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小桃平娘各伺候在左右,阿殷没什么胃口,吃了三碟酥饼,两碗羹汤,五个煎饼后,便再也吃不下了。
  文茵被热汤熏得脸蛋红扑扑的,她兴奋道:“姐姐,咱们等会儿出去玩吧。”
  昨日刚挨了批,今天还想着出去玩,看来真是记吃不记打,阿殷忍不住又想叹气,“去哪玩?”
  “王兄上次罚我抄书,我抄好了,得拿过去给他看。”文茵笑眯眯道:“我带你逛一逛王宫,去见见我别的哥哥,尤其是瑾哥哥,他长得可好看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阿殷心不在焉道:“好啊。”
  饭后,阿殷向郡主讨要了一套蓝衣白裙,又让小桃给自己盘了个发髻,往脸上擦了些粉霜。
  阿殷站在半人高的铜镜前,端起小时候学的那些做派,唇角弯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乍一看,确实是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历经风雨,幽静深远,没有半分温婉。
  “姐姐。”郡主捧着一把梅花,从门外跑了进来,“姐姐,梅花好香啊,我摘了一些,摆在你屋里好不好?”
  阿殷拢了拢袖口,转过身,“多谢郡主。”
  郡主刹住了脚步,见鬼似的直勾勾地瞧着她,半晌,呐呐道:“王嫂。”
  没有想象中的愉悦,阿殷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不是。”
  “真的好像啊。”郡主感叹道:“比昨晚看起来还要像。”
  阿殷捋着头发,走了两步,想起自己现在走的可是温柔贤淑的路子,不由放慢了脚步,姿势略为别扭地走到了窗边。
  窗边放了个装有枯枝的白瓷瓶,里头盛有清水,阿殷把枯枝拿出来,把瓶子递给文茵,“放里边吧。”
  红梅白瓶,给庄重灰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姐姐,你好了吗?”文茵催促道:“外头好像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出门吧,等雨落下来了,平娘就不让我出去了。”
  “嗯。”阿殷抿了抿嘴,仍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出了门。
  天边黑云越来越厚,狂风肆意卷着她们的裙摆,小桃拿着伞,在后头喊道:“郡主,走慢些,别摔着了。”
  忽然,一滴水珠落在了石板路,紧接密密麻麻的雨滴铺天盖地而来。
  小桃急忙地撑开伞跑上前来,将文茵的身子完完全全遮蔽住,恐她淋到一点儿雨。
  阿殷自顾自的架着另一把伞,走上翡翠桥。
  行至桥中央,阿殷听见前头的文茵用她那单薄的小嗓子甜甜地喊了一声,“瑾哥哥。”
  阿殷循声望去,只见桥底下站着一人,他背对着她们,一身墨色便服,头发束起,单是个背影,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那人脚步一顿,慢慢转过了身。
  阿殷终于是瞧清了他的脸。
  此时此刻,阿殷内心翻涌,五味杂陈,所有情感到嘴边化成了一句话:我去你娘的。
  瑾哥哥,她怎么就没多嘴问了一句文茵,她那俊美的瑾哥哥全名叫什么。
  怀瑾侧身看向笼罩在雨雾中的翡翠桥,阿殷迅速压低伞沿,隔绝了他的视线。
  文茵提着裙子,三步并两步地跑下了桥,小桃举着伞,急急跟着她,“郡主,慢些。”
  阿殷胆战心惊,不情不愿地向前挪步,耳边响起了那句话。
  ——江湖路远,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想当初,她是真以为自己和怀瑾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了,才敢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潇洒离开。
  如今,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他是睥睨众生的王子,而她,什么也不是。
  阿殷想,可能过了今天,她就再不用费劲心思勾搭世子了,也不怕陵游拿她的身子给小宁做窝了。
  怀瑾会先将她大卸八块。
 
 
第19章 乌鸦
  文茵跑到怀瑾跟前,微微张口喘气,“瑾哥哥——”
  小桃站在旁边,一面撑伞,一面细致的拿着绣帕拂去她身上的水珠。
  怀瑾抬手拂了拂文茵额前的碎发,温言笑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文茵撇撇嘴,委委屈屈道:“瑾哥哥,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好久没瞧见你了,问了父王、王兄,他们都不告诉我你的下落。”
  怀瑾听言,叹了口气:“这宫里也就只有你惦记着我了。”
  “谁说的,很多人都盼着你回来呢。”文茵掰着手指,细细数道:“琳琅,清月,飞飞……”
  怀瑾摇了摇头,失笑道:“别数了,费脑子,你还是想想等会儿吃什么吧。”
  文茵不念叨了,她挠了挠后脑勺,认认真真地思索了起来。白扒四宝,虎皮兔肉,糖醋鱼卷,豆面饽饽……每次都是那些相似的味道,她吃得都厌烦了,倒是昨日在宫外吃的那碗香脆馄饨,让她有些想念了。
  怀瑾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到亭子里去想吧,站在雨里,会影响头绪。”
  于是,三人进了前边的小亭子里。
  文茵刚一站定,立马一拍手,脱口道:“我想好了。”
  怀瑾配合她,“吃什么?”
