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在此处的宅子名叫景和院,实际上是谢家二郎谢砜置办的院子,后划到了他的名下。因位置远离闹市,环境较为静谧,院中有池有山,景色不错,谢砚便收下了。
偶尔为了躲清静会到这里呆上一阵儿。
这地儿除了谢砜倒也没其他人知道,隐秘得很。
石青驾车载着谢砚,直接入了院门。
景和院只有一位管家和几个奴仆看着院子,都是谢砚信得过的手下,谢砚下车时管家常伯已经候在那儿了。
谢砚踩着脚踏下来,偏头问躬身行礼的常伯,“她人呢?”
“在扶风小院。”
谢砚蹙眉,看了常伯一眼,没说什么,抬步往扶风小院去了。
常伯被那一眼看得有点愣,待谢砚走了忙拉住要跟上去的石青,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扶风小院是谢砚在景和院里的住处,昨儿个常伯收到石青送来的消息,言郎君要在此处见一个女郎,让他好生安排。
也没说女郎是何身份,常伯思来想去认为能叫郎君带来此处的女郎定是对郎君极重要的人,兴许便是未来后院的主子也不一定,便做主叫人重新收拾了下扶风院,等人来了便迎了进去。
莫非做错了?
石青看他一眼,又望了眼大步走远了的谢砚,犹豫一下,道:“郎君没说什么,许就是没什么不妥。”然后便朝常伯一点头,逃似的跟上了谢砚。
现在问他,他也弄不懂郎君到底作何想的。
没说话,便姑且算是对的吧。
常伯看他那不确定的反应,有点傻眼。
到底是妥还是不妥?
下次女郎再来,是还安排在扶风小院还是另换一处的好?
做事一向妥帖的常伯头一回没了主意。
石青跟着谢砚到扶风小院外头,看到元妤身边两大丫鬟明芷和明若守在屋外,自己也就识趣儿地没有再往里跟,在院外候着,免得再有不长眼睛的再闯进去。
谢砚走到门口时,停了一步细细审视了一遍元妤身边这两个婢女。据他了解,元妤身边最得用的便是这二人,想起头一次元妤给他送信,便是婢女之一的明芷送到扶风院的。
想起昨日那封被悄无声息送进谢府的信笺,谢砚目光在两人双足上扫了扫,眼神犀利地看了她们一眼。
怀疑这两个婢女会武。
明芷明若垂下头,避开了谢砚审视的目光,心下却一阵发紧。
她们就说姑娘让她们把信直接送进谢府会被谢三郎发现端倪,偏姑娘说什么就是故意露给谢三郎看的,算作她的诚意。
明芷明若搞不懂,只能听命,现在也只好装聋作哑。
谢砚犯不上和两个婢女计较,冷着脸色径直推开了房门。
身后的门关上了。
谢砚没管,走进去四下看了眼,却没看到人,方蹙眉,身后一阵清香袭来,腰已经被一双软若无骨的纤细手臂抱住。
“三郎,你叫妾好一阵等。”声音柔媚,尾音拉得很长,一副依恋思慕的语态。
谢砚在被她抱住腰的瞬间,后背绷了绷,转瞬便平静下来。
低头看了眼交叠在他腰间,衣袖往上撸了几分露出一截雪白莹透肌肤的手臂,谢砚沉了眼底的情绪,伸手握住,拉开。
但却没在第一时间放开,而是握着那手臂转了个身,直面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元妤。
元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泛着秋水一般滴溜溜地瞅着他,含着七分情三分媚,欣喜又欢愉。
谢砚目光深了深,握着她白皙细腻的手腕,问道:“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妾室了?”竟然直接贴了上来,还媚眼如丝地勾他。
元妤眨着眼,反问:“郎君不要妾么?”
谢砚看着她多情娇媚的眉眼,低低笑了声,眸底的冷色退下几分,换上些许温情,问道:“应是我问你,不要孟潮生给的妻位吗?”他瞅着她媚色撩人的模样,声音更温柔了几分,“不是还未回绝?”
元妤眼神斜飘,被谢砚掰着下巴又拧了回来。
他凑近一步,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芙蓉面上,“怎么不回答?”
