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了个没心肝的——尹未央
时间:2019-10-30 08:26:18

    厅堂门口,明芷身影晃了晃,元妤瞧了一眼,了然,知道事情办成了,情笺已送了出去。
    她笑了笑。
    心下思量着不知谢三郎看了她的情笺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叫人来请她?
    没过多久,扶风院来了人,谢母瞧是谢砚身边的长随石青,便叫了进来。
    她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没什么事不会在她会客的时候派人过来,更别说派的人还是自己的长随石青。
    石青进来,先请了安,而后笑着禀道:“夫人,三郎请元大姑娘至扶风院一叙。”
    这可真够坦然直白的,青天白日,请一位过府致谢赔礼的姑娘单独到他院中一叙,什么理由没有,口吻就差直接命令了。
    瞧这行事作风,哪里称得上是位谪仙般的人物?也不知这声名是如何传出来的。
    这个谢三郎,分明是个霸道的。
    上首坐着的谢母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的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在葛氏等人面前又不能开口质问,只能暗自瞪了下头的石青一眼。
    石青躬身苦笑,他只是听命办事啊夫人。
    葛氏有点慌乱,不知道谢三郎为何要单独见元妤,莫不是要私下里算账?
    她拿捏不好尺度,不知道该不该应。
    大殷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是那么重,但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在谢府做客,哪有继母在厅堂坐着,叫继女单独去主人家郎君院子里的。
    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再说万一那谢三郎是找元妤私底下算账的,元妤再出个好歹,元江不得休了她?
    不行不行,怎么都不能让她去。
    可来请的又是声名在外的谢三郎……
    她坐立不安,忐忑不已地看看元妤,又看看谢母,不知道怎么张口拒绝好。
    谢母倒没那么多顾虑,只是她也不好越过人母亲,张口叫元妤去吧。
    场面一时有点僵。
    元妤心下好笑,面上却是一副大方懂礼,不忍心嫡母和谢母为难的模样,站出来道:“既如此,我便跟着这位小哥去见一见三郎,也好当面向三郎致谢。”
    “这……”
    葛氏欲开口,却被谢母打断了,“好好好,你去,你母亲便在这儿陪我说说话,不会有事的。”
    葛氏不安,抬着身子便想起来,却被谢母按住了,知她所想般地道:“没事没事,在府里头,又没有外人,不会传出的,且也是过了你我的首肯,不算私会,妹子且放心。”
    谢母三言两语便哄住了葛氏。
    元馨却不大甘心,不明白谢三郎因何请元妤去叙话。
    她也想见谢三郎。
    便站了出来,端着天真可爱识又大体的模样说:“既如此,我陪长姐去吧。”
    元妤挑着眉梢瞧她。
    哟,有生之年竟听得到她称呼自己一声长姐,真是不容易。
    葛氏听着,连连点头,如此这样便算不得私会,再好不过了。
    只还未出声应,便被石青出声打断。
    石青躬身道:“三郎说,只请元大姑娘一人。”
    石青低着头,把谢三郎的交代又说了一遍。
    这就尴尬了,元馨腿都迈了出来。
    石青把头埋得死死的,心底当真是敢恨不敢言。
    自己的主子郎君哟,惯会拎了他挡箭。
    他都要被谢母和元二姑娘的眼刀子射穿了。
    看着元馨脸上青红交替的颜色变化,元妤忍着笑对葛氏道:“那女儿便先去了。”
    得了葛氏首肯,又同谢母致意后,元妤便带着明若,步履轻盈地随石青去了。
    走到院子里,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明芷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身后元馨绞着帕子,委屈得差点红了眼眶。
    石青引着元妤往扶风院去,一路私下打量着元妤,心中思忖。
    这元大姑娘真是好定力,也会做戏。
    分明是她命身边丫鬟给三郎送的信,引得三郎请她一叙,她表现得倒真似之前不知情般,端得大方知礼。
    石青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引着元妤进了扶风院。
    元妤自是察觉到他的打量,却也没在意。
    她瞅着“扶风院”三个字,念着李白的那句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个谢三郎,不但霸道,还很狂妄。
    同他外在的谦和温润可不尽相合。
    扶风院很大,院子里还栽着竹子,翠绿的一片,院中有一方石桌,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子方落了一半。
    可见她来之前,这院子里的主人正在院里伴着竹林悠哉下棋。
    什么伤了腰不能动弹,可见全是唬人的谎话。
    还拿她做了筏子。
    这个谢三郎当真奸诈。
    元妤暗中腹诽了几句,面上却依旧笑容明艳,好似全然无所察。
    石青引着她行到一间敞开着门的屋子门口,作势请她进去,言:“三郎就在房中,元大姑娘请。”
    瞧这间屋子的位置,便知不是书房,那就是谢三郎的寝房了。
    这是试探还是挑衅?看她敢不敢进?
    可她本就是为勾搭他而来,还怕进郎君寝房不曾?
    她不但进了,还很乖觉地撇下了明芷明若。
    “你们二人便在外头候着。”
    明芷明若面面相觑,躬身应了一声,“是。”
    石青脸色诡异,一脸一言难尽地瞅了瞅元妤,却也不说话,站在一旁装木头。
    这位元大姑娘,怕是不似外面传言那般端庄大方……
    哪有这般“端庄”的女郎啊。
    他暗自嘀咕间,元妤已提了裙摆,往屋里去了。
    她脸上带着笑,眼里藏着奸。
    谢三郎啊谢三郎,你今儿让我进了这屋子,往后可就容不得你和我划清界限了。
    谁输谁赢,谁得了便宜吃了亏,就不是一家之言能说得清的了。
 
 
第4章 
    元妤提着裙摆进了屋。
    石青在她身后将门掩上,转回身就对上了明芷明若两双暗怒又生着戒备的眸子。
    好似他是哪个助纣为虐十恶不赦的奸人。
    石青:“……”
    他默不作声别过头,不与二女计较。
    笑话,他若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替自己姑娘送信遮掩也不见得是什么正经女婢。
    大家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针对谁。
    谢砚寝室宽敞,屋里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清雅贵气,似飘着香。
    元妤一脚踏进来却未瞧见人,目光寻了两遍,才瞧见窗边榻前立着的屏风上隐约映着的人影。
    邀她进了他寝房,却又隔屏不见,是欲擒故纵还是故弄玄虚?
