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喜欢总比昨天多一点——弦外听雨
时间:2019-10-29 09:49:24

  搜索结果瞬间弹出。
  果然,果然是男性口服避孕药。
  产地国外。
  国内并不销售的那种。
  大脑陷入空白,桑萸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行行字在她眼前浮现,她好像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避孕药吗?
  仿若一台枯朽的机器,桑萸动作延迟地打开药瓶,轻晃了晃。
  能看出,顾寅眠应该有定期服用。
  难怪,难怪上次全家人都沉浸在误以为她怀孕的激动欣喜中,只有顾寅眠态度淡定,他并不太相信她怀孕。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吗?
  僵坐许久,桑萸游魂般将药瓶归置原位。
  她面无表情倚在窗框,今夜没有月,万物都被黑暗笼罩,像是有头恐怖的怪兽静静蛰伏着,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压抑。
  顾寅眠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真的猜不透。
  桑萸垂眉,长长睫毛覆住眸中涩意。
  她曾很小心暗示过顾寅眠,说她是想生个宝宝的。
  顾寅眠当时是什么反应?如今想来,他的态度一直都不热切期许,是她没有察觉。可他们还没结婚前,顾寅眠急着结婚,孩子不就是其中一个原因吗?
  是他说她合适的。
  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考察后,他觉得她年纪太小根本照顾不了孩子吗?
  还是顾寅眠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同她生孩子了?
  所有消极的灰暗的情绪如涨潮般涌来,几乎将桑萸湮没。
  她努力在深水中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顾寅眠待她那么好,他给她独一无二的婚礼,在她难过时为她撑腰,为她买下老家旧房……
  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甚至他经常都让她以为,他好爱好爱她。
  所以别慌,别慌。
  桑萸捂着胸口难受地深呼吸,可睫毛还是很快被染湿。
  该问问他对吗?
  当然应该问的。
  无论怎么害怕怎么尴尬,她都需要结果和答案。
  二月乍暖还寒,窗外的风忽然变得凛冽。
  桑萸不知在窗下站了多久,终于听到汽车驶入庭院的声音,是顾寅眠。
  她心跳在这刹那,快得仿佛要炸开。
  不是紧张,而是恐惧。
  等待究竟能有多漫长,又能有多匆促,桑萸终于体会到了。
  当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时,每一秒仿佛都无限延长,她久久都等不到顾寅眠出现。
  当她犹豫不安想要退缩时,每分钟却又都走得太快,她根本还没做好准备,那扇门却被一双手推开。
  顾寅眠回来了。
  桑萸双臂环胸,以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紧紧抱住自己。
  她的手,她的足尖,她整具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没关系。
  别慌……
  卧室冷寂,并未开暖气。
  顾寅眠蹙了下眉,他望向窗框边纤瘦的身影,眸中浸着柔软,语气却是嗔责的:“怎么穿那么少?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回家,先睡吗?”
  桑萸压制住颤栗,尽量平静说:“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哦了声,思及什么,顾寅眠眸色蓦地深邃,他脸上笑意变淡,周身都氤氲着严肃正经:“我也有事要同你说。”
  桑萸莫名松了口气:“你先说吧。”
  走到床边,顾寅眠背对她,他褪下风衣与西装,语气是那种随意的仿佛像在谈论天气的腔调:“听说学校要送你去巴黎美院深造,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去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
  桑萸陡然回头,她睁大一双杏眸,定定望着顾寅眠修长的背影。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顾寅眠从衣柜取出家居服,“你不该瞒我。”
  “不该吗?”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寅眠眉头深锁,他心平气和说:“桑萸,爷爷我们会照顾,没有你,很多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我知道你放不下,去国外后,你可以趁假期时常回来,我空闲时,也会去看你。”
  桑萸整个人都沦陷在极度的错乱中:“我不去。”
  顾寅眠动作戛然而止,他眉眼划过一丝不忍,嗓音却很冰冷:“你必须去。”
  气氛孤寂。沉默半晌,桑萸才抬起那双微红的眼,她攥紧拳头问:“凭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决定,我不去就是不去,你凭什么让我必须去?顾寅眠,我又不是你的洋娃娃,你不能控制我。”
  顾寅眠倏地侧身,小姑娘站在窗下,脸颊泛红,眼眶更红,她浑身好像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第一次。
  她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瞪着他,同他争辩。
  但顾寅眠现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他视线凝在桑萸脸颊,薄唇微启:“我就是不想再控制你,才让你去。”
  尽管不想承认。
  但他一直都在控制她。
  他的自私,她性格上的软肋。
  才会让他们顺利走进婚姻,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桑萸,”顾寅眠远远望着她,眉眼仿佛笼着淡淡的雾,“爷爷的身体你别担心,我会及时把爷爷情况都汇报给你,绝不隐瞒。还有我,无论你离开西锦多久,我都会等你。我是你的,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所以别害怕,别担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背叛你,好吗?”