元妤瞅着他近在眼前俊美至极的五官,突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馨香自唇边侵入,谢砚猝不及防,一下怔在原地。
元妤嘻嘻地笑,不正经地道:“三郎唇是软的呢。”奈何说话总是硬邦邦,就算故意放软语气,也是一片阴寒之意。
总吓她。
谢砚抿了下唇,看她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蓦然又生起气来,再做不得温柔样子,握着她手腕的手多用了一分里,恼怒道:“休要转移话题,问你话呢!不是还未拒绝孟潮生的提亲?”
其实今日一早元江已经派人回绝了孟家,只是看来消息还未传进他耳里。
元妤眼珠子一转,又起了气他的心思,故意吐气如兰地对他道:“这不是来问问三郎,要不要阿妤作妾,不要的话阿妤好回头答应孟郎君呀。”
谢砚握着她手腕的手再度收紧,这次没控制力道。
“疼疼疼……”元妤吸着气叫起来,眼儿却还楚楚可怜地瞅他,“三郎,你弄痛妾了。”
弄疼她?
谢砚这会儿恨不得掐死她。
什么所想牵扯想依靠的人唯有他而已,全是哄人的屁话!
这不还给自己留着后路吗?
元妤虽被捏得疼,脸上却笑得又坏又狡黠,道:“三郎何故生气?你若不要妾,妾嫁与谁人不是嫁,应了孟潮生提亲又如何?”
谢砚瞪着她,又气又恼,偏又无话可说。
她说得没错,他不应她,她确实嫁谁都和他没有关系。
她这是在给他下套?
元妤笑意盈盈地看他,踮起脚尖又凑近他,吐气如兰地道:“三郎,阿妤虽然甘愿与郎君做妾,可也不是没人要,三郎拿乔也不要拿太久,妾会跑的。”
谢砚垂眸瞧着她,看她微得意的小模样,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冷哼了一声,道:
“那你便去嫁吧。”
说完这一句,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甩袖开门离开了。
元妤傻眼,又玩脱了。
第18章
待元妤反应过来要去追谢砚时,谢砚早已大步走出扶风小院了。
元妤再没脸没皮也做不出在院子里拉扯他的事儿,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也罢,反正出去后他也该收到元府拒绝孟潮生提亲的消息,他再恼约莫也不会就此不理她。
回头找机会再哄。
元妤想了想,发现自己每次都说要哄谢砚,但每次都是把他气走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个元妤非但没觉得糟糕,反而笑出了声。
那边石青瞅见谢砚又是一脸气恼地走了出来,已是见怪不怪,匆忙低下头跟上去。
心底到底是忍不住嘀咕,不知元大姑娘是怎么想的,自己送信给郎君求和,后又把郎君气走。
石青觉得自从自家郎君认识元大姑娘后,自己的日子越过越苦,现在连在郎君跟前大声喘口气都不敢。
走到前院,常伯又迎匆忙了上来。
他本在后厨看着厨房准备饭食,接到下面人回禀说三郎要走了才匆忙迎出来。
他没想到谢砚来了这么一小阵儿就要离开,再怎么不得用过午饭?况后院还有位女郎。
本是打算上来问一问,但看着谢砚冷黑的脸色,又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
只不确定地问道:“三郎这就要走?”
谢砚在气头上,没回应,石青代他向常伯点了点头。
常伯不知内情,没看见元妤跟上来,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位女郎可是要安排在此住下?”
他以为元妤是谢砚打算收为外室的女郎。
这种事儿在大门大户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很多郎君在未娶妻之前若看中了什么女郎,又不适合带回府中,便会置办一处宅子养在外院。
常伯会这么想也是因为谢砚早到了岁数,身边一直没个贴身侍奉的人,这次带来一个,模样身段都是好的,还是避人耳目偷偷送来的,可不就往歪处了想。
石青闻言,下意识又把头埋深了点。
不用看也知道,郎君脸色定又黑了一层。
谢砚脸色果然又冷黑了几分,连气场都更冷了,叫一旁埋着头的石青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谢砚斜瞪了常伯一眼,一个字没回,踩着脚踏上了马车,直接弯腰钻进了车厢里,帘子一挡再不看他们。
常伯被瞪得筋都绷紧了一分,也没敢再问,下意识看向石青。
石青也不敢出声,怕被谢砚听见再招惹他生气。只冲常伯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不是那么回事儿,也不要安排元妤的去留。
常伯不明就里,彻底搞不懂那位女郎和谢三郎的关系了,却也不敢再问,一头雾水地应下石青的意思,躬身退到了一旁,送他们离开。
马车刚驶出景和院,石青便顶着压力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回禀谢砚。
“郎君,刚刚收到消息,元府今日一早派人拒绝了孟潮生的提亲。”
因谢砚下了朝后便来了这里,送消息的人不知道,把消息先送进了谢府,耽搁了些许时间才送到这里。
谢砚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下意识又蹙起眉头。
消息是之前送来的,那就是在元妤来这里之前,元府便派人去回绝了。
并非元妤事后讨好他。
谢砚眉心一沉,心底又生出一股薄怒。
这个元氏!又逗弄于他!
谢砚恼怒牵连道:“今日一早的消息,方才送到,都干什么吃的?!”
石青瑟缩着低下脑袋,不敢辩解半句。
他就说自打郎君与元大姑娘有了牵扯,自己的日子便越来越难过了。
马车里的谢砚也在独自生闷气,他也觉得自打遇上了元氏阿妤,他的修养与脾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个元氏阿妤!
谢砚打定主意近些日子不会再理元妤,看她还能作出什么花来。
谢砚当真一阵子没理元妤,送信不回,邀约也不赴。
小脾气耍的愣是叫元妤凑不上去。
元妤这边因为拒绝了孟潮生的求亲,惹得长安城里对她的议论又上了一层楼。
之前孟潮生来求亲,她没拒绝的时候,元馨看见她一次就酸溜溜怼她一次。
现在她回绝了,元馨对她的不满好似比之前还大,开始为孟潮生打抱不平。
“真不知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孟家郎君的求亲也会回绝,给孟家郎君没脸,也不知孟家郎君看上你什么。”最后一句小声嘟囔着说的,明显不服气。
元妤并不在意,笑盈盈的,道:“你去问孟家郎君啊。”
“你……”元馨跺脚,气恼元妤又怼她。
她分明知道自己连凑近孟家郎君的机会都没有。
元馨突然想到上次去谢府的事,猛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不会惦记着三郎才拒绝了孟郎君吧?”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能叫元妤拒绝孟潮生的理由。
在长安,除了皇室男子,比孟潮生还受贵女青睐的人也就谢家三郎一人了。
元妤笑笑,甩她两个字,“你猜?”
元馨觉得,元妤八成是疯了。
竟然真在肖想谢三郎。
谢三郎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就算不尚公主,也得娶世家大族的女郎。
她们的身份地位虽听着也是朝中正三品大员的女儿,不差哪里,但根本不能同世家大族千百年的底蕴根基相比。
元妤竟然为谢砚拒绝孟潮生,真真是疯了。
元妤根本不在意元馨怎么想,也不怕她会到外面说什么。
元馨虽看她不顺眼,偶尔也会在外面不给她面子,但找茬儿的事儿基本都是在府里做的,至今还没败坏她什么名声。
但看元馨的反应就知道,外面认为她不识好歹的人怕是多了去了。
人就是这样,她若答应了孟潮生的求亲,约莫那些人便会嘲讽她走了狗屎运,替孟潮生不值,一边再损她没个自知之明,言她配不上孟潮生之类。
而当她拒绝了孟潮生,这群人又会吃惊,认为她不识好歹。
反正怎么着都是她的错,这名声是不会好了的。
好在她也不在意。
反正早早晚晚,她的名声都不会太好。
只是孟潮生……
元妤眯了眯眼,突然有点不知该拿孟潮生怎么办了。
虽然当初接近试探他便料想到会有麻烦,但孟潮生是她计划中无法避开的人,早一点试探能更好的做出防备,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