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喜欢总比昨天多一点——弦外听雨
时间:2019-10-29 09:49:24

  小姑娘杏眸水润,浸满担忧与不忍,李文强虽见惯家属这般模样,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复发的几率确实不好说,但顾老先生目前状态很好,若能继续保持下去,未来还是很明朗的,只要不突然遭受什么意外,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你们大可放心。”
  桑萸:……
  有意外,有惊诧,更多自然是欣喜雀跃。
  桑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文强:“是这段时间爷爷身体突然发生了转变吗?”
  李文强见她笑,心情莫名跟着变得好起来:“顾老先生目前状态是好了很多,但先前出院那时,情况就已经趋于稳定,我当时也是这么跟你大哥讲的,只要你们家属照料得好,顾老先生是没有大碍的。当然还得加上那句前提,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的话。”
  眼底笑意骤然消散,桑萸疑惑皱眉,等等——
  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文强:“可出院那会,我哥哥说爷爷的健康评估综合报告并不乐观。”
  李文强讶道:“健康评估综合报告?那是什么?哪儿做的?”
  桑萸怔怔说:“不是这里吗?”
  李文强摇头:“我们没做这种评估报告,病人才经历那么大的手术,各项指数当然不达标,不过根据当时顾老的综合指数展望,情况一直都还是比较乐观的。”
  雨不知何时已停驻。
  窗外湿漉漉黑黝黝的枯枝上抽出嫩绿的叶芽。
  桑萸都不知道她怎么走出医院办公室的。
  迷惘地望着小窗外,桑萸满脑子全是李主任的那些话。
  爷爷一开始就没有性命之忧吗?
  他的情况最初就没那么糟糕吗?
  真的是这样吗?
  顾寅眠为什么要同她把爷爷的身体说得那么严峻?他是故意在骗她吗?
  回到病房,桑萸陪顾老爷子说了些话。
  谨记医生的种种叮嘱,她帮顾廷尉将爷爷扶到轮椅,带爷爷回家。
  轻微骨折靠调养,自始至终大家没有责怪老爷子的意思,回程车上,倒是顾襄伯很不好意思,主动嘀咕说:“就、就两三步,我以为,以为肯、肯定没事,哼。”
  顾廷尉这才大胆接话说:“爸,雨水更有营养,您把盆移进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顾襄伯怒瞪儿子,气道:“你、你懂什么?那、那可是,我最新培育的新、新苗,脆弱着呢!”
  顾廷尉讪讪然,得,这不明摆着吗?老头儿只许自己埋汰自己,别人要真数落半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炸毛了。
  桑萸抿唇笑笑,她轻拍顾襄伯的背,替他顺气。
  顾襄伯转头望着小姑娘,这才眉眼松弛下来,放柔腔调问:“寅眠他,他出、出差了?”
  桑萸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廷尉适时解围:“这不公司事忙吗,他很快就回家了。”
  顾襄伯看儿子不顺眼,轻哼一声,不搭腔。
  回到家,安顿好顾老爷子,桑萸心事重重地回到卧房。
  这是她与顾寅眠的房间,所有摆件装饰都是他们一起挑选,低眉望着群鸟栖息枝头的精致艺术品,桑萸回忆着这数月以来的一幕幕画面。
  如果早知爷爷身体无碍,她会放弃去意大利交换留学吗?她会同顾寅眠结婚吗?
  会?还是不会。
  关键,顾寅眠那么着急结婚的原因原来根本就不存在。
  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些话?
  秀眉紧蹙,再难舒展。
  桑萸闷坐在阳台,雨后泥土散发着新鲜的气味。
  她思绪纠缠成理不清的线团。
  此时再回想,顾寅眠好像从未正面回答过她关于爷爷的身体状况,他从未亲口说爷爷状况很恶劣。他只是不断让她误解,引着她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
  顾寅眠怎么能这样坏呢?
  看着她伤心难过害怕,他很开心吗?
  他竟还让她不要告诉家人这件事,很明显,他根本就是在骗她一个人。
  是她蠢笨,是她轻易便相信了他漏洞百出的谎言。
  桑萸闭上眼,小脸拧成痛苦愤怒的表情。
  可就算再来一次,只要顾寅眠打定主意欺瞒她,她还是会上钩。
  因为她太过相信他。
  拿爷爷的身体说谎,她连想都不敢想。
  哪怕此时此刻,桑萸都仍觉得恍惚,仍不敢相信。
  回房找到手机,桑萸翻找通讯录,第一时间就想质问顾寅眠。
  指尖停顿在屏幕,不知联想到什么,桑萸久久不动。
  她满布阴霾的眸忽然多了几许质疑。
  顾寅眠骗她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是什么?是他们结婚了。
  可不可以认为,这才是顾寅眠想要的目的?
