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匆匆奔向马车,只吩咐一句:“留两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无人应声,厮杀直接开始。
影一影二带的人,再加上谢砚这一波,黑衣人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须臾便被斩杀,只余了两个被卸了下颚,留了活口。
谢砚走到马车前,先看到浑身是血,四处都是刀口,只余一口气似的石青,脸色难看地吩咐道:“给他止血,带回府医治!”
然后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径直掀开了车帘。
车里,元妤被李嫣抱着,二人都是眼神微惊地看向他。
谢砚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虽白,身上却好似没受什么外伤,终于松了口气,深深闭了闭眼。
……
那边,独自一人骑马、慌张奔逃中的蒙面人不知何时蹭掉了脸上的蒙面巾,慌张向后张望紧跟在后面快追上来的人时,被人瞧见了脸。
赫然就是郑皇贵妃之子,八皇子李曜!
竟是他带人截的元妤!
慌不择路之下,他竟然骑马奔进了前头的小树林,一路被树木枝条抽刮得衣服都烂了,身上脸上也处处都是血印子。
他死咬着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再叫他们好看!
奔逃中没注意前面路上出现一棵歪倒的树干,一时没能牵马避开或跃起,马儿生生被绊倒,李曜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甩下马。
他抱着头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心中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都要死了。
完了……
下一瞬,他肩膀被人抓住。
李曜下意识要挣扎,挣扎一瞬,抬眼却看见来人是窦湛!
他又惊又喜,道:“窦都尉?!”
窦湛不知怎的带了人来这里,他看着前头已经厮杀在一起的人,抓着李曜丢到一匹马前,道:“快上马!”
李曜懵了一瞬又喜出望外,连忙蹬着脚踏翻身上马,知道自己这是得救了。
上马后,二人也不耽搁,窦湛带着他和几个下属,连忙骑马朝林子外奔去。
只奔出林子老远,在一处空旷低山脚下,见没有追兵追上来,几人才停下。
此时李曜已是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他翻身下了马,顾不得什么姿态,坐倒在了地上。
他瞅向一旁的窦湛,脸上是死里逃生的笑,道:“这次多亏了窦都尉,本殿才能逃过一劫,窦都尉大功!放心,回到皇城之后,我必禀明母妃,绝不亏待窦都尉!”
窦湛也下了马,比起李曜的狼狈,他看上去气定神闲。
听了他的话,他笑道:“殿下何必客气,无论是谢家还是谢元氏,也都是我的敌对之人,我也不想叫他们好过,救殿下更是应该的。”
李曜闻言先是满意地笑,而后又面露狠厉,道:“等着瞧吧,我定叫谢元氏不得好死!”他要母妃为他骄傲!
窦湛只是笑,上前伸了一只手给他。
李曜瞧了一眼,笑了,伸手搭上去,借力站起来。
可他刚站起来,身子突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瞧向窦湛,又动作缓慢地低头瞧向自己胸口。
那里一把刀,此刻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李曜瞪着眼睛看向窦湛,说话已经困难,道:“你……”
窦湛笑得依旧气定神闲,保持着这个姿势,道:“就不劳烦八皇子出手了,一次未成,八皇子还想有第二次?借八皇子性命一用,皇贵妃娘娘势必会为您报仇的!”
李曜眼珠子瞪得死死的,大抵脑子还未完全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人便已经断气了。
窦湛拔出刀子,尸体应声倒地。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踢了一脚,哼了一声道:“蠢物!”死都不足惜,还妄想夺大宝称帝?哼!
第145章
谢砚带了元妤回府, 又命部下将李嫣送回了伯府。
另外派人请了两个医师来, 一个给石青治伤, 一个给元妤把平安脉。
元妤被劫的事动静闹得有点大, 传到了重阳院里, 黄秋云带着郗晴,二人着急忙慌地带了人过来。
看见元妤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急急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
医师刚把完脉,元妤想坐起来, 被黄秋云止住了, 道:“躺着躺着, 不用你起来。”
元妤只好又靠了回去, 道:“好着呢母亲,您莫担心。”
医师也在旁边说道:“少夫人是受了点惊,但问题不大,夫人且放心。”
黄秋云大松了一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走到床边,怜爱地看了元妤两眼,道:“好孩子,大难过后必有后福,不怕啊。”这是觉得元妤过于多灾多难了。
谢砚一直立在旁边,一言未发。
医师说无碍,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 便没留药方,收拾了药箱准备走。
郗晴很有眼力界地主动说送医师出府。
郗晴带着医师出去后,黄秋云脸色就有些冷了下来,问谢砚道:“哪个不长眼的干的?”
谢砚脸色也有些沉,但他尚稳得住,只道:“娘勿需操心,儿子自有主张。”
黄秋云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元妤,到底是没再问了。
等黄秋云带着郗晴离开,元妤动了动。
谢砚见了,也动了身子,坐在了床榻边,瞧着她问:“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元妤瞧着他,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垂在床边、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的手。
谢砚也是低头去瞧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手握成了拳。
他有一瞬的怔,然后就听元妤道:“三郎,你莫怕了三郎,妾身没事,孩子也很好。”
一句轻飘飘软绵绵的话,轻易便勾出了他心底压抑的巨大恐慌感,叫他一瞬间心都发酸。
他甚至不敢看她现在的眼神,巨大的恐慌感引得他身体微微发抖,他握着她的手,俯身埋进了她怀里,将头埋在她腰腹间。
元妤改为抱着他的头,安抚着他。
半晌才听他涩然又闷里闷气地道:“……吓死我了。”他差点就失去她和孩子了。
他抱着她的腰,无限依恋。
元妤眼眶也有点酸,她又何尝不怕啊。怕护不住孩子,怕再没有机会见到他。
但她忍着酸意,一直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温柔安抚道:“妾身没事,三郎莫怕了,妾身之后定乖乖呆在府里,不随意乱跑了。”
闻言,谢砚只埋在她腰腹见微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一个要妻子成日守在府里才能护她周全的夫君,算什么男人。
好在,谢砚不是什么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失控不过片刻的时间,待自元妤怀里直起腰身时,他情绪已经收拾了个干净,恢复了正常。
他掖了掖元妤的被角,轻声道:“睡一会?还是吃点东西再睡?”