    哪个都好,她自是奉陪到底。
    他这会儿既不相见,她便也站住脚不动了,笑意盈盈地瞅着屏风后的人影,道:“三郎因何这般小气,唤了妾来却不予相见?”
    什么叫倒打一耙。
    屏风后传来男子低沉清越的笑声,似玉石相击,又似清洗过石。听得元妤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自是见过他的,元宵节当晚还被他所救,同他亲密接触。
    但这么近地听他笑倒是头一次。
    这厮不但外貌俊美如仙,连声音都如同神赐,也难怪长安城里的大小贵女均为他所迷。
    这么撩人的郎君,又有几家女郎管得住心神。
    “元大姑娘确定是我唤了你来?在下怎么记着是你差人递了信给我?”
    隔着屏风,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比丝竹之声悦耳,比金钟之声沉稳,倒显得气定神闲。
    他是在指责,若不是她递了信,他哪里会请她过来。
    元妤面不改色,盯着那人影浅笑着回:“瞧三郎这话说的,莫不成只有妾给你递过信?还是三郎为人风流,任哪一个女郎给你送了信,都有请来一见?”
    她猜,他收到过的情笺香囊若都留着,怕已能堆满整间屋子。
    谢砚难得被噎了一噎。
    绕来绕去,就是他请的她便对了。
    这元大姑娘,倒是个伶牙俐齿吃不得一丝半点亏的。
    他笑了一笑,请她:“既如此,确实不能不见,但请元大姑娘近前。”
    元妤眉眼一动,当真挪了步子朝屏风后绕过去。
    屏风是水墨画,画着云雾山水。
    元妤扶着屏风边缘一角,提着裙摆小心绕过,再抬头,眼前景象便如柳暗花明。
    屏风之后,阳光普照。
    红木竹榻之上,少年郎君眉目清隽,眼中含情,唇边噙笑,多情又专情般地看着她。
    他身后敞开的窗户,是一片翠绿的竹,衬得郎君风姿如仙,气宇不凡。
    饶是做了十足准备的元妤,仍是被他过人的容色震了一震,清明润泽的眸里也有片刻迷离失神。
    她垂下眸,微咬唇。
    有点懊恼羞窘。
    谢砚笑着瞧她,“怎么,元大姑娘方才不是还很能说?”
    口齿伶俐地叫他都噎住了。
    元妤小小哼了一声,掀着眼皮瞧他一眼,不平地嘀咕,“以容色压人,三郎得意甚?”语气倒是罕见地带上了一两分女儿家独有的娇俏之意。
    呃……
    谢砚又被噎住了。
    什么叫以“容色”压人?什么又是有什么好得意的?
    什么时候,他谢砚的相貌成了污点?
    这女子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一流。
    谢砚思忖着,同时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元妤笑盈盈地站在那儿,好似没瞧见他的目光,若有所指地问:“瞧三郎的气色,腰伤已大好了?”
    谢砚捏着她之前叫人递给他的那张信笺,抬眼笑盈盈瞧她,“元大姑娘既已猜到我并未受伤,又何必多此一问。”
    元妤微讶,问道:“此话怎讲?三郎并未受伤?”
    谢砚审视她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笑意微敛,道:“元大姑娘不知?”
    元妤颇为无辜,望着谢砚道:“三郎说笑,外面均传三郎被妾所伤,卧榻不起,甚至连、连……”
    看她为难的模样,谢砚轻笑一声,替她说下去,“连人道也不能是否?”
    元妤脸上适时浮起一抹红,敛目低首,既羞又担心地道:“妾寝食难安得紧,愧疚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思量其他。更加想不到,三郎受伤竟只是传言不成?“说到最后,她目光灼灼望他,似迫切得他一句回应。
    谢砚垂下眸,避开她的目光,并未给她回应。
    手里捏着之前她派人送来的信笺摩擦着,思索着。
    元妤也不曾扰他。
    静待片刻,他轻笑出声,将那纸信笺放在桌几上,手指敲了敲,问道:“元大姑娘既说不知,那这信笺又作何解释?”
    轻薄的一张纸,上面还泛着梅花香。
    那信笺上只有一句话——
    枯木本无枝,隔岸又生花。
    枯木无枝却生花,不就是在暗讽他无中生有?
    她怕是知道那日他接她那一下,并未伤到腰。
    至于是不是猜到了其他的,他拿捏不准,这才请了她过来一叙。
    未曾想,她竟连看穿他假装受伤的事都不认了。
    谢砚敛着笑意看她,等她的解释。
    谁知,元妤目光在那纸信笺上轻轻扫过后,脸上竟浮起朵朵红霞,微羞赧地道:“三郎误会了,那只是妾用来表情的情笺。”
    谢砚眼皮子不可控制地跳了一跳。
    听她道:“‘枯木本无枝,隔岸又生花’的意思,便如同‘湖水深又静,投石起涟漪’,是表明妾对三郎拳拳心意之句。”
    “……”
    谢砚一时之间,真如吃了苍蝇一般,怎一个一言难尽了得。
    他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你?”
    元妤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看得谢砚那叫一个糟心。
    试问,明明知道眼前女郎在说谎,还得看着她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如何不糟心?
站内搜索: