终成大器。
*
元旦初过,宿舍便沉浸在准备期末考的恐惧中。
桑萸连着几日未回家,同室友们奋战在前线。
陈露盈埋首题海,还不忘苦中作乐,戏谑桑萸说:“你天天不回家,你家顾先生没意见哦?不怪你冷落他吗?”
桑萸脸颊在台灯下白得仿佛发光:“他也忙的。”
林宜笑:“那敢情好,谁也不耽误数落谁。”
说着,桑萸手机新进一条简讯,是顾寅眠:【给你们点了驱寒暖胃汤,19:30到,喝完早些睡,别熬夜。】
桑萸嘴角不自觉翘起,她搁下笔,专注同顾寅眠传信息:【你今晚能早些回家吗?】
顾寅眠:【嗯,大概八/九点。】
桑萸托腮敲字:【今天好早呀,你到家后也喝点暖胃汤,天气冷,注意身体。】
顾寅眠:【好,你现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指腹轻敲脸颊,桑萸纠结迟疑片刻,忽地呼出一口白汽:【那个哥哥,我有套厚羽绒服忘在家,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雪。】
顾寅眠回复的很快:【我稍后给你送来。】
桑萸脸颊染上胭脂般的薄红:【多麻烦啊!不如,你待会回家的时候绕来美院,把我顺便也捎回家好不好?】
顾寅眠:【……很好。】
若非在宿舍,身旁有三位室友,桑萸说不定会害羞地跳起来。
她居然就真的这么说出口了?!
面颊温度不断攀升,桑萸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自己,连忙松开随意扎成丸子头的发,跑去洗头。
韩月洁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莫名其妙:“桑萸你在干嘛?”
桑萸百忙之中回:“洗头发呀,我等下要回家,19:30有外卖,是驱寒汤,你们帮忙把我的那份也喝掉吧。”
三人:……
陈露盈头都不想抬:“肯定是她老公要来接她,回个家搞得跟约会似的。”
韩月洁附和说:“就是,待会肯定还得挑衣服。”
林宜已经被无法言语的羡慕嫉妒冲昏头脑:“我也想结婚!!!”
陈露盈都快被题海搞得头掉,恹恹说:“桑萸这样的婚,谁不想要呢哎。”
……
很快送来的外卖成功让三位室友闭嘴,桑萸吹干发,忙着换下睡衣,刚收拾好,便接到顾寅眠的电话。
桑萸背上包,浅咖雪地靴哒哒哒,欢快地小跑出宿舍。
室友们:……
夜晚的风格外刺骨。
桑萸缩成一只小企鹅,脚步却依旧轻快。
顾寅眠把车停在宿舍附近,正站在车旁等她。
浅浊橘晕下,男人身长玉立,竟让漫漫冬夜都有了一丝温暖。
面对面站着,两人互相打量彼此片刻,才上车坐好。
这段时间,他们都好忙。
“你好像瘦了。”
“你好像瘦了。”
竟同时脱口而出。
桑萸双手揪住围脖,笑靥如花。
顾寅眠嘴角也漾开淡淡的笑意。
“前天爷爷去复诊了吗?”车缓缓上路,桑萸忽地睁圆杏眼,仿佛在嗔责他,“为什么没跟我讲?”
“爷爷的意思。”
“结果今天出来了?”
“嗯。”
桑萸突然不太敢继续追问。
顾寅眠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并没有恶化。”
桑萸哦了声,绷紧的心弦瞬间得到放松。
气氛沉寂。
夜色浓如墨,路灯仿佛照不亮这深渊般的漆黑。
沉睡都市被笼罩,顾寅眠似乎也深陷在这望不见出口的无底洞。
该怎么同她说?
是选择坦白,还是欺瞒。
又或者,让它随风而逝,成为一个只有风和他知道的秘密?
“下雪了?”望向窗外的桑萸怔住,她呆了半晌,才兴奋地望向顾寅眠,“哥哥,下雪了。”
“嗯。”顾寅眠跟着她笑。
细碎小雪绒并不密集,它们慵懒随意地散落人间,为冬夜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
车泊入库,顾寅眠同桑萸并肩行在庭院。
身旁小姑娘伸展开掌心,去接那些没有规律的雪花。
很快,她乌发铺了浅薄一层洁白雪绒。
顾寅眠伸手替她拂去。
桑萸便扭头望着他笑。
恰巧她睫毛落了片晶莹的雪。
顾寅眠心跳窒了一瞬,忽然说:“桑萸,如果我有事欺骗你,你会怪我吗?”
桑萸愣住,似是诧异,那片雪已融化,冰凉凉的,她边揉眼睛边笑:“你会吗?”
不等顾寅眠答,桑萸便顾自开口:“肯定不会的。如果你骗我,想必也是为我好,不过哥哥,”她脚步顿下,望着他的那双笑眼弯如月,“你还是先告诉我吧,我会乖乖听你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