  “馄饨。”文茵舔了舔嘴唇,“瑾哥哥,你应该没吃过吧?”
  怀瑾淡淡道:“吃过。”
  之前在金雅阁,他卧病在床吃不下东西时,阿殷没少花心思,每天琢磨着弄了好些吃食喂他。
  想到这,怀瑾微微皱起了眉,自从上次阿殷使计逃跑后,她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襄汾蓟北,甚至梁国,杨石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瞧见她的身影。
  她究竟去了哪里?
  “瑾哥哥?”文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道:“你还老说我呆呢,你看看你自己。”
  怀瑾刮了刮她的鼻子,轻笑道:“我何时说过你呆了?”
  “不是你吗?”文茵嘟囔着,“难道我记错了?”
  怀瑾望着亭子外的雨帘,漫不经心道:“下雨天你不在殿内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本来打算去找王兄的,然后再去找你。”文茵咧着嘴,笑了一下,“没想到提前在这儿碰上了你。”
  怀瑾疑惑道:“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回宫了,想带姐姐见见你。”
  “二姐回宫了?”
  “不是二姐,是救我命的姐姐。”一回生两回熟,文茵这会儿已经能熟练地背出阿殷教她的那段话了。
  这半路杀出的姐姐,怕不是别有预谋?怀瑾自己黑着根肠子,揣测起别人来也净是不明亮的。他挑了下眉,问道:“她人呢?”
  “在——”文茵这才想起来阿殷,她赶忙回过头,见对面翡翠桥空空荡荡的,路上也没有阿殷的身影,不由纳闷道:“咦~方才明明还在一块的,去哪了?小桃,你有瞧见姐姐吗?”
  小桃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的眼睛只顾着看郡主了。
  文茵扯着嗓子大喊道:“姐姐!姐姐!阿殷姐姐!你在哪啊?”
  “阿殷?”怀瑾成功捕获到了这两个字,他怔忡了一下,问道:“你说救你的那个姐姐叫阿殷?”
  文茵点点头,“嗯。”
  “她是不是有功夫?”
  “是啊。”文茵的语气充满了敬佩,“姐姐可厉害了,几招就把那坏人给打跪下了……”
  “哦——”怀瑾拖长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不过,她去哪里了呢?”文茵踮起脚,不死心地将脑袋朝翡翠桥方向探去,嘴里嘀嘀咕咕道:“王宫这么大,万一她走丢了可怎么办?”
  怀瑾笑了笑,“不如我们以亭子为界,你往东,我往西,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黔明宫会合,谁先找到阿殷,谁就赢了,到时候……”
  “好啊。”文茵兴致勃勃,不等他说完,便拉着小桃就往西边跑去了。
  ***
  下了桥以后,阿殷的脚步不听使唤,往反方向走了,她也没有办法。
  一路上,她提心吊胆,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生怕怀瑾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后来,她越走越偏,根本不记得自己走到哪了,也不记得来时的路。
  大雨浇灌着王城的每个角落,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阿殷心不在焉,走着走着,突然踩进了一个小泥坑里。就算她反应再快,新换的凤头鞋也被泥水浸透了,又冷又湿的袜子裹着脚,委实叫人难受。
  阿殷寻了个偏僻处,蹲坐在地上,将鞋袜脱下,露出白皱皱的脚趾。
  她躲在廊檐下,闭着眼,突然有种静听雨声的安逸感。
  此时,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雨雾中狼狈而来,它轻轻巧巧地落在房梁上,将携带一身的雨水抖到了阿殷的头发里。
  阿殷不和它一般计较,往旁边挪了几步,双臂环胸。
  那乌鸦傲着性子,冲阿殷啼叫了几声,这叫声凄凉中带着沙哑,沙哑中带着决绝,听得阿殷头皮发麻。
  她不由想起了张叔说过的一句话:乌鸦叫,大凶到。
  与此同时,天边骤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这雷好似催命的号角声,催得阿殷心头一颤,她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了一双藏青色的长靴,那鞋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泥水,再顺着靴子往上看——
  阿殷瞬间绷直了身子。
  怀瑾离她咫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殷讪讪的,手扶着墙,站了起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廊檐下有种诡异的安静。
  阿殷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正视他,只留给了他一个侧影。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瞥了眼她的脚,轻柔地提醒道:“天冷,赤着脚容易着凉。”
  阿殷沉默无声,面无表情地将脚踩进湿鞋里,内心却万马崩腾,她扣着墙逢,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刨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人,原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啊。”怀瑾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在阿殷看来比大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可怖,她双腿发软,强作镇定道:“公子,我应该是头一回见你吧?”