元妤道:“睡一会儿吧。”
谢砚便扶着她,放她躺下。
待再给她掖被角时,手突然又被她拉住,他抬眼看她,就见她眼里带着几分依赖和担忧地问道:“石青的伤……”
谢砚摸了摸她的脸,道:“放心吧,外伤虽重些,但未伤及心肺,无碍的,养些时日就好。”
元妤便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谢砚坐在床边圆凳上,守着她好一会儿,待她彻底睡熟了,才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又给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稍微回转回来的脸色,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
他睁眼,看着身下熟睡中眉间仍轻轻蹙着的元妤,眼中无限怜爱,却又从深处迸发出凛冽的寒意。
伤他挚爱者,不死不休!
他直起身转身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去追八皇子李曜的那队人的带队人已经候了许久。
谢砚来了之后,他便一五一十将事情同谢砚交代了个明白。
“来人是八皇子……被窦湛所救……等属下等再追上去时,只在地上发现一处血迹。当时属下等尚未弄清楚是发生了何事,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的人得到消息,说八皇子死了……”
谢砚眉头一拧,抬头看向部下。
部下低头跪下,抱拳道:“属下等无用。”
谢砚调、教的人,自都不是庸碌之辈,听到八皇子李曜死了,稍微一想便猜到原委。
定是被窦湛所杀,怕是要栽赃给谢府,彻底挑起郑家和谢家的争端!
谢砚沉吟了一瞬,后抬手叫他起来,道:“罢了,反正也是要他死的,先退下吧,注意着些窦家和郑家的动作。”
“是!”
谢砚并不慌张,就算李曜死了,窦湛欲嫁祸给谢家,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来,最多是在郑皇贵妃面前挑拨罢了。
他哪里敢把此事闹到陛下面前,毕竟是李曜劫杀元妤在先。
所以李曜之死,皇贵妃郑氏就算算在了谢家身上,欲事后找谢家麻烦,但眼前这个哑巴亏,她也要自己吃了!
……
皇宫,承乾宫。
“你说什么?!”皇贵妃郑氏猛地自高位上站起来,一脸震惊及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殿中的窦湛!
窦湛低头拱手,声音似很艰难地道:“……八皇子殿下,薨了。”
郑皇贵妃一脸地不相信,不相信他身后抬进来的,被蒙上白布盖着躺在殿中的人会是她的儿子!
“窦湛!你想掉脑袋吗?!诅咒我儿的话也敢说!”
窦湛死死低着头,高抱拳,声音似不忍地道:“八皇子殿下带人劫杀谢元氏,未料谢元氏身边多人护卫,后谢砚也带人赶去,八皇子带的人不敌……臣得到消息带人赶去时已经晚了,只在山脚下,找到了一身伤痕血迹、死不瞑目的殿下尸首……”
一身伤痕、死不瞑目、尸首等字样,极大地刺激了皇贵妃郑氏!
她极力保持着自己雍容的姿态,身体却不断发抖,只哆嗦着不听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猛地转身回到高位上坐好,看都不看殿中躺着的那具尸首,传人道:“来人,给本宫去八皇子府,传八皇子妃及府中管事进宫!”
闻言,死死低着头的窦湛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片刻即逝,他依旧跪在殿中,一副悲痛的模样。
第146章
傍晚前后, 八皇子李曜山中狩猎遇刺身亡的消息便传出了皇城, 在朝野上下引发了不小的一片震动。
重臣、老臣纷纷进宫, 慰抚帝王, 探以圣意。
郑府门庭亦迎来送往了不少人, 或官员或贵妇,多是站郑家队的人。
他们慌啊。
如何不慌?
皇贵妃郑氏虽得圣宠,亦生养了两位皇子, 可大皇子胎中带疾,双腿无法直立, 命中便与帝位无缘。
他们这些站郑家队的人, 可是把全部的前程荣华, 甚至是身家性命全押在八皇子李曜身上。
如今好好一个皇子, 却说死就死了?
夺嫡争位,有皇子才有机会争。
如今皇贵妃郑氏所生的两位皇子残的残,死的死,他们这些想站队争一个从龙之功的人,又凭什么来争?
到如今,要他们这些人该如何自处?!该何去何从?!
这种情况下,叫他们如何不慌?!
……
“时到今日,没了儿子做依傍,宫里那位皇贵妃也该死心消停了吧?”
这话出自来谢府看望元妤的李嫣之口。
她已知道当日被派来劫杀她们的人正是八皇子李曜,如今对那对母子半点好印象都没有,说话更为不客气。
元妤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是她自那日被劫杀后时常惯做的动作, 做什么事前都要先摸摸肚子。
“不见得,依照皇贵妃郑氏的秉性,怕不会善罢甘休。”
儿子死了,对她来说绝对是非常致命的打击,但皇贵妃郑氏这个人,能忍还十分有谋略和手段,生有天生带疾的皇子却还能受宠至今,便可见一斑。换做旁的母亲,儿子死了,怕不疯也该心灰意冷,但这位却不好说。
无论如何,元妤能确定的是,如今窦湛暗中将李曜之死栽赃给了谢家,皇贵妃郑氏定是不会放过谢家还有她的。
李嫣面上便少有地露出了些厌恶愤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