  “我不去,我真的不想去。”怔怔望着顾寅眠,桑萸后背抵在窗框,她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
  “不肯相信我吗?”
  “我只是不想去。”
  “是吗?”顾寅眠轻笑一声,缄默片刻,他侧眸望向窗外的漆黑,终于开口,“上次顾棠梨的事,你让我明白,我应该尊重理解顾棠梨的决定,让她去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为她做一切认为对她好的决定。你也是如此。桑萸,你知道我如今最害怕什么吗?”
  桑萸茫然地望着顾寅眠,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好像隐约看到了他眼底的彷徨痛苦与难过。
  顾寅眠不敢再看她,他静静道:“有种鸟,主人很欢喜它,便将它日夜关入笼子,舍不得放它离开身边。可有天,主人想让它去寻找天空与自由,笼门打开,鸟儿却一动不动,它有翅膀,但它并不想飞出窗外。或许是习惯,或许是对主人的眷念和爱,它不再需要外界的鸟笼束缚,它自己心里就有一座囚牢,它这辈子,永远都再走不出这里。”
  桑萸:……
  听得满目怔怔,桑萸有些难堪和狼狈。
  那只鸟是她吗?
  顾寅眠是想说,她为自己画地为牢,想把自己永远都困在他身边吗?
  后背传来刺骨的凉意,桑萸下意识便想否认:“我没有。”
  她没有的。
  顾寅眠眼睛刺疼难忍,他并不想戳痛小姑娘的软肋,可一如上次,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痛苦之后逐渐有所改变。
  方槐安说得对,如果他爱她,就应该给她勇气力量和信心,去追求她人生更多的可能与价值。
  仓促收回望着顾寅眠的视线,桑萸慌乱地揉眼眶,她没有的,她才不是这样的。
  不想去国外,有很多原因啊。
  顾寅眠凭什么说她是因为他?
  室内所有的空气仿佛都在扭曲。
  桑萸用力抓住手边窗帘,她好像快要窒息在这股氛围里。
  她得离开。
  她没办法再同顾寅眠共处一室。
  她需要暂时的宁静……
  “你要去哪里?”顾寅眠看小姑娘踉跄着想要离开,踱步挡在她身前问。
  “我想回学校住几天。”眼神躲避,桑萸咬住唇,窘迫地答。
  顾寅眠静静望着她:“太晚,你别出门,我走。”
  将要离开房门之际,顾寅眠回眸,叮嘱她说:“桑萸,你要明白,我们不是在冷战,我们只是互相给彼此冷静思考的时间。两天后我再回家,这两天好好照顾自己。另外,留学的事,再仔细考量下。”
  空荡荡的房间,桑萸独自站了许久。
  窗外忽然有车灯光束一闪而过。
  如梦初醒般,桑萸着急地拉开门,飞快奔下旋转楼梯。
  漆黑如墨的夜幕,顾寅眠的车已然穿过庭院树木,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冷风灌入领口,桑萸披散的发被吹得凌乱。
  她站在台阶之上,好久后才恍惚想起,避孕药的事,她好像还没问过顾寅眠。
 
 
第59章 
  早春天气变幻多端。
  桑萸前脚刚到学校, 后脚便下起瓢泼大雨。
  雨珠坠在伞面, 啪嗒啪嗒, 乱了思绪。
  桑萸撑着雨伞来到潘晓岳办公室。
  冷风大作,窗门紧闭。
  桑萸收伞,站定在走廊,眼神茫然地静静看屋檐下连成线的雨珠。
  顾寅眠明天就要回家了吗?
  自那晚他驱车离去, 他们就没再联系。
  家里似乎知道他们有矛盾,都陪着小心,言语间的欢笑也带着几丝刻意。
  就连正在外地工作的顾棠梨,都特地打电话给她,追问详细情况。
  桑萸没说实话。
  毕竟她自己还糊里糊涂着呢,又要怎么同他们解释?
  可他们真的不是在冷战吗?
  顾寅眠是给她时间冷静吗?
  但她却乱上加乱,毫无头绪了。
  雨势渐小, 潘晓岳开窗透气,发现独自站在走廊的桑萸, 他讶道:“什么时候来的?”
  桑萸蓦然回神:“刚到的。”
  “是吗?”潘晓岳过来为她开门,“出国的事想好了?”
  桑萸粉唇翕合, 没敢正视潘晓岳含笑的眼神,她今日是来拒绝的?还是来接受的?她也不知道。
  心底憋闷时,桑萸不是没想过,顾寅眠那么强硬地命令她去留学, 那她就遂他心意,出国算了,反正他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她。
  过会儿又想, 凭什么顾寅眠说什么,她便照着去做什么。
  他让她去,她偏偏不去。
  但,赌气什么,真的够了。
  她不该这么情绪化,用偏激的态度去对待潘教授的一片心意。
  “我……”
  “没想好?”潘晓岳怎会看不出小姑娘的犹豫不决和闷闷不乐,考虑数日都没有结果,想必是很纠结了,他倒给她一杯热水,笑问,“上次你说你结婚了,是另一半不同意你出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拿不定主意?”
  “不是他不同意,其实他很赞成。”捧着纸杯,桑萸双眸渐渐迷失焦距,“前阵子我爷爷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当时才放弃去意大利交换学习的名额,虽然现在爷爷身体稳定了些,但我还是有些不安。”
  潘晓岳颔首,说了句原来如此。
  这种情况他不便多嘴,便道:“那你再同家里商量商量,这件事不那么着急,可以再给你一段考虑的时间。”
  桑萸很感激,也很不好意思:“谢谢潘教授。”
  回到画室,桑萸依旧无精打采。
  最初的懊恼窘迫过后,桑萸现在已经能平静思索顾寅眠那晚同她说的话。
  一开始,她曾想暂时离开顾家,去适应孤独的个人生活。
  或许她早早就意识到,她好像太过依赖太离不开他们。
  本来是要离开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难道与顾寅眠结婚后,她真的越来越像那只鸟了吗?
  桑萸无力地闭了闭眼,把调色盘搁在画架抽屉上。
  下午没课,桑萸不想再待在画室。
  她这副样子,何必勉强自己呢?
  晌午回到洋房,桑萸刚换鞋,沈姨迎上来急急告诉她,说顾廷尉带摔伤的顾老爷子去医院了。
  瞪圆担忧的杏眼,桑萸立即将脱掉的雨靴匆促穿上,重新奔出庭院。
  雨淅淅沥沥,桑萸耳畔萦绕着沈姨刚刚的话。中午顾老爷子记挂放在阳台的两盆新培育的多肉品种,拄着拐杖去取,阳台地面落了些雨,较往常湿滑,一不小心,他就摔了跤。
  忘记带伞,桑萸淋着雨焦切地拦了部车,赶去医院。
  找到爷爷时,只有顾廷尉一人在忙前忙后。苏小灿近日有工作,与知名品牌即将推出系列珠宝,并不在家。龙凤胎也是各忙各的事情,家里除了他们,没有旁人。
  得知顾老爷子右臂轻微骨折,并无其他方面的大碍,桑萸稍微放心了些。
  让顾廷尉留在病房照看顾襄伯,桑萸下楼缴费办理各种手续。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桑萸还是很不放心爷爷的身体,便去找先前负责爷爷手术的李主任李文强。
  叩门进去,桑萸礼貌同李主任打招呼。
  李文强性情温和,鼻梁架一副细框眼镜,他微笑望着面前的小姑娘,耐心回答她的疑问:“你们家人还是要多留意老人情况,顾老先生其实恢复得很不错,是这个年纪里很少见的效果,想必跟你们的悉心照料脱不开关系。不过顾老先生自尊心强,他心底可能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愿成为你们的累赘,所以才接连出现这些意外,好在没有大碍。”
  桑萸知道李主任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她秀眉微蹙说:“爷爷性格确实如此。”
  李文强笑道:“不必过于操心,我们可以从另个方面去想,说不定正是因为顾老先生的性格,他才能恢复得这么好,不是吗?”
  桑萸弯唇颔首,很快眉头却又蹙得更紧。
  接连几次复查全是顾寅眠陪同,桑萸基本在学校上课,关于爷爷的身体状况,她都是从顾寅眠口中得知的。
  但他并未向她说爷爷恢复得很好。
  每每提到顾老爷子,顾寅眠口吻都偏淡,提得并不多。
  她便以为,顾寅眠是在伤心,也就不敢问得更详细。
  “李主任,”桑萸掀起眼皮,如鸦羽般漆黑的睫毛缓缓眨动,“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像爷爷这种情况,日后复发的几率高吗?如果他后续情况一直能转好,有……有性命之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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