 
 
第20章 爱美
  说罢,阿殷拿着伞便要往外走,与怀瑾错身而过时,她被对方牢牢捉住了手臂。
  穿堂风吹过,阿殷背脊一凉。她稍微定了定身,转过脸,目光一派清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怀瑾笑了起来,柔情似水地说道:“我们不过半个月没见,你就把我忘了,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阿殷试图收回手,奈何对方拧着一股劲,她完全挣脱不了,只能任凭他处置。
  阿殷咬紧嘴唇,捏着嗓子娇滴滴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着我,若是被有心人瞧去了,恐会嘴碎造谣,坏了你我的名声。”
  怀瑾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都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了,怕什么?”
  阿殷一听登时满脸通红,几乎就要给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来上一巴掌了,她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声线颤抖道:“公子,你可莫要胡言,我真的不认识你。”
  “是吗?”怀瑾忽然止了笑,猝不及防地抬手推开了阿殷的衣袖。
  目光所及的是一片光滑白嫩的肌肤,怀瑾眸色微暗,那些沟壑纵横的伤疤怎么不见了?
  阿殷斜了他一眼,暗松了口气。入宫前,魑什嫌她满身伤痕会吓跑世子,便调了一缸稀奇古怪的药水,让她连泡了三日,期间又喝了不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三日后,她出了浴池,发现身上的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
  阿殷动了动手指,迟疑地尖叫了一声,“非礼啊!来人啦!”
  这凄厉的惨叫,让怀瑾下意识松开了手。他抿着唇,若有所思地将阿殷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的装扮姿态确实与之前大相径庭,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不过对于她从来没见过他的这种鬼话,怀瑾是不信的,这个女人一向诡计多端,谁晓得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去了手上的疤。
  怀瑾凝视着她的脸,忽然就很慵懒得笑道:“你在搞什么花样?”
  阿殷决定装傻到底,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我没搞花样啊,我只是想回去换双鞋。”
  话音刚落,怀瑾便撑开伞,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走进了雨雾里。
  “你干嘛啊!”阿殷惊慌失措。
  怀瑾头也不回,淡淡道:“去我那儿,喜欢什么样的鞋,我让人给你找。”
  语气不容置疑,阿殷勉强一笑,“不用麻烦公子了,我自己回去换。”
  怀瑾沉默不语,带着她不停往前走。
  阿殷一脸悲怆,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觉得前面正有一个大火坑等着自己跳。
  ***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伞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梅花的幽香,阿殷踩在鹅软石的小道上,忽然有种置身于旧朝的恍惚感。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雨帘,怔怔出神。直至视野里渐渐显现出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刚毅冷峻,透着肃杀的气息,与记忆里的李元英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来了,这人是先前在街上瞧见的那个霍将军。
  世间怎么会如此相像之人,阿殷看呆了,待霍钰走到跟前都没反应过来。
  “微臣参见郡王——”霍钰向怀瑾行了个礼。
  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次禹城一战,你打得可真是够漂亮的,父王大喜,说要在宫内办一场庆功宴,再好好嘉奖你一番。”
  霍钰也不禁莞尔,“这还得多谢郡王的计策,若非郡王指点,我恐怕要着了那老狐狸的道……”
  “我不过说了两句,还是你自己聪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