  手机倏地从手中滑落,砸在暖白色地毯。
  桑萸怔怔拾起,呆坐在床沿。
  可能吗?
  顾寅眠一开始就想和她……结婚吗?
  双手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桑萸捂住胸口心脏处,砰砰砰——
  她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了。
  这太不可思议,肯定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桑萸猛地摇摇头,意图挥去脑中所有的想法。
  但如果是这样,一切的一切,就变得有理可循。
  紧张与激动并存,桑萸急促地呼吸着,她漂亮的漆黑瞳孔一点点放大。
  或许顾寅眠早就喜欢她吗?
  因为爷爷并没有危在旦夕,所以他们便不急于要个孩子吗?
  ……
  可桑萸还是好混乱。
  还是好不敢相信。
  低眉盯着手机屏幕,桑萸望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向顾寅眠确认这些答案。
  指腹缓缓下滑,桑萸纠结许久,六神无主地给顾棠梨去电。
  铃声嘟嘟许久,终于被接听。
  那畔传来顾棠梨的声音:“怎么给我打电话?大哥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桑萸咬住唇,把爷爷方才情况同顾棠梨讲了一遍。
  生谁的气都不对,顾棠梨只好顾自恼道:“我看这几天方不方便请假,回西锦一趟。”
  桑萸低声说:“不严重的,你若忙,不用特地回来。”
  聊完这个,顾棠梨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回事?说话有气无力的,大哥还没哄你吗?”
  桑萸顿了顿,她不知这事除了顾棠梨,还能和谁商量,便恹恹道:“棠棠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些话。”
  “没时间也得有时间,你说吧。”
  压下耽误棠棠的愧疚之情,桑萸努力整理凌乱的思绪,她真的太茫然无措,她需要有人帮她拿主意。磕磕绊绊,桑萸尽量将整件事向顾棠梨完整表述。
  电话对面许久无言。
  桑萸蔫蔫唤她:“棠棠,你有在听吗?”
  顾棠梨终于回神:“在,在的。”
  又是片刻寂静。
  顾棠梨似是找回丧失的语言能力,她嗓音莫名的空茫无力:“想不到顾寅眠居然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等等,桑桑,我实在是太震惊,我现在简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桑萸感同身受,她也是如此,她整个人好像都只剩下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
  两人握着手机通话,空气再度迎来冗长缄默。
  半晌,顾棠梨不知是在叹气还是在感慨:“大哥,他这算是在骗婚吗?”
  桑萸垂眉着地毯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爷爷骗我。”
  顾棠梨略微抬高音量,气道:“你傻啊,这还不够明显吗?他摆明就是在骗你和他结婚。我简直服了,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枉我心底深处一直都以他为傲,我原以为他虽然对我们严厉,但绝对是个善良刚正拥有良好品质的人,结果……我对顾寅眠简直是,太失望了。”
  顾棠梨接着说:“气死我,我当初真以为你俩情投意合,所以才决定结婚。我就说不对劲,我这才出门多久,你怎么就和顾寅眠如胶似漆了呢?果然有猫腻,桑桑你就是性子太软和,才被顾寅眠欺上门来,你要是和我商量商量,能被他欺负的那么惨吗?”
  恼了半天,顾棠梨也意识到现在说这些话为时已晚,她是真的替桑萸难过,也替她茫然无奈:“桑桑,你告诉我,别害怕,你现在究竟想怎么办?你想同他离婚吗?”很快接嘴说,“你放心,我这次绝对无条件站你这边,你要想离婚,我绝对赞成,我也会帮你。”
  “离、离婚?”桑萸像被吓住,她睁圆迷惘的眸,眼底全是意料不及。
  “不想吗?”
  “我……”
  顾棠梨见桑萸没了后话,心底便明白,顾寅眠骗婚这件事是真的,但他们有感情,也是真的。
  莫名的,顾棠梨竟松了口气:“你怪他吗,恨他吗?”
  桑萸轻轻嗯了声,没有迟疑。
  顾棠梨语含试探:“虽然气虽然恨,可还是不舍得同他分开?”
  沉默须臾,桑萸鼓起勇气面对自己最深处的情感:“棠棠,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在知道他故意骗我的那一刻,我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我很讨厌他在爷爷这件事上撒谎,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在意,却还是骗我。但这些日子……”眼眶泛红,桑萸眸中全是水润,她嗓音渐渐哽咽,“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好多时候,我都在想,就算我们结婚的目的不单纯,但他现在肯定有点喜欢我了对吧?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很开心很满足。但我好像还是很不安,我害怕这只是我的幻觉,我害怕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除了满足爷爷的愿望,我甚至会想,生个孩子很好的,就像双重保障一样,多个孩子,他肯定就不会后悔。棠棠你看,原来我也很自私,我也在打着为爷爷的幌子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眼泪一滴滴砸落。
  桑萸愧疚地用手背捂住眼眶,情绪有些崩溃。
  “桑桑……”这是顾棠梨第一次听桑萸说那么多话,她印象中的桑萸总是柔软的怯懦的,好像没有脾气似的。她很少向她吐露心事,这些年总是她在倾诉,而她在倾听。但顾棠梨从不认为桑萸虚伪,她知道她很赤诚。
  顾棠梨突然特别难受,尤其是听她隐忍的哽咽声,她便也跟着痛心起来:“桑桑,没事的,你别这样。”
  ……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
  桑萸揉掉黏糊糊的泪痕,到洗手间收拾整理。
  她决定听棠棠的建议,暂时避开顾寅眠,到学校住几天。
  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桑萸不便同顾老爷子告别。
  前往学校的路上,她给顾廷尉传讯息,只说要去外地写生,得离开几天。
  雨后的校园充斥着萧瑟,桑萸找了处寂静角落,坐在长椅上发愣。
  必须承认,她埋怨顾寅眠的同时,心底也有一丝丝欢喜,或许欢喜,并不止一丝丝。
  可越是如此,对爷爷,桑萸就越是抱歉。
  她绝对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形下面对顾寅眠。
  她需要时间去梳理那些复杂的情绪……
  夜幕初初降临,顾寅眠得知顾老爷子发生意外,驱车从公司赶回家中。
  正在客厅等他的顾廷尉望着儿子叹了声气,面色无奈。电话里,他已告诉他爷爷伤得并不重,但小两口吵架,总是需要个契机和好,所以顾廷尉才让长子马上回家,但——
  “桑桑去了学校。”顾廷尉摇摇头,“说是写生,得去几天。”
  玄关处,顾寅眠嘴角牵起几抹苦涩,明日周六,学校组织写生应该不会定在这个时间。
  他权当没想到这点,淡淡嗯了声,换鞋上楼:“我去看爷爷。”
  背后传来顾廷尉不满的声音:“寅眠你是男人,还长桑桑好几岁,你急急忙忙哄得小姑娘和你结婚,就该担起男人的责任。虽然我们大家不知道内情,但能有什么大事让你们闹成这样?难不成你还想让桑桑向你道歉赔罪?你差不多得了,桑桑性格好,只要你服软说两句好话,她肯定就不气了。听到没有?等桑桑写生回来,你就去找她。”
  长睫覆住眸中复杂深色,顾寅眠应了声好。
  顾廷尉望着他背影,腹诽道:答应得倒挺好,可别说话不作数。
  *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顾寅眠躺在空荡荡的床上,侧眸遥望窗外浓墨。
  恍惚之间,他好像能闻到桑萸残留在床榻的香味,浅浅淡淡的,像是奶香,又像是花香……
  眷念地深嗅,顾寅眠闭上疲惫的眼睛。
  他知道,桑萸一直是个聪明的好姑娘,一点即透。
  可这次,她还在生气吗?
  两天了,她仍不想见他,所以才躲去学校吗?
  其实,他怎么舍得送她出国?怎么舍得同她分开那么久?
  但人生实在过于漫长,他不想有朝一日,桑萸会后悔,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后悔的可能性,他也不想。
  他想给她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改到18:0更新,这样每天就能多写点。
 
 
第60章 
  雨后春光旖旎。
  周末晌午, 飞机落地西锦, 顾棠梨压低帽檐, 穿梭在人群。
  美艳出众的相貌向来招人注目,哪怕顾棠梨还未成名,但凭借这张脸,依然能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风景。
  桑萸蔫蔫坐在等候区, 终于与顾棠梨会合。
  两人出机场,拦了部车。
  “我陪你回家。”顾棠梨突然语气淡淡道。
  一改无精打采的沮丧模样,桑萸睁圆眼睛,有些意外和不可置信。
  顾棠梨摘下帽子,将散落的发捋到耳后:“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他,再说,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窗外建筑树木不断往后倒退。桑萸动动唇, 倍感泄气地躺回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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